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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部分

风宪名臣传-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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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先生摇头:“忍了二十年,她也不曾抱怨。到了近在咫尺时,近乡情怯,她那样明慧的人到底还是忐忑不安。连那丫头,往日那样心无系绊,直至今日尚转不过来。”
  叹息慕容冽静默,片刻又提起精神,笑道:“多难的日子都过来了,还缺这一桩么?大哥布局久矣,岂容有失。”
  “布局久矣达一,二十年你们都历练出来了,我们也老了,还能剩下几年时光?她身子一日差似一日,我还盼着过两年平淡日子,替她调养调养还有你姐姐姐夫,什么时候能回来,见上一面?”
  
  慕容冽听着听着,心里就似一坛老陈醋,开始酸的呛鼻,后头,竟熬成了醇香。他少年懵懂时候看着他姐姐做世上最美丽的新娘,听大人说些朝堂纷纭,而后,亲身经历家族巨变二十余年,他不复懵懂,一路风雨,他在世间万象里体悟了这些人用一辈子酿成的馨香。
  
  嘴唇微动,只剩支离破碎的一声叹息。
  
  江先生听得这一声叹息,只淡淡而笑:“达一,小月辟举贤士,想必你已有与君王相交的腹稿。为兄想问的,是你将从何处着手?”
  
  慕容冽摇了摇竹扇,斜倚在矮几上,很是放纵不羁:“哎!此后达一若有命再活三十年,只怕还会记得今日山中放浪形骸的样子!那时须发皆白,手抖声震,回想今日,只怕又对未出山时的志筹意满叹一句,初出茅庐、小儿意气。此时彼时,大哥,我站在竹楼里看白云苍狗,亦会叹一句‘逝者如斯夫’!人生究竟太短!”
  
  “或许方大人当日也是如此的念头,便急着建功立业。到底人生不过二三十年,却是载不动一个家国千秋。”,江先生叹道。
  
  “募兵制盘根错节过多的利益,即便是当初的方大人亦未敢轻易触碰,反而剑走偏锋的让景怡王秘密练兵,今日西北势成,必可助益于国中革除募兵制。”,慕容冽舒服依着,分析道:“达一此次与陛下交往,必要言明利害,若陛下敢革太祖皇帝定下的万年家法,达一方才出山,否则,不免重蹈方老覆辙,那达一还不如老死山间,寂寂无闻。”
  
  “陛下先打击曲家,而后借豆子遇袭,分化洛阳耆英会,逼得文氏谋逆,可谓谋中谋、算中算。达一,当今不简单”江先生回道:“文氏谋逆,江南一处平静无波,陛下必疑心此处酝酿旁的大事。因此陛下此时派小月南下,可见陛下紧锣密鼓,丝毫无缓下脚步歇一歇的意思”
  慕容冽闭了眼,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李侯爷家近年渐成江南首富,为西北故,陛下焉有不疑之理。不过,文氏谋逆,禁军附和者甚众,却是剪除募兵制的好时机。陛下仁明如此,达一从此入手,想必是会听得进去的。大哥,你且宽心,只需从蕴月身上交代旧事即可。”
  
  两人正说着,又看见蕴月垂头丧气的慢慢踱了回来,却是一脸一身的汗。
  
  慕容冽抬抬眉头,站起来拍了拍蕴月的肩,又向江先生拱手道:“大哥,不若请小相公在此用午饭?”
  江先生点点头,那慕容冽便笑道:“小相公,山里有新鲜山货,那鲜嫩的竹笋、竹荪,配上上好的竹丝鸡,包管鲜得你连烦恼都没了!”,说罢转身在竹楼一侧戴了竹斗笠,背了背篓,拿了锄头,又朝蕴月两人笑笑便出门去了。
  江先生回头看着蕴月,浅笑道:“田园野趣,小月见过?”,说罢伸出一条帕子递给蕴月。
  
