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君-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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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玉无瑕很平静,玉质的眸中笑意温和。
这两个傻瓜……萧君兮笑:“你许了多少人多少物来生……舒雪沫,你可知,爱你……是一件多累的事。凡事太过逞强,做女子太过跋扈,做妻子……心系太多……与你携手的人,要么襟怀可纳天地,要么被你燃成灰烬……我自认没有这般魄力……你们要是不幸福,这个世界就太凄凉了……”
“来生,若有来生,我只做自己便可,有花,有美人,足矣……”望着漫天飞舞的桃花,他扬起嘴角,笑得像分到了糖的孩子,满足而喜悦。
爹爹说,君兮,等将来有一天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便会知道,如此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一个人,是多么骄傲而完满的事,即便是不曾得到,亦是此生无憾。
果然是真的。
他阖上眼,将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带走了。灰蒙蒙的天,唯有鲜艳的桃花无法无天地落。
那是她们的悲戚,她们的泪,为这风华绝代的男子,为这纯净无暇的灵魂。
他做到了,生得烂漫,死也光华璀璨。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目如画,冰肌玉骨,谁能说他不美?
“宫主……”有一群女子跌跌撞撞跑来。
那日,祈安河上,他勾唇一笑,道:“花与美人……在下过目难忘。”
如今,花有了,美人也来了,他去哪里了?
“溪儿……溪儿……”紫姬突然尖叫着抱头撞地,她记得的,她曾用过这样的方式对待她的溪儿,溪儿哭,哭得那么痛……他越哭,她就越用力地撞……原来,原来真的这么痛……
眉心那点黑色破裂,黑色的液体流入她的眼中,恐怖如鬼魅。她突然平静下来,呆滞地在原地原地徘徊,口里喃喃着:“溪儿……我的溪儿呢……溪儿……”
一声又一声,不知唤的又是哪一个溪儿……
“你会为了我,反抗她么?”
“你会为了她,不顾性命么?”
紫极宫里,她那样问过他,他都答了不会,所以她放心地走了,可是独独忘了问一句:“你为了我,不顾性命么?”
一语之失,一语成殇。
“白玉呆瓜,君兮睡着了,我们带他回家吧。”雪沫笑嘻嘻地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用力地擦去,却擦了满脸的血,那是君兮的血,君兮的血……心痛得快不能呼吸,可她还是一直笑一直笑,仿佛只要笑着,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君兮还会在落英缤纷里笑靥如花,对着他们举起酒杯:“两位远道而来,我这有薄酒一杯,先干为敬。”
“好,我们带他回家。”玉无瑕微笑着将她抱进怀里。
雪沫足足睡了七天七夜,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满天下为君兮找一个可以让他温暖的属于他的家。
可是找遍了天下,竟然是没有的,这世界太冷了,冷得根本无法融化君兮的悲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雪沫拉着玉无瑕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地问,茫然而无措。
玉无瑕道:“去祈安客栈吧,他一定会快乐的。”
祈安客栈,雪沫和萧君兮初遇的地方。
祈安客栈从此唤作悦君山庄,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悦君,愿君欢悦的悦君。
悦君山庄后院,载了满院的海棠,春夏秋冬,花开如荼,像那永不凋谢的绝美容颜。
每棵树下,埋了一坛百花酿,萧君兮最爱的酒。
八十棵八十坛,百年之约。
落花时节,雪沫和玉无瑕无论身在何处,必去赴约。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我知道很多人想掐死我,我也想……
只有一句话,这不是结局……
长亭落日十八送
那日之后,整整下了一个月的雨,为那一场殇,天也流尽了泪。
风雨过后,天是湛蓝湛蓝的,水盈盈得像人的眼眸。
