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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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文采之的形象又往上拔高了至少一座山的高度,太皇太后一眼就相中的人啊!和月宫里的嫦娥差不离了,多光辉而遥不可及的形象啊!这下江小爷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失落么?不是,不曾抱希望的也就不会有失落。是祝福么?不是,江小爷还没高尚到那份上。是伤心么?好像也不是,江小爷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文采之多两眼,哪有那贼胆去伤心。
大约是怜惜吧?大约是怜惜!她见过皇帝几次?她喜欢他么?他会如挂名老爹对王妃那样对她么?她那样美好,她理应得到这些吧。
江蕴月神游太虚,那边朝堂诸重臣、诸皇亲国戚心里却亮堂堂,不日京城该有喜事了吧!
赵恪依旧温淡而笑,采之仍旧矜持有礼,一切很和谐。然而太皇太后只用一个动作,便表明了一个态度,甚至下了一个决定,而这将最终影响了这个帝国的命运,并彻底的改变了此时此刻南苑里绝大多数人一生的命运。
文采之银牙暗咬,止住心头一波一波上涌的战栗,不敢相信,不肯相信,自己的命运竟然改变的如此绚烂——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她可能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女人,却又无数次的否定了!
她满腹心酸的向父兄投去求救的目光,但他们爱莫能助;她满腹心酸的偷觑着赵恪,但他平淡的几乎没有情绪。原来——她忽然领悟——无论她带着多少荣耀来到这世上、行走在这世上,最终她总归不过是孤单一人!
大约无人有心理会祭月什么时候结束,有时候,人们只是关注事件的本身。文采之,只是一个符号,意味着英国公、洛阳权贵的符号——悲莫悲,趋炎附势的脚步后面留下的一地狗血鸡毛!
文采之愣愣的走开去,连她的丫头乔翘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但江蕴月注意到了,蕴月很敏感的感觉到文采之矜持的面孔下无可言说的悲哀,于是,他暗自交代了一名内侍便悄悄的跟在文采之的身后。
文采之渐行渐远,渐行渐高,须臾上了假山顶的一座凉亭。她抬头看去,月光皎洁,亭名怜月,真正切景应题。她笑开来,月色之下,虚无缥缈。下一刻,她将袖中手帕扯出,宛如醉酒贵妃,宛如雨打芭蕉,似要将一腔冷舞热般舞动着。
跟在后面的江蕴月看得几乎窒息,她如月下精灵,苍白皎洁,纤细绝俗,却又如此的悲愤难言
待到采之舞得香汗淋漓,凭栏泪潸然时,江蕴月彻底忘记了他为什么跟着文采之,满心里只有怜惜。他毫不犹豫迈进文采之的视野,直视她的颜、她的泪:“文小姐!”
文采之大愕,手帕握着嘴,片刻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拿着帕子拭去了眼泪,却是怎么勉强也挤不出笑来,最后只转头去看月光。
蕴月轻轻一笑,坐到文采之对面,却并不说话。
便这样陪着吧,无论过往有过什么遥不可及的绮念,此刻,蕴月都丢到一旁。他清楚的知道,若她不愿,她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蕴月无能为力改变什么,心里的怜惜,只能化成唯一一点沉默的安慰。
更深露重,两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得蕴月忍不住张口:“文小姐,秋夜霜寒,小姐也该保重”
文采之回头:“你陪着我,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知道?蕴月苦笑摇头,不是不知道,是无能为力。
文采之黯然,呢喃道:“如何不生而为男子”
蕴月正要张口,忽的假山传来脚步声,豆子的大嗓门嚷道:“小爷!死哪去了!这就要送客了!”