  蕴月撇撇嘴,低着头接过帕子,讷讷的擦着脸,不一会抬起头来:“先生您姓江,您养了一个女儿么?”
  江先生淡淡看着蕴月:“小月找人么?”
  先生的语气极其的蕴月形容不出那感受,反正在这位江先生跟前,不像在老爹跟前,他有再多的疑问和愤怒,都发不出来,只闷闷的说:“我、我找一位姑娘,她家里人也姓江,方才”
  
  江先生沉吟了一番,扶着蕴月的背,温和说道:“小月,若那位姑娘不想见你,你便找着她,也是无益。”
  蕴月脑袋一空,阿繁会不愿见他么?为什么?他为她日夜牵挂,寝食难安,就怕她在宫变时出了事,为什么她还会不愿见他?他心乱如麻,讷讷低喃:“为什么我连她是生是死也不知好歹也该让我知道她是好是歹我也没惹她生气为什么不想见”
  
  江先生心中怆然,一股愧疚欲死的情绪蔓延全身,他勉强笑笑,竭力淡着声音:“傻孩子”
  江先生的话似断了线的风筝,而蕴月低头不语。竹楼里清风徐来,竹帘晃动拍打,发出清脆的声音。
  
  许久,蕴月抬起头来,眸中复又清明:“先生,您也是慕容家的人?”
  江先生站起走到竹帘边,双手扶着栏杆:“非也,只是与慕容达一素有交往。”
  “先生也认得方严大人?”
  江先生闻言便知蕴月醒神过来,只怕是起了疑心,但他还是坦然道:“我也曾投于方先生门下。”
  
  蕴月皱皱眉头,慕容氏与李玉华是姻亲,瑛娘南下后必是得了李玉华的授意,故意引他到此,与慕容冽来一段竹楼清风,以期慕容东山再起。如此他南下岂非旁人处处安排授意?若江南世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晦暗,那他将来岂非替罪羊?
  还有,江先生是方严的门生一想到此处,蕴月心中警铃大作:小皇帝多半是会有些革新举措的,但方严在前,可谓声名狼藉,若他在江南与方严门生走得太近,只怕又招来话柄。
  
  蕴月凝眉暗思,皆不离江先生法眼。他思及旧事,那经二十年排解愈合的伤口又被眼前的小相公生生扯开,淋漓鲜血,淌了一地,“小相公来武夷,瑛娘的确有意相引。”
  蕴月一愕,又听见江先生道:“若说是慕容氏授意,亦未尝不可。但,小相公聪明过人,只需想想,此举于你可有害?”
  蕴月一抿嘴,有害无害的倒也不是大事,横竖他也是权衡过利弊才决定辟举慕容冽。只是
  
  蕴月未来得及想完,江先生又说:“江南二十年前曾也出了一位转运使,名动天下,可惜是恶名,小相公可知?”
  “先生说的是崔瑾义?”
  “不错!”
  蕴月一愣,旋即有些明白江先生为何提及崔瑾义。在杭州时,王云随不就拿着崔瑾义对他耳提面命?只是崔瑾义贪污纳贿,他不见得也会贪污纳贿吧?
  
  江先生却突然转身,眼中有了迫人的光芒,他盯着蕴月:“先帝元佑革新十余年,天下世家对革新的辱骂,炽炎滔天。时突夷人频繁掠边,先帝借机而上,景怡王剑指西北。然,打仗,打得是粮草,尤其北面荒漠草原,纵深几千里。崔瑾义正是那时是受命南下,与世家商贾交道,筹措粮草。”
  
  “小相公,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是那些自开国便占了权势的世家的天下。天下世家在元佑革新中洗淘,剩下的均是根深树大的豪族。打仗,花钱如流水。朝廷要求世家遵从新法、又想低价购粮,实则都是割世家的肉!要他们如此勒紧裤腰带,支持景怡王北伐,缘木求鱼罢了。先帝上谕下,他们虎视眈眈,一面讨好崔瑾义,逃避先帝的雷霆震怒,一面挖空心思逃避朝廷一再申令的赋税钱粮”
  
