玉钩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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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歇一下,又道:“紫金管的威力,那天夜里在大名府已经见识过,但我还不是活下来了?”
冷于秋鼻中发出“嗤”的冷笑声,道:“你以为我当夜真的旨在杀人么?”
公孙元波突然警觉不必与她抬杠,因为此女的机警聪明的确到了可怕的程度,若是说下去,恐怕会不留心泄漏了秘密。
他马上改变话题,道:“你一定说得不错,在东厂中,三宝天王方股公才是第一高手。
只看他敢把三宝之一的紫金弯借给你用,可知他的确不靠这等外物取胜。”
“这话还算是有点脑筋,否则我就不跟你说话啦!”
公孙元波转眼四顾,之后微微一笑,神采飞扬的俊眼盯住对方,道:“我可不敢大露锋芒,免得你生出嫉才之心。不然的话,我马上可以说出很多言之有物的话。”
冷于秋晒道:“你不过是一名小卒,居然说到我会嫉才,真是笑话!”
“你如果真能不嫉才的话,我就告诉你,咱们谈了这些话之后,我已经知道我方的奸细是谁了。”
冷于秋不觉露出讶色,问道:“你知道谁是好细?”
公孙元波断然道:“就是陈四叔陈元。”
冷于秋道:“他是谁?何以见得就是他?”
公孙元波道:“你瞧瞧看,咱们现下在什么地方?”
冷于秋道:“还用说么?这儿是极乐寺的国花堂。”
“对了。现在虽在严冬,但此地景色仍然很可观赏。假如咱们不是敌人,而是好朋友,则咱们到这一处幽美清静的地方作知心长谈,那是再合适没有的了,对也不对?”
冷于秋显然捕捉不到他话中的含意,是以只含糊地“嗯”了——尸。
公孙元波道:“换言之,此地除了进香还愿的信徒,就应是情侣身份的男女,方会在严寒中摸到这么一处景物清幽的地方来。那么咱们既是敌人,为何会在此碰头?”
无情仙子冷于秋皱皱眉头,道:“废话!你的行动,一直在我监视中。”
“才不是呢!这一路上多是平畴旷野,你如何能跟踪我?”
冷于秋淡淡道:“这是我的绝技,不能告诉你。”
公孙元波道:“你不必支吾,除非是车把式传递给你暗号,你绝无可能跟到此地来。”
冷于秋道:“那就算是车把式的功劳吧,这与陈元有何相干呢?”
“但你须得知道,那车把式起初只知道我是到高梁桥而已。直到抵达高架桥,我才叫他往前驶。”
“这便如何?”她耸耸双肩,意态冷漠,可是却有一种冷艳醉人的美貌。
“你是早一步到了此地等候我的,而我却是奉陈四叔之命到这儿来躲避一下,而我居然躲到你的罗网中了,岂不怪哉?”
要知他们俱是超凡之士,故此有些话点过就算,不必多说。例如公孙元波说过这一路尽是平畴旷野,已点出在跟踪术上,此是不能克服的困难,所以现在他提出对方比他先到这一点,便可以作相互的证明。
冷于秋道:“你虽是无名小卒,但我仍须承认你很有头脑。”
公孙元波傲然一笑,道:“得到你作此赞许之人,只怕不多吧?”
冷于秋道:“当然不会很多。”
她再度举步向他逼去。这回公孙元波没有后退了,敢情他背后已被拱门门框阻挡着,后退不得。
直到两人相距只有三尺左右之时,冷于秋才停步,道:“你不妨清我将如何处置你。”
公孙元波道:“我在你眼中何足重视,倒是你的竞争者如董冲或方胜公,可能已经建立奇功,正在等你回去,参加他们的庆功宴呢!”
“我的确很担心发生这等情形,不过你亦无须欣慰,因为我的羞辱,便即是你那一方的惨重失败。”
公孙元波一听,这无情仙子冷于秋的话果然有理,虽然他不相信敌方能够把秘密文件截获,但在表面上的形势,的确正如她所说的,她若是须得参加方股公或董冲的庆功宴,则此一羞辱,亦即是太子派的惨败。于是他收起幸灾乐祸的神色。道:“这些事情,还是让你和我方的高级人物去伤脑筋吧!我老实告诉你,到此为止,我已与我方撕了线。假如他们不找我,我今后就变成无主孤魂,既不知如何才与他们联络得上,亦无事可做。”
冷于秋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应该屈居人下。我的看法是你由于年纪轻,经验少,所以还不是高级人物,但亦不像你说得那么低级。你大概是负责特别任务的部门中的一员。
假如这次涉及关系非常重大的机密文件的运送事宜,你便衔命出马参与。”
公孙元波道:“我对此一任务的来龙去脉根本毫不知情,你爱信不信,你自家判断好了。”
冷于秋道:“我可没有驶倒你的意思,亦不是要说服你。只不过是让你明白一点,那就是我并不是好骗的。关于你的地位一节,我只再讲几句。”
她停歇一下,又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可说是万中选一的人物。你应变时的机警、敏锐的观察力、精确的判断以及过人的才辩,这些优点长处,正如宝石的光华,虽欲掩藏而不可得。”
公孙元波笑道:“我有这许多好处么?”
