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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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想必日久年深,几近淹没荒草间,涉草而过,荆棘划伤了衣裳。行了大约一刻钟,蕴月觉得路似乎宽了一些,瑛娘也停了下来。
她放下竹篮,拿出匕首,细细的削去了草丛荆棘,不一会一方满布青苔的小石碑便露了出来。瑛娘才收了匕首,又取出帕子,细细的擦着石碑,而后在石碑前摆上一只香炉,燃了上好的菊末,又摆了三盘果品,才转头对蕴月说:“小爷,你来!”
蕴月咽了咽唾沫,挪了两步,才看见那石碑上赫然刻着:“先慈李氏玉卿之墓”,左下方又缀着几不可见的几个小字:“长女康康敬立”。
蕴月脑中嗡的一声炸响,几乎喘不上气来。
什么?李氏玉卿?康康?是谁?瑛娘为何带他来这儿?还有!方才瑛娘为何说他是来这儿寻觅故人?分明是她引着到此处的!
“小爷,既来了,不妨也对先人行个礼?这儿是你外祖母的衣冠冢。”
外祖母又是他母亲他从未见过他名义上的母亲!爹爹在王妃仙逝后不曾再册立妃子,因此他母亲只有一位,就是林泓家的长女林清月。那他的外祖母,名讳李玉卿?那想必就是鼎方侯李玉华的妹妹了。可是,这和他究竟什么关系?他成长的岁月里满布清月王妃的痕迹,他以为是为他爹爹念着王妃的缘故。但眼下连他的贴身仆人豆子都是清月王妃的故人,最后出了京,还是萦绕不去
蕴月不明白,他一个弃婴,究竟能和那去了的王妃有什么瓜葛,这样纠缠无休。思来想去,隐约又觉得中间酝酿的事绝非独独牵涉他老爹那么简单,似乎还与他有丝丝联系,是这样么?此种念头一生,蕴月浑身火烧般的难受,便渐渐就生了愤怒!他一转头,眼光就犀利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千里引我至此是何缘故?”
瑛娘被蕴月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只抿抿嘴:“小爷,这儿是你外祖母的衣冠冢,你既到了江南,也该拜祭一番。”
一句话说的蕴月心头火起,面上一沉,厉声道:“你也懂喊我一声小爷!我还是你主人呢!我出杭州府是为办差,你一个仆人,就敢不问我的意思,引着我进这深山密林!莫非你想暗害于我?还不说实话么!”
瑛娘结舌,她一直以为蕴月性子温和,不想蕴月说变脸就变脸,后面又听闻那句“莫非你想暗害于我”,急得直掉金珠,不由分说的双手摇着蕴月:“我怎么会害你!小时候我还”话到此处,瑛娘突然咬了舌头般断了话,满脸通红的站在那处,不知道要如何往下接话。
蕴月眯了眯眼,小时候?瑛娘小时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勉强压了压火气:“你说什么?”