  “崔瑾义贪污纳贿,确然。然,这纳贿背后,是方大人革新的弊病,是先帝决策的失误,是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情道理!凤元后,崔瑾义、景怡王失却先帝庇护,兵败如山倒。其实,输的何止是崔瑾义、景怡王这一辈子连先帝也更别提方严大人”
  “小相公南下江南,当今是何用意,想必你已心中有数。先生告诫你的是,你虽聪明,却难以以一人之力左右大局。但愿当今有了先帝的教训,有了达一二十年的经历思索,亦有你自己的时时警醒,你不会重蹈崔瑾义的覆辙。”
  
  “只要此事不错,旁的,小相公又何须担忧?”
  江先生一席话,有些儿慢条斯理,蕴月听得默然。
  
  蕴月在京二十年,听闻的无外是对崔瑾义一面倒的恶评。他师傅每提及此事只有叹息,多一句的评价都不曾有。在江先生跟前,江蕴月第一次听闻了完整的有关崔瑾义谜案的分析。蕴月不得不承认,江先生句句在理。
  他开始明白,当年崔瑾义谜案未必无解,只是世人只看到结果、只骂崔瑾义失节,却无心深究中间曲折。此刻江左江右,只怕都拿他与崔瑾义相比,等着他尾巴一翘,就拎着他的小尾巴,将他置于死地!但除了他师傅和他老爹,也只有眼前的江先生在拿他与崔瑾义相提并论的同时,还告诫他,他实则处于风口浪尖,并且提醒他最大的危险,是与世家的博弈,告诉他若他输了,将重蹈崔瑾义的覆辙。与之相比,别的,反而都不算什么危险
  
  他知道江先生身份倾向于方严,评判崔瑾义只怕有失公允。但此刻,他由衷的相信江先生的每一句话,即便那话里的结论与他素日接触的大相径庭。
  可笑他往日只知道惜命自保,只知道南下不易,只吩咐王云随千万不要提及“革新”二字,却还是低估了南下的危险。江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只要他遵从皇帝的想法,在江南触犯了世家的利益,他就是第二个崔瑾义!
  此刻,他又想起京城里委屈的爹爹,那莫名其妙的崔瑾义,又记起无辜丧命的阿愉、阿爽。无力愤怒之余,蕴月感喟:“世人每每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若当年爹爹得胜还朝,先帝又能多撑个五年十年,焉知那崔瑾义不是第一等的功臣。先生,多谢先生教诲,蕴月受教了。”
  
  江先生未动,兀自凭栏眺望。蕴月仰望他的背——或许是山风鼓起了他的衣裳,或许是原本他便伟岸——竟觉得这位江先生有青山般的气息。
  许久后,江先生点点头,轻轻道:“如此,甚好”
  
  
  
  “哈哈!小相公今日运气好!”去而复返的慕容冽哈哈大笑的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老仆人,手里拎着一个竹篓。
  说着,慕容冽携着蕴月:“来来!小相公来看看。”
  蕴月顺着慕容冽的指点,往老仆人手中的竹篓一看,哎呀!我的娘!几只硕大无朋的竹鼠到处乱窜!蕴月脚立即就软了,连连摆手道:“先生、先生!”
  
  慕容冽一看蕴月窘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大笑道:“哈!拿下去吧。那竹荪、竹笋找条肥鸡炖了,这好东西烤着吃,招待小相公。”
  蕴月浑身一紧,仿佛就有数千只老鼠在他身上钻,满脸通红的差点站都站不住。
  
  那边江先生见蕴月浑身乱战的样子,连忙过来扶着,关切道:“怎么怕竹鼠?你那豆子满山跑的人,他岂有不抓了烤给你吃?”
  蕴月大口喘气,勉强挤出话来:“是!先生见笑,我独怕老鼠”
  江先生听了,连忙挽他坐下,又伸手给他掐了掐合谷穴,轻轻笑道:“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蕴月笑笑,有点腼腆:“旁的也不怕,豆子陪着我,连蛇都敢捉。”,蕴月说罢,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他不好意思说,他肚子上那道疤就那么来的。小时候他被他老爹宠的上天入地,小世子挑衅他两句,他就使坏捉了老鼠作弄小世子,结果没把赵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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