听哥哥说,紫姬瑶疯魔之后,魔教群龙无首,佩月以一己之力,挫败教内几大长老,执掌了紫极宫。第二日,她便派人来漫卷山庄定下盟约——从此之后,正邪井水不犯河水。
又听白玉呆瓜说,佩月将紫极宫搬入了倚月楼,原来的紫极宫,用来收容天下间的可怜女子,现在的紫极宫,每日欢声笑语,热闹极了。他说,他曾去那看过,花开如荼,美女如云,佩月站在她们中间,笑得温暖而灿烂。
他们说话的时候,雪沫一直托着腮望着天边一片浮云慢慢地变换着形状,从一朵花,变成一个人的笑脸,最后渐渐飘散,了无痕迹。她掸了掸裙角的泥土,朝玉无瑕伸出手。
“白玉呆瓜,我想睡午觉。”
玉无瑕一愣,微微一笑。
“好。”
漫卷山庄,那些躲难的江湖客们陆续离去。
其实,更确切地说,是被舒家人赶走的,其中,尤以那四只妖怪赶得最欢,像是把这十几年的憋屈都化作了脚下那一踹。在听到他们说,改日必定登门重谢时,全庄的人都笑成了大花脸,用力地挥着手喊:“诸位下次请一定要记得再来啊。”
四只妖怪是在一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男的胡子邋遢,女的衣鬓凌乱,风尘仆仆,狼狈不堪。身后的马儿一声嘶鸣,倒地时喘的气把地面吹出了一个大坑。用舒昊阳的话说就是——一群难民。
他们带回了一味药,虽不如般若琉璃花和菩提雪玉果神奇,却也是世间奇珍。连续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终于将雪沫唤醒。
雪沫醒来的时候,他们是衣冠楚楚,精神奕奕的,也便失了嘲笑他们的机会。
君兮说她逞强,可是雪沫想,她逞强,她全家人都逞强。
庄内人忙碌一如往昔,他们脸上的笑意都是大大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似乎很暖很暖。
玉无瑕背着雪沫走在一条小径上,两边的花草被日头蒸蔫了,七倒八歪地伏在地上,像极了喝醉酒的醉汉,傻得可爱。
雪沫抬头望着墨绿墨绿的叶子,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原来已经入夏了啊。怪不得整日昏昏沉沉,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呢。
到底是什么事呢,雪沫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做什么摇头晃脑,不是要午睡么?”她摇头的时候,长长的发抽在玉无瑕脸上,痒痒的,让他很想打喷嚏,太损形象。
“哦,”雪沫应了一声,乖乖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他身上淡淡的木叶香飘入鼻内,化作心里暖暖的温馨,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脸,说,“白玉呆瓜,我们远游去吧。”
玉无瑕身子一僵,半响才微笑道:“好。”
又过了许久,似是不甘心,补充道:“你啊……尽是逞强,然,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去哪我都随你。”
“君兮是不是说过,爱我,会很累?”雪沫皱眉,那段记忆好像很模糊,也不知是梦里的,还是真实的,总之,她记得君兮睡着前说了好些话。他话里总是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彻,更不忍去猜。
又是良久的沉默,玉无瑕才道:“也许吧,可是,我想,来生,我一定还会那么爱你。”
“矫情!”雪沫笑得掐了掐他的腰,发现才几日,这厮竟瘦成了皮包骨,难怪咯得慌,改日她找个机会学学厨艺,把他养肥肥。马儿肥肥才好骑,这马儿要骑一辈子的,可不能让他提前告老。
当两人把要出门的想法告诉众人时,厅内九个人,愣是从门外飘入一片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雪沫想,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反应都那么迟钝。不就是孩子长大了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嘛,又不是不回来,对啊,又不是不回来。
舒剑舟一拍大腿,拍的时候不小心打落了案上的茶盏,威武的气势泄了个精光。
“养儿不孝,养儿不孝啊,瞧你们一个两个,老夫命苦哟,儿孙成群,愣是没一个愿意留下来陪陪我老人家。”
舒辟寒破天荒地露了个笑脸,道:“出去看看也好。”夕小敷用力地点头。
“就是别玩疯了,丢了我们的脸。”玉倚溪歪着身子补充,被竹映琴打了屁屁。
雪沫和玉无瑕不约而同撇撇嘴,你们还有脸可丢吗?
