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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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如爹爹惦记着的,眉目间有种沁人心脾的温柔。
女子看了蕴月一眼,又轻轻转身,走到林泓床前:“爹爹,康康来迟了。”
林泓早已呆住,若非由之在后撑住,他早已昏死过去。
跪倒在地的夫人恸哭,爬上来抱着女子的腿:“大小姐!大小姐!”,支离破碎,只剩这一声惦记了二十年的称呼。
女子扶着夫人的双臂,缓缓跪下,秋香色的襦裙撒开,如秋叶里静美而落的梧桐叶。
“贞娘,清月来迟了。”
名唤贞娘的夫人大哭,抱着清月,话不成句。
后面素衣女子也摘了帏帽,款步上前,搀住贞娘:“贞娘快快请起,待小姐与老爷说说话。”
贞娘抬头,松了清月,拉着素衣女子,哀切说道:“燕语姑娘!我莫不是在做梦罢!”
燕语摇头,把贞娘搀起:“劫后重逢,本是喜事。”,语罢,相视落泪。
清月站起,坐到林泓床前,握着林泓的手,淡淡笑容直达眼眸深处:
“爹爹,对不住,瞒着你二十年,让你伤心二十年。”
林泓不禁老泪纵横,看看身后由之,又看看眼前女儿,二三十年的伤心遗憾,一夕的意外重逢,叠成语无伦次:“竟然到底还活着好、好,你们在一处见了你娘我也不愧疚”
清月笑中带泪,伸手牵着由之,由之浅笑着点头。
“当初王爷北伐,小银城下我与由之遇袭,受伤虽重,却还活着。”
“那时朝中形势剧变,陛下似有所警觉,大行前留下遗诏,命青云哥哥与赵辉镇守西北。可惜,陛下不及周全安排,王爷由之受累”
“王爷强攻大凉城,由之带着清月苟活世上”
“凤元后,王爷获罪,由之身败名裂。可是青云哥哥在关外,统领近十万虎狼之师,也是举步维艰。”
“清月与由之,还有王爷帐下的贺鸿飞,身负先帝、王爷重托,须臾不敢言死,只得竭力周全。”
“我等掩藏行迹,冒险返回关内,将由之历来在江南收受的金银器物悉数熔铸,由贺鸿飞暗中运筹,虎子出面,收买运粮官,在运往各地边军的粮草中以金银换取,筹得粮草,支应西北。”
“彼时虽险,但嘉峪关仍是吴老将军镇守,鸿飞为王爷故,与吴将军有交情,是以粮草出关,尚有余地。”
“但,到了凤元三年,吴老将军返朝,袁天良接替吴老将军,鸿飞此举,终归是露了行藏。袁天良趁机而上,京城洛阳耆英会因此惊悉王爷在国中仍有旧部奔走,当即明察暗访,不仅派出追兵追击,更派出酷吏详查。”
“凤元三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鸿飞为了我与燕语,为了王爷与西北引火自焚一把大火烧断了所有线索”
“天可怜见,也是在凤元三年,清月所创药田悉数交到了叔叔手中,后又辗转回到舅舅手中。青云哥哥断了一年消息后,我们终于等来了转机。”
“凤元党争,袁天良凭着发现军粮转运的契机,得到提拔重用,返朝兵谏废帝,连柴郁林也因鸿飞一案得以重用。但京城血流成河,却给了我们喘息之机。”
“由之不顾危险,立即将昔日受贿所得转移,不能展示人前的古董字画藏起,旧日购买的田地转手,又联系舅舅如此紧锣密鼓的经营两年,到凤元五年时,总算略略安定下来”
清月说到此处,落入回忆,面上浅浅哀伤,如同泛了黄的字画,凝成沧桑。
