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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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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吃饭好不好?”
    单简更绝。有一次,泥涂和尚倚老卖老,存心要整他一下,斟了三杯酒,他一仰首就干
完一杯,然后再敬单简对饮一杯。单简为喝。他把两杯酒平置于地,一跪不起,硬要要单简
喝了他才肯起来。以泥涂和尚在武林长者的身份,这下非同小可。单简一声不吭,也跪了下
来,还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泥涂和尚不起他也不起,最后还是泥涂和尚让了步,灰头灰脑
没奈何起了身,但这也是在对跪了大半天之后的事了。
    叶红喜欢有原则的人。尤其年轻人,一定要有原则。因为他知道原则就像鞋底一样,穿
得愈久,磨得愈薄。如果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已不讲原则,年纪大了的时候要讲也讲不起来
了。
    所以他喜欢简单和单简。简单敏而厚重,单简朴而激越,不必饮酒已直见性情,反而比
喝了酒才见豪情的汉子更磊落嵌崎。
    泥涂和尚又在闪烁着他一双不属于出家人而是鼠窃狗盗所特有的眼睛,千方百计地想要
找这对师兄弟饮酒。
    ——要看看简单和单简喝了酒之后是怎么个样子,已成了泥涂和尚悠闲浪荡岁月里的宏
愿之一。
    当然,有些人活着,只要能活得下去,自己和家人能得三餐温饱,已属求之不得的事
了,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能骑一骑名驹、睡一睡美人,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志业”。
    叶红了解这些。他觉得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同情弱小,体恤贫病,可是每个
人都只有一辈子可活,而且谁也不能改变一切。他关心平民百姓,但以他一己之力,能做的
是如此有限,所以也仅止于做眼下手边的事,或者就仅止于关怀而已。况且他自己活得很舒
适、写意,他也非常享受这种舒适、写意。
    人只要活得非常舒适、写意,一旦成了习惯,如果忽然放弃,那要比在功名利禄中陡然
勇退还痛苦。是以心念黎民,才力过人,却无能为力、并无作为者,向来大有人在。
    叶红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少怀大志,好打不平,但年岁愈大宏愿愈小,最后便从兼善天下到了独善其身,从
众乐乐到独乐乐,真是闭目放手间的事而已。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简单已看出泥涂和尚又要
找他们喝酒了。
    ——找他们两人喝酒其实就等于找他们麻烦一样。
    所以他先把话题岔开。
    他问饮冰上人,“上人,您捏着杯子又在怀想那位世外的知己红颜哪?”
    饮冰上人悠悠一笑,“我?我确是想起一个人,但不是女子。”
    宋再玉问:“是酒友?”
    饮冰上人摇头。
    苏慕桥问:“是棋友,”
    饮冰上人这次是用眼色摇头。
    叶红知道一干人聚在一起要能酣畅开怀,就得要把话题延续下去。最好是使对方畅所欲
言、尽情任意,这才能宾主惧欢。要不然自己就得口若悬河,只要所说的能使对方兴趣,也
不失为欢晤良宴。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首先得要知情识趣,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听话的
时候听话,该问话的时候问话,甚至该说错话的时候说锗话!
    “是剑手吧?”叶红一直把饮冰上人当作是世外高人,也是方外挚交,他也希望他的故
意猜错能增添饮冰上人“道破”的兴致,“上人刚刚还不是人在梅花八段中吗?”
    “如果是‘梅花八段’,我现在已经‘欲谢’了。”饮冰上人笑道,“我想起的是一位
刀客,而不是剑手。”
    “哦?”苏慕桥细长而淡的双眉一振,“上人说的莫不是‘大刀王虚空’?听说此人最
近就在这儿一带,到处找人比武呢!”