呃~蕴月从月宫跌落凡尘,差点摔死连忙转头一看,却吓了一大跳:阿繁什么时候也跟在后面,怔怔的看着怜月亭里的两人,一张面容,沾惹了哀愁。
蕴月手足无措,一蹦三尺高,语无伦次的还不知道说什么,豆子就已经杀入眼帘。
豆子看见阿繁呆在一旁,正要说话,转眼却看见蕴月、采之两人独在亭里,可疑的是江小爷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表情,而他不待见的娘们哭的像个小媳妇~豆子忽的想起他兄弟交代的,霎时间一股子不屑与轻蔑涌到唇边,话也不思量:“哼!找了老半天原来在这你侬我侬!小爷你出门没带眼睛?你招惹谁不好,招惹这娘”
话未说完,蕴月大喝一声:“豆子!”,亘生截断了豆子后面的话,然而,文采之却早已经红透了脸颊,却毫不输阵的睨着豆子。那边阿繁听得豆子的这句话,满心的疑惑终被道破,只觉得伤心羞恼,更不想呆着,只直勾勾的看了蕴月一眼,一抿嘴转身便跑。
阿繁一走,蕴月只觉得胸口一滞,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追却看见豆子文采之相互不妥,终是迈不开脚步,只得先拉住豆子,连忙又对文采之致歉:“文小姐,下官的仆从太过失礼,让小姐委屈了!下官给你赔不是!”
文采之听的蕴月道歉,手上握了握,心里量了一番,想着闹大了于己也没有好处,便吞了一口气,只草草对江蕴月行了一礼便走了。
豆子鲁直,只凭心意好恶做事,见文采之走远了,又教训开了:“小爷你犯什么糊涂,早就说这娘们不好,味道不对,你怎么就是不听!这娘们,心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
蕴月皱着眉,原本想说豆子两句,但听闻后面一句又觉得事情不简单,当下也顾不上追阿繁,连忙问:“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豆子冷哼一声:“什么意思?她心里头有人,还招惹你干什么!”
一句话下来,江蕴月恰似大冬天灌了大冰坨,这才隐约明白文采之方才不痛快也不只是为身不由己,而是心有所属?
蕴月有些发蒙,一把抓住豆子:“她的心思,你如何得知?”
豆子便一五一十的把当日游河情形告诉蕴月,末了加了一句:“她若是一心一意中意谁,也不怕说,豆子我服她!若不是,怪不得我瞧不上她!管她是天仙地仙神仙!”
蕴月听了心里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再抬头去看时,月亮还是那轮月亮,然而怜月亭里,谁才是该可怜的月?
☆、一城豆灯
太皇太后的一粒香饵;惊破多少人的一夜好梦;京城里这一夜又能有多少人安枕无忧?
赵恪一身寝衣,踏着丝履立在寝宫门边,月光沁白了他的脸庞,他便不食烟火般直白的表达着喜怒。
得喜立在一旁;心里有些着急;却不敢轻易打扰;黯然之余,又听见远远的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
太皇太后拄着龙头杖;由俞嫲嫲搀着从寝宫深处走来:“六郎,你怪祖奶奶么?”
赵恪鲜有的没有回身,也没有答话。
太皇太后见状便知这孙儿真是在怪她——作为宫廷深处最荣耀的女人,时光堆砌之后;她成了宫中最苍老的记忆之柱。她确实老了,她反复的记得她与仁皇帝初见的样子,却记不住仁皇帝离开了多少年头;她反复记得六郎唯一一次不搭理她,是极小的时候曲贵妃弃世时她要把他抱走
太皇太后轻轻挣开了俞嫲嫲的手,颤巍巍的走到赵恪身后,抖着声音道:“记得头一回你不搭理祖奶奶,还只是五岁上下,祖奶奶当时纳闷啊!小小的年纪,哪来那么大的气性足足一个月没张口跟祖奶奶说一句话!”
赵恪仍未说话,太皇太后便攀着赵恪的背,径自道:“祖奶奶为你选了这皇后,等古老上了折子,你便下诏吧!”
赵恪闻言忽的紧握拳头,声音冷似霜雪:“皇祖母!那是皇后!是六宫之首、母仪天下的皇后!”