瑛娘红着脸,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看着蕴月,就是答不上话来。
两人如此对峙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一阵风刮来,才吹醒了两人。蕴月抬头一看,漫山遍野的深红,原是残阳如烧。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瑛娘还拉着他的手,面上一抹莫名其妙的痛色,他突然觉得了然无趣,不想更似不敢深究,只拉开瑛娘的手,声音平平道:“既是蕴月外祖母,蕴月便行个礼吧。”
说罢,蕴月正正经经的在衣冠冢前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菊香已残,暮色渐深,瑛娘站在蕴月身后看见蕴月一丝不苟的样子,突然觉得心一下一下的抽痛。她不是为别人心痛,而是为她眼前的江小爷。
她隐约有些明白,小爷不见得愿意行这个礼,只是因为她说了一句,这儿是他外祖母的衣冠冢。他素日知礼、温和,可他也在忍耐。不觉间,她又掉了眼泪,情不自禁的轻轻说道:“小爷,瑛娘知道你不高兴,可我也说不出什么缘故来。”
蕴月跪着的身子一僵,有些被道破心事般的羞恼。
瑛娘见蕴月不答话,一抿嘴,跪倒在蕴月身侧,又伸出手来抱着蕴月的头:“小时候我也这样抱着我弟弟。那会我人小,他淘气,抱不动,只能像这样凑着他的小脑袋亲他他长得粉雕玉琢的,真可爱,我到今日还记得人人抢着抱他的样子。小爷,瑛娘虽然是个仆人,可见到你,就见到了弟弟。瑛娘真心疼弟弟,又怎会害你这儿爹爹说这儿记着老一辈人的许多伤心事,要让小爷来看看,或许小爷日后就能明白、想开去”
瑛娘的字字句句,落在蕴月心间,顷刻间,腐草化萤,那焦躁、疑惑竟如同飞萤般带着融融光芒,不可追的渐飞渐远。
蕴月抬起头来,看见落霞渐渐染了暗蓝,他暗自下决心,便站起来:“我也不再问你,你既是豆子的娘子,我便信你。”,说罢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瑛娘一眼:“这世上若豆子也算计着小爷,小爷也没什么想念了。”
瑛娘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呆在那里。
此后蕴月果然没有再问过瑛娘一句,横竖只要不出他的辖地,任凭瑛娘说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瑛娘见蕴月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心里难受的刀割一般。有时候她夜里听见蕴月偶尔喃喃两句“阿繁”,更是被搅得一夜无眠。可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蕴月,也摸透了蕴月内里精明的脾性,更不敢随意说话,只得用尽心思照料于他。
两人在翠雍山住了两日后,又在翠雍山下一带暗查了附近民生,直到四月末的时候才掉头南下,往武夷去。
瑛娘提议去武夷时,蕴月并不感觉奇怪,反而是在他意料之内。一路与王云随南下时,他已将一些户籍知识了解清楚。后从杭州府出来,他一路微服而行,专在田间市井游走,大半月下来,江南户籍、农桑一事也知个七八分,用于日后转运使一职,他已渐渐成竹在胸。此时关注江南别的杂项,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王云随早就说过,江南钱粮蚕桑固然是天下之重,但茶叶、药品、盐等也是极要紧之物。他下江南若不能全盘通晓,日后少不得诸多掣肘,因此他势必要详查江南商道。
瑛娘与李青鹤有瓜葛,而武夷又是李家茶叶基地,中间涉及药田,路上还有一段大运河的运盐商道。何况他虽不问瑛娘,但也着实疑惑瑛娘到底想告诉他什么!因此前往武夷,一举数得,势在必行。
一路南下,执舟楫而弃车马,复又弃船登岸。
蕴月连日奔波,肤色不复原先的白皙,瑛娘每每笑他:“这回好了,豆子哥见着了再也不会笑小爷白面书生、姑娘家似的。”
到了武夷镇,天气开始热得受不了。蕴月多少有点公子哥的脾气,也有点厌倦烈日下赶路的日子,瑛娘趁机撺掇蕴月上武夷山间去避暑。
“眼下这季节,采茶已经过去了,正在炮制,小侯爷也不会在此,不过是旁的一些管事,咱们上去消消暑,也免得小爷在这儿难受。何况,小爷不是说想巡查一番茶行么?武夷里头便不去小侯爷家的茶苑,还有好几家茶苑。瑛娘还听闻里头一些古迹可看呢。”
蕴月等的就是这句话。瑛娘虽然不是笨人,但是精明不过在官场里翻滚的蕴月。蕴月早就看出来瑛娘一直有意带着他走一些路,却又总是竭力隐藏意图以求自然而然。
“茶行固然也想看,只是武夷里头还有古迹?听着新鲜,瑛娘你给小爷说说?”