    “到处找人比武的人,武功再高也不会高到哪里去,若论武德更不敢恭维了。”饮冰上
人不屑地道,“这是什么时候!有本领而又有斗志的人,理当为国邦尽己之力,他却来争强
斗胜、比武逞能,真是吃饱饭没事干,武林中一天有着这种人,一天就要给人瞧不起,难怪
这年头人人都重文轻武了。”
    叶红因受过王虚空无意间的“救命之恩”,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所以兜了一个余地,
“其实爱斗爱闹也不打紧,只要在有事时能仗得了义、持得了正、帮得了人,也不枉武者这
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修为了。”
    饮冰上人知道以叶红平素个性,决不致喜欢王虚空这等莽烈不羁之士,所以对他的语意
很是有点讶异。
    泥涂和尚可不耐烦了,“饮冰,你要说就说,到底是谁?说话一吞二吐三咀嚼的,准是
记错了字号了——如果你叫吞火上人,说话就准会爽快一些!”
    饮冰上人也不以为忤,“你的大号也没叫错”
    宋再玉打岔道:“上人想起的莫不是龚侠怀?”
    饮冰上人眼里很有一点惘然之意,“就是他。”然后才悠悠他说下去,“你们可知道逼
使我修习‘梅花八段’的又是谁?”
    “总不会是龚侠怀吧?”宋再玉这句话,问来是要饮冰上人说出他欲言又止的话。他已
明知道答案就是“龚侠怀”,可是还是相当的不可置信,因为他更清楚:饮冰上人和龚侠怀
一向都有过节。
    在江湖上,连请一顿筵宴都要小心“过节”。你请了陈某不请张某,可能就生“过
节”;同样请了张某不请陈某,陈某也会对你有“过节”。有时候,你把张某和陈某一起
“请”了过来,可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节”,所以对你也有“过节”。
    有时候,张某和陈某本身还不承认他们之间有“过节”,但正暗里或心里做过比“过
节”更深仇大恨的事。偏是世间的“朋友”,不止张某陈某,而且有“过节’”的人,也不
仅在武林,所以什么时候请人、有没有请人、应不应该请此人,全可能成了别人跟你有“过
节”的理由——宋再玉是个半在官场半在江湖的世家子弟,精明能干、应变机伶,所以就算
问一个问题,也很沉得住气。他永远记住,该问的时候一个问题比一千句自己说的话能赚人
好感,该不道破的时候装傻佯痴远比自作聪明来得受欢迎。
    “便是龚侠怀。”饮冰上人叹了一口气,语音控制得十分淡泊,但一双眸子却在说话时
不住地喷涌出爱憎分别、爱恨交集来。“就是他,两年前我到‘采苹山庄’赏梅,有感而咏
诗,龚侠怀凑巧也在邻座。就语带不屑地说:‘古往今来,咏梅绘梅的诗画已经大多,多一
首半首,除非绝顶之作,否则就投石于海,白费心机。有本事,就以梅花开谢的生态,融入
诗境,再转化成剑招武艺,否则,才情也不过尔尔。’我当时实在憋不下这口恶气,就立下
决心创这‘梅花八段’,足足耗了两年光阴,才算练成。你说,要是没有龚侠怀,焉有‘梅
花八段’的剑、指、掌三绝?”
    苏慕桥抚掌笑道:“龚侠怀这回可是把话说得让自己下不了台了吧,上人可有在他面前
走上几路绝招?”