太皇太后似有所料,兀得沉了声音:“所以呢?”
“所以?”赵恪抑制不住的愤怒:“孙儿把文采之迎进宫来,就等于把文重光的势力迎进宫来!皇祖母,古光他为洛阳权贵的这番筹谋,您就看不出来?”
太皇太后看着赵恪发怒,看的平静,末了道:“六郎道古老为洛阳权贵筹谋,确实不错,可六郎怎么不想想,他也是为你的江山筹谋!”
赵恪听了更是火上浇油,只推开挡在面前的宫门,指着远处的夜色四合道:“他为朕的江山筹谋?对朕阳奉阴违、对敌靖绥妥协、对民横征暴敛?这就是他的筹谋?好、好!究竟这江山姓赵还是姓古、姓文?!”
太皇太后听的频频点头,又禁不住老泪横流,俞嫲嫲赶紧上前扶着:“陛下!太皇太后何尝不知道您委屈!”
太皇太后一挥手止住俞嫲嫲,又是沉声:“六郎不信古老为你筹谋,那放眼朝堂,哪个又是真正为你筹谋的人?文重光?还是李玉华?六郎啊!文采之是谁?你要把她的外族尽数拱手让人么?!若是明日李存戟娶去了文采之,那将来他们的孩儿占了江南、西北、洛阳的世家血统,你这皇帝坐得住?你这江山还姓赵?!就是哪个寻常小子娶了文采之,他洞房后的第二日就能飞黄腾达,敢对你赵恪横挑鼻子竖挑眼!”
赵恪哽住,满脸的悲愤朝天月,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她文采之就是蠢顿如猪、丑若无盐,你也得立她做皇后!难道你以为朝堂中有了邓焕、任予行、孙继云,你就能和天下权贵叫板了么!”太皇太后声音沉郁,字字句句却都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赵恪握着拳,咬着牙,需要用尽他近二十年来的忍耐储备才勉强把那怒气压在嘴边。
太皇太后见状摇摇头,接着又道:“当初你父皇就是轻视哎!六儿,皇祖母大半截的身子都埋进土里了,祖母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放心你,你自个在这宫里,谁来心疼你?”
赵恪闭了眼,声音却缓了冷意,带着悲凉:“文采之固然秀外惠中,然而皇祖母指望她知暖知热,只怕缘木求鱼。”
“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你若中意谁,谁也不能拦着。本想给你选个可靠人,可冷眼看了这么些年,朝里不稳,祖奶奶轻易也不敢给你做主。哎,到底老了,还能陪着你几年”,太皇太后趋步向前,将龙头杖交给俞嫲嫲,自己颤巍巍的依着赵恪,却又伸出手来捧着赵恪的拳头:“祖奶奶不放心,只能一再叮嘱你,六郎,你要记住,你握紧了拳头,那江山就捏成了沙子,从你的指缝一点点漏走。你要松开了手,乾坤万舆,你才是掌舵人!皇祖母要你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张开!”
赵恪抿着嘴,看着老态龙钟的皇祖母,终是在皇祖母的掌心中松开了自己的手
太皇太后点头,一旁的俞嫲嫲不敢言语,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文采之泪阑珊,跟着父兄回到家里,才进大堂,顾不得仆人丫头,立即拉着文重光的手跪下道:“爹爹!太皇太后是何用意?女儿今日就成众矢之的了!”
文采瀛见状连忙无关人等全部撤出。
文重光看着女儿眼角带泪,心里说不出的矛盾,虽然有所意料,但万不料太皇太后这样直接,甚至来不及婉转一下、推辞一下,眼下这样子,可能女儿也不十分乐意
文重光不说话,只先把采之挽起来。旁边文采瀛只得安慰妹妹:“妹妹,你先别着急,太皇太后虽有了姿态,到底还没有定论。只是”,文采瀛看了文重光一眼:“妹妹,你说实话,你心里可是有些想法?今夜祭月后,我怎么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