舒暮修手拂长须道:“又有人离家啊,甚好,这个月没节日,正愁庄里静得慌,这下好了,又可以闹闹了。”
其他人都笑得花枝乱颤,雪沫和玉无瑕莫名奇妙。
这离家还能与热闹扯上关系?
后来,雪沫和玉无瑕才知道,热闹是别人的,他们什么也没有。
两人乖乖坐在冷板凳上,等着一盘又一盘姑且称之为“菜”的物事被端上来,那物事,真叫一个石破天惊,炒鸡蛋是带壳的;真叫一个五光十色,炒三丁竟然有黑白红橙黄绿青蓝紫八中颜色,也不知道多出来那些颜色是如何弄出来的,委实是一门学问;真叫一个令人食指大动,吓的……
原来,舒家有个规矩,只要有游子离家,便要全家动员亲手做一桌菜为他送行。美其名曰,外面的菜再好,终究没有家的味道,索性一次吃个够,撑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收拾收拾行囊回来重拾家的味道。其实,这根本是对离家人的一种惩罚,一种威胁。你敢走,敢走就吃了这断头饭,你敢不回来,不回来就举家来追杀,你的身上可都是我们的味道,随便找条狗嗅嗅,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手到擒来。
大厅离厨房隔了一个院子,可是厨房里噼噼啪啪的炒菜声,砰砰砰的切菜声,被烫到的尖叫声,以及互相埋怨的咒骂声都能清晰地传来。
好吵,好温馨。
眼泪不小心落了下来,雪沫来不及抬手就被玉无瑕轻轻地吻去了。
雪沫红着脸斥:“轻薄儿。”
玉无瑕面不改色,微微笑:“这叫情趣。”
门外传来一声清咳,一群人,人手一份杰作,齐刷刷走了进来,玉倚溪不小心被门槛拌了一下,撑着妻子的肩才险险立定,死性不改,笑得不怀好意:“儿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被竹映琴瞪了一眼,又马上改口:“黄口小儿,如此轻薄良家妇女,成何体统!”
“禀爹爹,这良家是我家,这妇女也是我妇,如何轻薄不得?”玉无瑕眨眨眼,纯良无辜的模样。
玉倚溪干瞪眼,呐呐不能言,舒辟寒撇他一眼,冷哼:“自作自受。”
众人幸灾乐祸,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竹映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看别人笑话的,谁知引火烧身,玉倚溪再厚的脸皮也耐不住这么磨,把菜往桌上一扔,撒野:“老子教训儿子要你们管!”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雪沫和玉无瑕硬着头皮,硬是把一桌奇奇怪怪的东西塞进了肚子。
吃完之后,雪沫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作为舒家的一份子,绝对不要学做菜。一来,铁铮铮的事实摆在面前,什么舒家人优秀,玉家人妖孽,都是浮云啊浮云,做菜绝对是天下第一的……难吃;二来,万一以后有人离家,她也可以如法炮制,欠的总是要还的不是。
离家时,又是一幕十八相送,从日出一直送到了日落。
长亭落日,一排齐刷刷的影子齐刷刷地走。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一数,十一只,委实应景。
天上乌鸦叫喳喳,地上亲人吵闹闹。
每个人都不停地叮嘱要吃饱,不要吃撑,要穿暖,不要穿丑,要这般,不要那般,连辈分最小的舒夕颜也没大没小地摸了摸姐姐的头,语重心长道:“舒雪沫啊,舒雪沫,出门在外,要听夫君的话,莫任性,莫逞强。”
雪沫一时不慎被她摸了头,正懊恼间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怒了:“我要是听你的话我就跟你姓。”说完才发现这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