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野龙-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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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蟾走到廊下,院里竹林在风雨之中沙沙作响,那电闪雷鸣里,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而下,他却叫道:“冲儿,很久未见你练剑,今日看看你的长进如何?”项冲应了一声,拔剑跳到了院中,已经舞了起来。我越发不解,何是练剑不好,偏偏要在这风雨之中,这不是让人为难吗?可是看着项冲那霍霍的剑光,我不由得将所有的疑惑抛在了脑后,借着灯火的映射,目不转睛地注视起这套无极剑法。虽然这套剑法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只有这一回才看清了它的全貌,果然深邃莫测。那边刘海蟾却看也未看,颂起了《道德经》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忽然间,一声霹雳,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只听得“咔嚓”一声,院中一棵碗口粗的椿树应声而断,直向项冲砸来。项冲仿佛没有看见,那剑依然如故,听得“咔咔”的一阵响,那树枝叶横飞,哪里还有什么主干,全被他削成寸寸的段木。
刘海蟾那五千言的《道德经》很快颂完了,项冲也收剑跳回廊下,竟一丝雨水也未沾湿。无极道长点了点头,道:“冲儿果然进步不少,这套剑法的形你早已掌握,只是还未领悟它的神。”
“师父,何谓其神?”项冲请教着。
无极道长却看了看我,道:“练剑之人若得至高无上的剑术,要过三境。其一剑是剑,人是人,剑为人舞,人舞剑行,两者泾渭分明,此为初境;其二剑不是剑,人不是人,剑是人,人是剑,二者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彼此,此为中境;其三,剑依然是剑,人依然是人,但人度于剑外,剑可以可无,剑又不是剑,人又不是人,便似游龙活虎,天马行空,此为上境。”我和项冲都点了点头,心下并不十分明白。这无极道长看来对我果然青睐,今日说是要我来看风景,其实是看他教徒弟,再深究一下,其实他根本就是在教我。
“无极剑法其诣不在其形,在其神。”刘海蟾又道:“你若领悟了《道德经》,此剑法的要髓自然掌握。有其形只不过是其神的描摹,拘泥于其行,则其神大谬。”
“若不用这些招式,还能叫作无极剑法吗?”项冲有些不解地问。
刘海蟾皱了皱眉,道:“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恶乎可?可于可。恶乎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
他说得拽来拽去,我听得模棱两可,项冲却在不停地点头称是,最后道:“徒儿知晓了。”
“好,你且将你领悟的再练一遍。”
项冲愣了一下,又跳到风雨中舞起剑来。初时,刘海蟾还点了点头,可是没有多久又摇起头来。我却没有发觉他的剑法与方才有什么不同。等他练完又跳回廊下,这身上已有几块淋湿。无极道长叹了口气,道:“你的悟性已是不错,你只将这暴风暴雨当作敌手,却未想到将之当作朋友。”
我忽然一愣,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许多。这没有逃过刘海蟾的眼睛,他随口问道:“秋少侠可有所悟?”我点了点头,他问道:“你且说说看。”
“我在看这院中的竹子。”我答道:“竹子纤弱,椿树刚强,在这暴风雨中,椿树因刚而折,而竹子却保平安,是因其顺势而屈,屈而不折。”
“你果然聪明。”刘海蟾点了点头,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少侠目力过人,记性极好,方才看了冲儿两次剑法,想来已全然记下,你便去练一练如何?”
“这个”我有些为难。
“怎么,少侠要回绝吗?”
“不。”我连忙道:“前辈,实不相瞒,项大哥第一遍无极剑法,在下已牢记在心,等到听完前辈的教训,项大哥再舞第二遍时,那剑法已然忘了一半,此刻却是已尽数忘记,只怕记不起来了。”
“哦?”刘海蟾不由喜上眉梢,捡起一根树枝抛给了我,叫了声:“看你的剑!”那拂尘象张牙舞爪的章鱼向我直扑过来。我接过那树枝根本不及细想,对准拂尘的中心刺去。“好!”刘海蟾喝了一声,那拂尘猛然间象个鼓风机一样,挟带着强劲的力道劈头盖脸向我而来,我却随着他的力道向后仰去,让那拂尘从我面上扫过,手中的树枝看准他的手腕,快若闪电点去,他那拂尘却向下扫来,我已迅捷地滑到了他的身后,那树枝依然是点着他的手腕,眼看着已经点中,忽然间他已经失去踪迹,紧跟着我听到他喊了一声:“行云流水”竟是峨眉飞云十八剑中的一招,那话音刚落,只见漫天的影花攻向我的各处要害。我顺着他的剑式,连避了三招,树枝斜指,是他的右胛,那正是这招一露即纵的要害。项冲却惊呼一声:“以静为下!”这正是无极剑法中的一招,只不过我用起来却要随意得多。虽说身处下风,这一剑式却是以下制上的绝妙好招,项冲只知此招向上,却不知还可以斜刺、下刺。刘海蟾又叫了声“好!”招式又变,竟是回肠剑法中的一计花开四季,顷刻间又将我围在当中,我顺着那招“以静为下”,却变成了“大象无形”,竟与他共舞起来。那项冲又“咦”了一声,他知道“以静为下”的下一招应是“下以取上”去抢占先机,却如何也想不出我会用上“大象无形”,这两招剑法相差甚远,以静为下的末式手臂是向上举,而大象无形的初式却是前后划圈,根本无法连贯的,可是我只那么随手便使了出来。到这时,我已经忘了自身的所在,便仿佛是在与剑共舞,与风暴共舞。
“融入其中,人随剑走,剑随人行,剑进人退,剑退人进,一唱一和,忘记生死,是为大善。”刘海蟾一边挥舞着拂尘,一边告诫着,我却觉得那是天籁的声音在响:“欲观其妙,必先常无;欲观其徼,化为常有。剑曰无为,万物作焉,为无为,则无不治,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天长地久,其不自生,天门开阖,明白四达,为腹不为目,去彼取此。”
我已经看不出他的剑式,在我看来,那拂尘只是在与我游戏,与我跳舞,我的面前也不是武器,只是个玩具,它上我也上,他下我也下,他左我也左,他右我也右,其实亦是我上他也上,我下他也下,我左他也左,我右他也右。
那拂尘忽地一顿,已然收起,我蓦然惊醒,却发现拿在手里的树枝正指着刘海蟾的咽喉,忙扔下树枝,连连告罪。他却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少侠方才感觉如何?”