瑛娘见这几日蕴月似又开怀些,心里也松了松,便只想花样百出的讨蕴月高兴:“瑛娘也不大通,只是听闻是前朝宰相葬在那儿,凭吊的人虽不多,风水却是极好的。”
蕴月摸了摸鼻子,忍住了笑意,心道,你果然不通,风水好?他又不是堪舆先生,看什么风水宝穴?这瑛娘果然和豆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既如此,便少不得进山讨扰一番。”
第二日,蕴月进了山。
山里果然风光好,暑气也被那层峦叠嶂挡在了山外,蕴月饮了冰镇酸梅汤般的清爽自在,连那疑心也似乎没那么逼人了,如此逍遥几日就到了五月五。
端午节,茶苑里大多数人都往山谷里赛龙舟、吃粽子去了。蕴月不爱凑那个热闹,觉得屈子投江的日子,有什么可热闹的,因此索性要去觅那前朝宰相的古迹,取一份清净。
这回瑛娘拗不过蕴月,只得给蕴月备了器具,便要跟着出门。蕴月拦住了:“瑛娘跟了我这月余,也该有一日半日歇着,你今日好好过个节,小爷逛逛也就回来了,若实在不放心,着茶苑的小厮跟着一个也罢了。”
蕴月颇为坚持,瑛娘最后让步了,在茶苑里挑了一个极可靠机灵又深谙地形的小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细细吩咐了一番,闹得那小厮脸红了又红,最后实在忍不住嘀咕道:“哪里钻出来的活凤凰,这样宝贝!姐姐放心,我保证一根凤凰毛也不让小爷掉了!”,说罢抄起背囊,拉着蕴月一溜烟似地跑了。
蕴月被拉得哭笑不得,心里的疑惑又一次浮起来,话说,他什么时候成了活凤凰,值得瑛娘这样如获至宝似地碰着。
山路崎岖,那名唤印茶的小厮果然是深谙地形的,也仿佛知道文人雅客的喜好,只慢悠悠的领着蕴月逛,又挑着好走又没什么人走的山路穿行,倒让蕴月彻底领略了一回“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印茶年纪小,人又机灵,说话不似瑛娘那般欲言又止,以为蕴月是寻常亲友,来茶苑避暑的,因此嘴巴倒豆子似的欢快:“瑛娘姐姐好生啰嗦!小的在苑里专跟着侯爷往山里觅野茶树,这儿的旮旯,比小的的娘还熟两分呢,哪里就会丢了小爷。”
“我知道小爷您这样的,最喜欢往山里来觅清净。咱们小侯爷爱觅野茶树,常往山里跑,还有小侯爷手下有位江爷,神仙似的人,也爱往山里来,他们一进来,回回都是小人我领着的!我领着小爷,包管是最好的!”
印茶恁的聒噪,但脆生生的声音映在鸟鸣中,也有些儿趣,蕴月没打断他,听得多,偶尔搭两句嘴:“神仙似的江爷?倒与我一个姓。”
“哎哟!咱们的江爷可了不得!小人听闻小侯爷手下的钱银,都是这位江爷经办的。哎呀呀,茶苑里管账先生都说银子臭,可小人看江爷身上常年带了不知几千两银子,也没半点臭。上回我带他往山里来,走了大半日,汗流了好几身,一点味都没有,怎么会臭的”
蕴月哑然失笑,旋即反应过来,这小侯爷麾下的江爷只怕就是位钱银总管了,倒也是个人物,只怕日后还有交道,因此说道:“神仙自然是带了仙香味的。印茶,你这位江爷名讳什么,又是什么来历?”
“名讳么?小人怎敢细问,倒是听侯爷喊他‘旷山’。小的就不明白,怎么叫矿山,是金矿、铜矿啊,还是银矿?怪道管银子的,连名字都八九不离十”
蕴月听了站住了哈哈大笑,引得印茶莫名其妙:“小爷,小人说的不对?”
蕴月回神喘气:“对!对!你继续说,咱们继续走!”
“哎,那位江爷堂堂相貌,人却极好,不轻易恼人的,对咱们下人也从不打骂。小侯爷很看重他,就像对!就像灶前茶的那点芽叶尖尖,矜贵呢,可不是像咱们,过了清明,在顶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