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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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银听了破涕为笑,道:“真的?你可别骗我。”一双妙目在东门庆脸上看了又看,觉得他不像在玩弄自己,才道:“唉……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东门庆果然点齐了人手,除了福致隆的原有班底之外,还加上了在陈家村新招的五十名水手,村长急来相送,道:“怎么这么急就要走啊?这婚事还没成呢!”东门庆笑道:“今天不是远行,只是出去转转,最迟傍晚就回来。”村长这才放心。
大船出海以后,东门庆才说明此行目的,一众属下都感愕然,东门庆道:“怎么?不想跟我去救人?”
崔光南道:“不是不想跟舶主去救人,只是不知道舶主为什么要去救他。”
东门庆道:“荣久这小子用情专一,性子直爽,我很想交一交这个朋友,这是第一。他老爹让他率众来杀尽陈家村与福致隆的村民、水手,将陈家岛与福致隆据为己有,虽然就算荣久答应他们也未必能得逞,但这小子毕竟不肯答应,让两岛避免了一场冲突,也让我们没因此而卷入一场无谓的争斗,他因此而受难,我们难道不应该救他?这是第二。还有第三嘛,因为我昨晚答应了阿银,既是答应了的事,就该尽力做到。我是舶主,我要去救人,你们不跟去就请上岸。”
陈阿金听他这么说分明是颇将阿银放在心上,甚至愿意为她而去救一个“情敌”,双拳一抱道:“荣久虽然是长岛的人,但舶主高义,好生让人佩服!我等愿效死力!”
于不辞对广昌平旧部道:“大家想想在石坛寨的日子!”这句话说得虽短,但广昌平的旧部一听就都明白了于不辞的意思:当年他们在石坛寨,正是处在今日长岛荣久的位置上,若不是东门庆援手,此刻他们在在陈四手下过着朝不保夕的奴隶生活呢!现在是反过来,是长岛荣久等着人去救而他们有能力救人,推己及人,如何好意思推辞?当下纷纷道:“我们都愿意效力!”
新五郎新六郎则道:“舶主的决定,一定没错!”
众人意见既统一,大船当即出发,陈阿金作为向导引路,不久便接近长岛,果见一个青年赤裸着上身被绑在两块巨岩中间,隐隐分辨得出是长岛荣久。负责看守的长岛岛民望见福致隆赶紧跑去报信,没多久岛主便率领了一百多号人赶了来。
眼看福致隆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崔光南对东门庆道:“不能再靠近了,不然会搁浅。”东门庆便派出跟随而来的小船,分作三个小队,每个小队十八人,由陈阿金、新五郎、新六郎率领,来抢长岛荣久。
长岛岛主指挥着岛民拿着标枪、长枪、弓箭等来御敌,东门庆下令推出两门火炮,对准了长岛队伍的后方就轰,炮弹落在队伍后方,虽没伤到人,却也让这些岛民大吃了一惊,纷纷叫道:“他们有神火炮!”气势登时馁了!
新五郎新六郎等挥刀而进,他们手中的倭刀均是陈四精心选购的利刃,日光下光芒闪闪,非长岛岛民半竹半铁的武器可比,甫一接锋,冲在最前面的岛民所持兵器纷纷折断,岛主见状不妙,挥手叫道:“快退!”退到离岸十几步处,躲在一片乱石后面,既防炮击,又躲利刃,又派人来问东门庆:“你们来我们长岛做什么?”
新五郎新六郎等却不追击,陈阿金率众冲近那两块巨岩,荣久看见他们问的也是那句话:“你们来做什么!嫌我淹死不够,还要来亲手杀了我么?”
陈阿金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是来救你的。”
荣久奇道:“救我?”脸上满是不信。
陈阿金道:“听说你老子要你带人来攻杀我们陈家村,吞并我们陈家岛和我们的大船,但你不肯答应,是不是?”