“便仿佛儿童戏蝶,猫狗相嘻。”
“少侠终于到了剑的上境。”
我莫名其妙,只听无极道长喃喃地说:“人若到了剑的上境便刀剑无伤,无往不利了,只是这世上练武之人成千上万,能达此境的人少之又少,便是贫道,六十年来也只有过两次。”
项冲一直在旁边呆若木鸡地发着愣,到此时方明白过来,羡慕地看着我,不由得问道:“师父,为什么不可以时时处于上境呢?”
无极道长一笑,道:“你以为这剑的上境那么容易达到吗?首先得有相当高的内功,可以乐此不疲;其二必须懂得百家剑术,知晓剑的奥妙;其三不得有丝毫杂念,才可以臻于最高境界;最后也是最主要的还应有高昂的斗志,有一个强大的外因,激发出你的斗志,比如遇到极强的对手,你方可能超水平发挥。”
我和项冲连连点头。
忽听到鼓打三更,我这才发觉已经很晚了,那雨那风早已停息,连忙告辞。无极道长并未挽留,叫项冲将我送出门去,他依然回室修炼,今晚这场比试只怕他也累坏了。
回到客店,灵儿还未睡,依然在焦急地等待,一听到我的脚步声,便打开了门,急急地问道:“怎么这么晚?”
看到她如此关切的情形,我一阵激动,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走进屋来,关上了门,这才将天后宫的事说了一遍。
“奇怪?”灵儿不由得道:“便是无极道长早就看上了你,也没有必要今夜叫你去学剑,何况有项大哥在此,哪里轮得上你?”
“或许他希望明日武林大会上我能够夺魁吧。”我道。
“那又是何苦呢?”灵儿依然道:“便凭你现今的武功,这回那几个老的不出来,谁又是你的对手?”
“也许他还有别的意思吧。”
“别的意思?试想无极道长是何等人?你又与他非亲非故,便是有事也求不上你呀?他的弟子在绿林帮身居要职,他只吩咐一声,项大哥能违抗吗?”
“哎,管他呢!”我随口说着,洗漱完毕,脱衣而睡,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第二十一章武林大会(一)
经过昨夜的一场暴雨,第二天,天气异常得好,武林大会便要在五老峰下开始了。
这里原来是鄱阳湖边的一座偏僻渔村,此刻却是会人如织,如同赶集,看这些赴会的人个个精神饱满,意气风发,有的佩着剑,有的跨着刀,有的背着斧,有的扛着枪。来得时候,有的骑着马,有的走着路,有的坐着轿,有的乘着船。看这些模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可谓荟萃了天下的英杰,聚集了八方的好汉,好不热闹。
“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五老峰在庐山的东南部,有五座山峰相连,南面从绝顶平剖,列为五支,上顶苍穹,下压鄱湖,削壁千仞,绵延数里,俯视城廓川原,历历在目;远观则洪湖遥山,相错如绣,如从山麓海会寺仰望群峰,似五位老人并坐,故有此名。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五老蜂,那就会发现它们几个峰峦,或像乘风飘逸的诗仙,或像雄心未已的暮年壮士,或像豪情奔放的学者,或像阅尽沧桑的老僧入定,或像垂钓鄱阳湖的鹤发渔翁。峰峦东南面临绝壁,西北倒是有缓坡,可以登山到山顶。
会场并非在五老峰中,而是在峰下的湖边,这里原来是一片平地,四周丘陵环绕。那主会场是离地在三四丈高的半山土台,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在面背靠山峰,一面临河,在面是直峭的断崖,一面是起伏的缓坡。除了重要人物置身上那会台之上,所有的江湖的人、看热闹的人,都在下面的平地上翘首以待。
看那土台之上,几位门主已分列而坐,到会的有白朴、广禅僧、林英子、周心远、李自笑和冷无情,他们的弟子也分列其后。老头子与刘海蟾还未出现,人们纷纷议论,都在谈论一定是老头子要将盟主之位让于无极道长,此刻还在商量着什么。
这底下的平地的前几排坐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三世家、龙虎山、青城派、飞船会、小篷莱、杏花村、菊花谷、琉球岛、岭南三剑门与大理白云宫等各门各派的掌门、头领和顶尖好手。当然,绿林帮威名显赫,早已是天下第一大帮派,自然也有一席之地,象飞船会、小篷莱与杏花村,根本就是绿林帮的附庸,围列在绿林帮左右。平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