良久,清月气吐如兰,转向燕语:“但愿鸿飞瞑目。”
燕语潸然泪下,断续道:“若他知他那把火、那把火烧去了洛阳耆英会此后此后耆英会虽有怀疑却始终找不到线索,他也该无憾”
林泓听到此处,泣不成声,紧紧握住清月的手:“孩子、孩子!”,又竭力转身,想看着由之:“瑾义、由之!孩子、孩子你们、受了这样的苦”
清月眸中泪水滑落,由之伸手轻轻拂去,熟悉默契得如同重复了千万遍。
“爹爹,对不住”
“小时候,看见爷爷为朝政伤心,娘娘无辜远逝怪责爹爹。到了凤元后,切身体会,避无可避。王爷身陷囹圄还竭力保护我,萧先生遭柴郁林严刑拷打,却始终坚称由之清月已死凤元由之身败名裂,婆母悲愤而亡,鸿飞自焚殒命咫尺天涯,骨肉难聚。清月一再诘问,终究发现世途原无最难,只有更难。”
“爹爹,是清月误解您,让您伤心了十年,又让您惦念了二十年”
林泓摇头,喘气,竭力道:“儿女债,一世偿。”
清月浅浅笑开,前尘往事,烟消云散,又余眼前心结千千。
由之眼眸须臾不离清月,直透她的心底,轻轻道:“别怕,他像你,他会明白。”
清月闭眸,泪水冉冉,氤湿了皎月般的脸,她缓缓站起:“痛定思痛,唯有逆流而上。”
“我与由之,一人已死,一人身败名裂。海晏河清,却杀机四伏,寰宇之内,却再无安身立命之所。”
“或许老天垂怜,凤元三年十月初六,清月孱弱,居然还顺利诞下双生子。燕语坚强,鸿飞殒命,她还能诞下双儿。”
“凤元五年时候,朝堂初平,洛阳耆英会终于彻底掌控了朝堂。鸿飞用自己的性命换得我等平安,我们却再不敢、也不能坐等良机。”
“古光手中虽然没有证据,二十年来却始终不曾放弃追查。王爷折翼,我等埋没身份,若再出事,必然连累舅舅、叔叔,还有爹爹。丧失的,不可追,但我们的命,只能自己求取”
清月朝蕴月缓缓行来,愈加放轻了声音道:“凤元五年,我的小儿子我亲手把他包裹,手上扎着一圈碎绫托虎子遗在王爷居住的蕴月园门前那日是小寒节气王爷小寒,我的生辰,王爷知道”
蕴月哑了一般,呆呆看着清月,泪水似滂沱倾泻。
清月在蕴月身侧缓缓跪下,手指如玉,想要触摸蕴月的面庞,却始终离了一指之遥。
清泪点点,洒在蕴月衣袍上,清月轻轻道:“对不起,小月,由之与我,连一个户籍身份都不能给你,只能委屈你二十年没有娘亲疼爱。”
一句话出来,蕴月再也不能无声流泪,他哽咽出声,却始终无法说话。这一切超出他的预期太多太多!
刹那间,二十年光阴眼前飞掠,爹爹旧日的话炸响一片
“你这脾气,真像你娘!”
“这头发倒比你娘好多了”
“我的妻不就是你娘?”
这是他跟随爹爹住在蕴月园的缘故?这是他屋内挂满王妃画像的缘故?这是他从小读的书都是王妃读过的缘故?这甚至是他爹爹疼爱他超过小世子的缘故?
原来他爹爹从来没有骗过他,他不只是长得像,而是本来就是
只是他,从来都下意识的以为,那一切,是爹爹思念过甚的移情。
蕴月无从看清自己的心情,更无从宣泄自己的情绪,他只能流着眼泪,喉咙里发些不辨话语的声音,呆呆的看着从画像中走到面前的林清月。
一旁迎华含着眼泪走过来,扶起清月:“娘,给小月一些时日。”
清月似累了,轻轻倚在迎华身上。
迎华看了看蕴月,便带着清月回到了林泓床前,并给林泓见礼:“迎华给外祖父见礼。”
林泓挣扎着拉过迎华,细细看了又看,最后点点头,叹气道:“像极瑾义啊!可有表字,念了什么书?何处”,林泓问到一半,兀得停住,面色黯然,又转头:“由之!你委屈,也委屈了孩子!”