荣久哼了一声道:“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陈阿金不答,却道:“好像是阿银跟舶主说的,舶主听后说觉得可以交交你这个朋友,就带领我们来了。”
荣久哦了一声,脸上的敌意登时没了,但见陈阿金等就要去解开他的束缚,又挣扎道:“不要动!不要动!”
陈阿金怕有什么陷阱机关,忙停住了问:“怎么?不能解?”
“当然不能解!”荣久叫道:“我是我父亲亲手绑在这里的!除非是他亲手来解开,否则我就得在这里挨到明天日出!这是规矩!”
陈阿金骂道:“明天日出?挨到今晚你就得变成一条咸鱼了!”
荣久叫道:“变成咸鱼就变成咸鱼!总之这是我们岛的规矩!不许你们破坏!”
陈阿金等要强行解开,却被他乱吼乱叫,又道:“你们就算解开了,我也不走!我一定要在这里呆到明天日出!”
那边长岛的岛民稳住阵脚之后,又听说了这位王大官人此番的来意,村中向来服荣久的年轻人战意大消,有人便劝岛主干脆放了长岛荣久,给这位大明官人一个面子,免得双方大动干戈。岛主却怒道:“放了他!怎么可以放了他!荣久是我们长岛的人,是生是死都由我们决定!哪轮到外人来干涉!”反而带人冲了上来,要防止荣久被劫走。
陈阿金叹了一口气,退回福致隆,新五郎新六郎则犹在浅海隔着双岩与长岛岛民对峙。东门庆听了陈阿金的转述后,亲自架小船靠近双岩,在岸上对岛主作揖,那岛主竟也有几分风度,见东门庆作揖也就在岸上回礼,东门庆道:“长岛岛主,我们这次只是路过,本来无意得罪。长岛与陈家村冲突的渊源,我听说后甚至想居中调停,希望大家不要为一个小小的渔场就动刀动枪,没想到中间却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那岛主胡子一翘道:“渔场的事根本都是圆岛的人不对!他们都不讲道理!要想平息纷争,就叫他们把渔场让出来,有什么好调停的?”
陈阿金大怒道:“什么叫我们让出来,该你们让出来才对!”
东门庆知让他们吵下去将永无了时,便道:“这样吧,你们两家各让一步,各自只打半个月的鱼。”
那岛主怒道:“只打半个月的鱼,那我们长岛有一半人得饿死!”
“饿不死的!”东门庆道:“我看你们两岛若各减去三分之一的口数,这渔场也就够了。听说二十年前就是这样,对么?”
那岛主一怔,随即不悦道:“这口数说减就减的么!人都生下来了,还能塞回他们老娘肚子里不成?还是说你想叫我们让多出来的人去自杀不成?”
东门庆道:“多出来的人,跟我出海做买卖吧,由我来养活!我保证他们出海之后会过得比困在岛上的好。”
长岛和陈家村整体上虽然敌对,但部分岛民间常有秘密往来,如给阿银通传消息的那对“奸夫淫妇”。这些日子一直有些陈家村的村民将东门庆的来历和豪富在长岛岛民面前夸耀渲染,听得长岛上的居民又是艳羡,又是嫉妒。这时大明威名远播、富甲四海,华夏文化又还没有遭到境外蛮族和境内蛮族的清洗破坏,所以只要是中国之人,到了半华化文化圈里地位自然而然就高出一截,何况东门庆拥有那样一艘大船,在这些穷得叮当响的海民眼中确实也是豪富得仰不可及,所以听说阿金等竟有机会跟这位大官人去闯天下、赚大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无不妒火中烧!这时听东门庆这样说,有好些长岛的年轻人便心动了。
那岛主却怒道:“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诱惑我的子弟!”
东门庆道:“我是好意邀请,这无论对陈家村、对长岛、对寨主还是对出海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怎么叫诱惑?还望寨主考虑考虑。”
那岛主怒道:“不可能!”
东门庆脸现失望之色,摇了摇头,指着长岛荣久道:“那至少把他放了吧。”
那岛主怒道:“我辛辛苦苦生下他养大他,你轻轻一句话就想把他带走,你凭什么!”