    饮冰上人忽然正色道:“不,要不是有龚侠怀,我这套绝招还真创不成。”
    苏慕桥不以为然:“那也不见得。他至多不过激起上人的斗志,至于有没有这个功力来
创出绝招,还是上人自己的修为与造化。”
    饮冰上人苦笑,一口把杯中酒干尽,才说:“没有他,我是练不成的。我曾痛下苦功,
苦练‘梅花八段’,但几次都遇上难题,不能破解,不过都恰巧有朋友过来提醒我,点化
我,让我豁然而通。朱星五、范污清、泥涂和尚,他们也是来提点我的人。我一直到练成了
以后,觉得事有蹊跷,暗中追查才晓得,原来他们都是受龚侠怀所托,特别来解决我的难关
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泥涂。”
    泥涂一拍千疮百疥、短发参差的脑袋,嘻笑不语。
    宋再玉诧问:“龚侠怀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龚老弟一早已有计划以梅花开谢的姿态生机,创一套武功。但他在‘诡丽八尺门’里
的事务繁重,恐不胜负荷,而又深知饮冰老不死的“梅鹤神功’已有空前修为,是以故意相
激,而又把自己所参悟的学理辗转托我们几人分别告之,希望此套武功能在饮冰手里得
成。”泥涂自斟自酌,自言自语,话当然是说给大家听的,可是酒是斟给自己饮的。他从不
为人斟酒,他一向的理由是“人人都有一双手,谁不够,谁要喝便自己斟,干吗要人添来倒
去?”
    他只有一个例外:对那些不喝酒的人。他喜欢千方百针地使他们喝下第一杯酒,一俟对
方已“开了酒窍”之后,他又懒得理会了。“嘿嘿,这倒便宜了饮冰老鬼了!”
    叶红听了,心中也微微有些诧异。
    他也知道饮冰上人一向与龚侠怀有些“过节”。
    原来饮冰上人的个性并不淡泊,虽然自称归隐山林,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但实际上他有
三妻四妾,儿孙满堂,而且相识满天下,徒儿遍江湖。他一面常表示自己并不热中名利,无
视权位,但对切身攸关的利益名权,毫不放松,不时与人争个你死我活、决不退让。
    他劝人不争,看不起人好勇斗狠,但他自己争雄好胜之心,比谁都强,且到老犹热。不
过,饮冰还算是个正道中的人物,而且总算持正好义,武功修为也确是罕有的高手,叶红对
他也十分敬重。
    有一次,饮冰上人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忽然生起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去世了,不知道是
怎么一个样子呢?不知谁最怀念他?谁会写悼诗?谁最伤心?谁最得意?此念一生,越想越
是放不开,于是真来个装死,看看世人反应。
    以饮冰上人的功力,自闭经脉、暂停呼吸一两天决非难事,可是他猝然“暴毙”,使他
的朋友、亲人都为之大惊,除了赶来奔丧吊唁之外,也有人想要查明真相,是否有人暗施毒
手。
    结果,龚侠怀一到灵堂前,就哈哈一笑,扬长而去。饮冰上人的门人弟子大怒,截住龚
侠怀而问罪,不交待清楚不放他走。龚侠怀一笑道:“你们真要我说破吗?只怕在棺材里的
人还不高兴呢!”随即便抛下了一句话,“饮冰这老头子怎舍得死!”这句话点破了饮冰上
人苦心孤诣的“计划”,使饮冰上人这一“死”,在江湖上传为笑谈。
    从此饮冰上人便与龚侠怀有了“心病”。
    一一没想到饮冰上人,能练成“梅花八段”,却是龚侠怀一力促成的。
    话一向说得很少的严寒,在火炉里添了两把炭,忽道:“‘八尺门’离这里不远,要不
要把龚大侠也一块请来叙叙?”
    宋再玉说:“可惜。”
    严寒奇道:“可惜什么?”
    宋再玉道:“龚大侠己被抓去了?”
    严寒铁镌似的浓眉一沉,又似力抛万钧地一展,“刑部?”
    宋再玉点头,把一双玉也似的手,放近火炉边烘着。
    严寒沉声道:“多久的事了?”
    苏慕桥抓了一把花生,喀咯喀咯地咬着,一面抢着回答:“好久了——大概是上个月的
事吧?今天已是小寒了。”
    严寒的脸色很白,一种像受了内伤的苍白,但双眉又黑又粗,远远望去,就只有一张白
脸和一对黑眉。“大概犯的不是小事吧。”
    叶红忍不住问:“怎么,他的拜把子弟兄和门人没去营救他吗?”
    苏慕桥说:“他那一门子弟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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