清月眼泪又下。
迎华浅浅笑开,却是稳稳的答道:“迎华跟着小舅舅,掌管着江南、西北两地贸易的钱银出入。男子进学书籍,都是念过的,爹娘的医术,也都学在胸中。外祖父放心。”
林泓点头,淌泪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太委屈!来,到外公身边来!”
迎华应声,代替了由之的位置,由之便把清月挽着,一家人渐渐收了眼泪,温情述话。
那边燕语放下贞娘,走到蕴月身边,把蕴月扶起来,送至一旁椅子坐下,又温柔的拿了帕子擦去了蕴月面上的眼泪。
“你走时,不足两岁,会走路了,摇摇晃晃的,每日咿咿呀呀的正学语。你虎子叔的女儿瑛娘,小小的人,却日日抢着抱你,唾沫抹了你一脸。小姐产后身子羸弱,始终要把你抱在怀内,日夜不舍,后来你虎子叔抱你走”
“小月我是你燕语姨,你别怪你爹娘狠心迎华少爷从商,三教九流的末流出了门,连一件丝绸的衣裳都不能穿你们两兄弟委屈了二十年,小姐姑爷伤心了二十年。”
那贞娘立在一侧,听到燕语的话,赶上来一把抱着蕴月,又嚎啕大哭道:“小少爷!看着你们,贞娘真真无地自容了!”
燕语默然,错身让给贞娘,自己转身开了门,引了两位女子进来。
一名年轻媳妇,淡淡褐色的脸庞,梳着流云髻,穿了玉色襦衣裙,看了蕴月一眼,便先款款走到林泓床前行礼:“双儿见过外祖父。”
清月擦了眼泪,轻轻笑开:“爹爹,这是鸿飞与燕语的女儿,双儿。迎华与她青梅竹马,去年年头成了婚。”
林泓点头,腾了一手拉着双儿,左右看去,终是放声哭了出来:“到底我也有儿孙满堂的一日。”
与双儿同行的另一名女子,正是穿了一身竹青色衣裙的阿繁。
阿繁见双儿到了迎华身边,自己含着眼泪,先走到贞娘面前行了礼后,才伸手拉着蕴月,轻轻道:“哥哥,咱们给外公行礼。”
久违的柔软温热,却被一声“哥哥”击得粉碎。蕴月张着嘴,浑身木然,由着阿繁拉他到林泓床前。
迎华和双儿相视一笑,都让到一侧。
清月携着阿繁的手,对林泓说:“爹爹,这孩子叫阿繁,是个聪明有情义的好孩子。素日清月养着,却不知是女儿,还是日后的媳妇。”
阿繁闻言笑笑,看了蕴月一眼,率先行礼:“阿繁见过外公。”
蕴月心绪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
林泓一世人情世故,岂会不明,他示意由之将蕴月扶起来,先看了看阿繁,然后才一手握着蕴月的右腕,一手缓缓的展开蕴月的右手,在蕴月掌心一点,缓缓说道:“蕴月!张开你的手,放宽你的心胸。”
蕴月抬头,看见一双历经风雨、浑浊不堪的双眸。眸中渊薮,有世途坎坷。他记得,他师傅也有这样一双眸子他从未读懂,而今更不敢说读得懂!
他嗫嚅半日,终是含糊一句:“外、外公”
语罢,蕴月一头栽在林泓床前,晕死过去。
☆、燕语轻轻
蕴月醒来时;看见桌上插着白荷一束;房内充满清冽的气息。
斜阳从窗户溜进来,染得窗下那袭竹青色的衣裳一片晕彩。
蕴月轻轻下床,避开阳光,便看见阿繁发髻上插了一根蝶戏梨花的流苏步摇;坐在窗前托腮发呆。
蕴月远远看着;静谧如歌的午后;他宁愿时间停歇。
阿繁知道蕴月醒了,转过头来;微微漾起梨涡:“你醒了?”
她没有赶着喊他小贼,然后腻上来蕴月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