东门庆道:“我不凭什么,也不是要带走他。我只是想求个情,让你放了他。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不念别的也念念骨肉之情,难道还真的就这样杀了他?”
那岛主道:“这个八嘎勾结陈家村的贱女人……”荣久一听叫道:“不许你这么说她!”他父亲却不管,继续道:“又受了侮辱!我让他去雪辱,他竟然没胆子去!这样的废物留在世上做什么!”
东门庆道:“他不是没胆子来,是觉得不该来。他要真的听了你的话来攻杀陈家村,在我们商队和陈家村的联手之下你们非但不可能得手而且还得伤亡惨重!所以他这么决定其实是顾念自家的兄弟手足!是顾念亲情,顾念骨肉!”他才说了一半,那岛主便忍不住叫:“住口!住口!”但东门庆不管他连续叫了七八句“住口”,还是将这番话说完了。东门庆又道:“你有这样的好儿子原该骄傲才对啊。这样吧,你放了他,我送你两担生丝,算是给他赎命!”
长岛这边其实与九州方面有间接的贸易往来,两担生丝价值不菲,荣久的两个哥哥听见这话便忍不住垂涎,他们的父亲却怒道:“不行!不行!本来我还不一定要他死,但你这么想他活,里面一定有奸谋!你就算送我两百担生丝我也不会答应!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他一定要死!”
东门庆被他这句话触动了内心的隐伤,忍不住勃然大怒,骂道:“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老头子!儿子生下来就随你要生就生要死就死吗?你要杀他,我偏要救他!你要他死,我偏要他活!”对荣久叫道:“听见没!你老子恨不得你死呢!别认这老子了!跟我走!咱们做兄弟做朋友,一起闯荡七海去!”
长岛荣久咬得嘴唇出血,却还是叫道:“不行!他不放我,我就在这里呆到明天日出!他要杀我,我就把命还给他!”
第一一七章 救 之二
海上陆上,两拨人一时僵持着,长岛的人没了战意,福致隆这边也不主动进攻。东门庆见长岛荣久如此执拗,暗中叹息。哪里还等到傍晚?那海水就已经一浪又一浪地推上来,一开始只是到脚,后来便到胸、到头,终于浪花袭来之际整个儿将长岛荣久淹没,东门庆见荣久在浪花退下后仰起了头吐气,便知道他还有求生欲望,便命人搬泥沙在荣久的脚下砌起一道堤墙来挡海水。见荣久瞪着往来忙碌的人,却对荣久道:“我们自搬我的泥沙,与你无关。你只管乖乖在那里呆到天亮就是。”
海潮渐涨,到了太阳将落,哪怕是海浪退时,双岩也有一小半都浸在水中,陈阿金等只保住了双岩之间荣久平躺着的地方没水,双岩之外、同高的海滩已经全被淹没,但这道沙墙是匆匆筑成,并不牢靠,水力渐大,没多久便有罅隙漏水,陈阿金等手忙脚乱,却还是堵住了东边,坍塌了西边,赶紧大叫道:“挡不住了!”命人去割绑住荣久的绳索,荣久却道:“你就是割了,我也躺在这里不起来!”陈阿金忍不住骂荣久糊涂混蛋,道:“你再不起来,这道沙墙一崩,你就完了!”长岛荣久却还是不肯起来。
东门庆见了心道:“现在就算强行把他架起来,他的心气也不能平,怕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那边长岛的人或也劝岛主撤了命令让少主回来,岛主冷笑道:“他不是有一帮唐人帮他吗?还用得着我们?”
忽然陈阿金大叫道:“不好!”却见一个大浪扑来,将整个沙墙都打塌了,大浪退下后双岩之间犹积了几尺的水,长岛荣久是平躺着,这一来便整个人浸在水里了!
于不辞惊道:“舶主!怎么办?”
崔光南叫道:“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