“我说下去,你就明白我为何把你的长处都—一列举出来。要知人类社会中,任何一个组织,当它最初创立崛起之时,总是朝气勃勃,多方吸收人才,而且人人能够不自私,先为团体的荣誉打算,不惜牺牲小我的利益,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抛弃。”
公孙元波被她说到痒处,不禁点点头。
冷于秋继续道:“当然啦,如果期望组织中的分子俱肯牺牲一己性命以效忠团体,这就多半要有一种崇高的理想,方能使之不惜洒鲜血,掷头颅。”
公孙元波又连连点头,并且道:“你果然能了解那些志土的想法。”
“还有一小部分例外的便是以残酷高压的手段,迫使手下之人不敢不卖命。例如说,没有人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儿,残暴的领袖便利用这一点,强迫属下卖命,如果有违,就以杀害他的父母妻儿为惩罚。这种方法只能见效于一时,同对这个领袖早晚不得好死,而且必将死在他最亲近信任的人手上。”
公孙元波道:“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冷于秋淡淡一笑,道:“我们还是回到本题上。刚才我说的是新兴起的组织有上进的种种特质,而那些已经有地位权力的组织,便很少呈现蓬勃朝气,团体中每一分子,大多数争权夺利,互相倾轧。”
公孙元波道:“这就是你的结论么?”
“不是,我的结论是新崛起的组织能够善用人才,没有嫉妒倾轧的情形。在老大的组织中,任你有通天本事,也须按部就班,一级级地往上爬。所以以你的智慧才华,在你们那种年轻的组织中,不会被埋没的。”
公孙元波发现自己已陷入“道理”的圈套中,无法强辩。换言之,冷于秋是以清晰明确的理由,逐层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聪明的青年不会是低级的人物,至少亦是中级以上的地位。
他苦笑一下,道:“也许稍假我以时日,就不致被埋没,但我失败得太早了。”
冷于秋颔首道:“此是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说,假如你现在尚属低级地位之人,是因为你加入太子派不久的缘故。”
她面色一沉,本已冷若冰霜的美丽面庞上,更透出一层严酷无情的味道,接着说道:
“我要动手拿下你啦!”
公孙元波道:“你动手吧!”
“你不打算抗拒么?”
“有什么用呢?你的武功比我高强太多。”
“你知道就好了,那么我也不必出手,总之我叫你走你就走,叫你站住你就站住。”
公孙元波道:“使得,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打算把我怎样”
他的话还未说完,冷于秋已摆手道:“不行,你不准多嘴发问。”
她举步行去,一面道:“走,回到城里去。”
他们在寒风中步行回去,一路上郊野的景色,颇有足供流连观赏的。而他们的穿着打扮,一个是轻裘缓带,儒雅风流;一个是翠袖榴裙,袅娜媚艳;又都是那么青春焕发,使人但觉十分匹配,生似是一对壁人,冒寒到郊外寻幽探胜。
这是使人难以忘怀的奇异感觉,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旁人眼中那么雅逸,而是得胜者与俘虏的尴尬关系。
走到高梁桥,岸边的人家中,有酒帘随风招展。
冷于秋突然遭:“元波,我们到酒肆歇歇,你能喝酒么?”
公孙元波道:“我的酒量还可以,但这等酒肆中哪有好酒?”
冷于秋道:“你这话就俗了。固然陈酿美酒使人快意,可是在这等郊外小居,有黄鸡白酒以助谈兴,亦是一种乐事,谁还讲究是不是美酒呢?”
公孙元波耸耸肩,忖道:“假如你是我的密友,则踏青郊外,小鼓村肆之中,自是赏心乐事。可是现在我是被俘之身,哪有闲情逸致,与你浅斟低酌?”
他没有说出来,当先向那间酒肆行去。
这家酒肆内居然还有四五个酒客,但从他们的装束举止看,俱是附近的庄稼人,或是过路的小商贾。
临近河边的座头甚是干净。肆内火炉熊熊,他们一进去,便觉得十分暖和。
他们在靠河边的干净座位落座。公孙元波道:“若不是天寒风大,在这儿凭窗远望,景致一定甚佳。”
冷于秋道:“我们又不怕冷,何不打开窗子?”
公孙元波道:“别人一定会觉得冷,还是不要打开好。”
冷于秋淡淡一笑,道:“我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了,我是不管别人冷不冷的。”
公孙元波道:“如果你坚持要开窗,我打开就是。”
冷于秋道:“打开吧,别人如果忍耐不了,叫他们滚蛋。”
公孙元波动手打开窗,果然就有人说话了。那人大声道:“这么冷的天,还开什么窗?”
另一个人接着道:“是呀!不怕冷的到外面去,别连累人家受冻。”
冷于秋瞧也不瞧那些人,却以清晰得人人皆听得到的声音道:“元波,哪一个再多嘴,就过去给他一个耳光。”
那些人起先都愣了一下,及见公孙元波没有应声,看来大概是虚声恫吓而已。再说,看公孙元波的样子,虽然年轻体壮,但一表斯文,又似是富家子模样,若说逞凶打架,似乎不是这一类人。
最先开口的人道:“这话好没有道理!人家天冷饮酒取暖,你们却打开窗子,让冷风灌入来。”他说得倒是挺心平气和的,并没有挑衅意味。
又有人接口道:“是呀!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冷于秋冷冷道:“元波,打他们耳光。”
她的话人人都听见了,故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公孙元波身上。
一个店伙赶紧赶过来,堆着笑打拱作揖,道:“两位贵客来点酒吧?”
冷于秋道:“不要酒来这儿干什么?”
“是的,是的,小店还有点下酒小菜,有冻肉,有鸡子、豆腐干”
公孙元波道:“都切一点来,你们有什么酒?”
“小店自酿的刀烧,还可入口。”那店伙的态度非常好,接着又造,“这天气您两位不觉得冷么?”
公孙元波瞪他一眼,道;。“少学佩!去把酒菜拿来。”
店伙连连答应,但眼睛却直向打开的窗子望去,面上现出一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