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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部分

夜明-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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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总督和巡抚之间职权重叠太多,崇祯三年陕西流贼进入山西时,当时还发生过总督与巡抚争夺统御兵马之事。卢象升守卫宣大以宣府为重,下重手清理宣府官场后,如今他财源如水,不愿再在其他两镇惹事端,但现在是想躲也躲不了。除了总兵的职位,各镇督抚视武将如家中奴仆,翟哲敢这样不给叶廷桂留情面,毫无疑问是冲着他的信任。
    大同城内,巡抚衙门后院。
    叶廷桂看着外面白花花的太阳,脸色僵硬铁青,事情过去五日了,他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大同府别的参将哪个见到他不是服服帖帖,虎大威也不敢这么不给他留情面。
    “大人,总督大人到城外!”侍从前来禀告。
    “随我去迎接!”叶廷桂挥洒衣袖出门,且看卢象升到底怎么说。
    卢象升骑兵迅速,没刻意在城外等待叶廷桂,径直入城,两人正好在大同府街道中碰见,并肩走入巡抚衙门。天气炎热,卢象升一路奔来,汗流浃背,叶廷桂命仆从上了一碗酸梅解暑汤,找了个通风的偏厅坐定。
    “九老,来的还这是快啊!”叶廷桂皮笑肉不笑。卢象升这么快亲自赶到大同府,看架势无疑是要偏袒翟哲了。
    “收到你送来的信,我立刻就出发了!”卢象升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放在叶廷桂面前,一封是翟哲所写,其实叶廷桂手中也有一份。
    叶廷桂手指点向翟哲的信件,说:“九老,大明还有如此跋扈的武将吗?”
    “确实太不像话了,贩运米酒出塞,又激起军中械斗,若不给予惩戒,恐日后更难统御!”卢象升先是摇头,又笑说:“他是才从塞外归化的野人,看在他才为大明立下军功的份上,你我就多担待些。”
    “这哪是械斗?和反叛差不了多少,竟然大军包围得胜堡,拿刀绑架得胜堡守备,难道他还想攻下大明的边堡吗?”叶廷桂冷笑。卢象升若真是这么袒护翟哲,他可要上书朝廷了。
    “说反叛可是言重了,双方都有过错,得胜堡守军先动的手,又没死人,没伤人。”卢象升又抿了一口酸梅汤,说:“再说也是事出有因,我看他们双方矛盾由来已久,前几日翟参将不是还上书告发这个守备克扣他军粮吗?”
    “这么说难道还是得胜堡守备的过错了?”叶廷桂脸色涨红,强忍不发作。
    “一个巴掌拍不响!”卢象升轻笑摇头,“这些军中老粗,有几个是安分的主!”
    “九老招安了这般塞外蛮人,难道不怕给宣大召来祸患吗?”叶廷桂见卢象升执意为翟哲这个三品参将辩护,甚至不顾及他的脸面,终于忍不住了。
    “虽是塞外蛮人,也为我大明立过战功,山西镇的鹿友兄和王公公两个月前亲自往兵部送的塘报。翟哲是有错,但要是处置太过,怕王公公的面子也下不来!”卢象升收敛笑容,扯了一把虎皮。包括他在内,总督和巡抚最忌惮两个镇守太监,那些人上达天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监视他们。
    “你看这样如何,翟哲统御下属不力,罚俸一年,犯事的三个守备各降一级,毕竟这件事都发生在大同!”卢象升的话听起来好像在给叶廷桂考虑。
    “九老,你!”叶廷桂嘴唇发抖。
    “番实兄!”卢象升叹了口气,“看在我薄面上,就饶恕他这一次过错吧。清虏方退,宣大正是多事之秋,若是处置激烈,逼反了翟哲,宣大又是一场大难。前两次清虏入寇,宣大官场风雨飘零,这一次能涉险过关,翟哲出力不小啊!”
    卢象升能如此放下身段给翟哲说情,让叶廷桂惊讶之余无可奈何。
    “若再有下次,莫说番实兄,就是我也不能容他!”卢象升轻拍了一下桌子,他这是为了翟哲把大同巡抚也得罪上了。

第291章 成亲
    “卢公真的不会重责我?”翟哲的心思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当然不会,若是陕西总督洪承畴,我便不敢为大人献上此策了!”柳随风面对翟哲说话时态度一直十分恭谨,“别人都称卢公为“卢阎王”,完全忽略了卢公对武将的宽容。当年祖宽率三千关宁铁骑入关剿贼,因军饷没及时发放,对百姓烧杀奸淫,骄横跋扈,卢公亲自赴其兵营说之厉害,祖宽为卢公折服,成为他麾下最得力的将领。这件事大人有理在先,卢公又是要用大人之时,必会给大人留下情面。”
    “希望如此!”翟哲看着营区内停放的那十几辆马车,他和乌兰的婚事就要到了,可不要因此节外生枝惹怒了卢公,不来参加他的婚宴,这才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大人放心,明年漠南战事之前,卢公绝不会动你!”
    柳随风的话让翟哲听起来有些不舒服,什么时候他和卢象升也成了相互算计的关系了。
    “你退下吧!”
    柳随风抬脚出帐,到了离门口的三四步外,突然又转过身来,低头拱手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劝大人!”
    “说!”
    “大人对军中将领太过随意,不分尊卑,不利于大人在军中树立威严?”
    翟哲脑子反应了一阵,仔细想了想,说:“我有吗?”
    “有!”柳随风迟缓片刻,劝道:“大人,有礼方能分尊卑!”
    翟哲沉默,让军中将士对自己行跪拜之礼,尤其是一路跟随自己的将领,那不是他的习性。
    “退下吧!”
    “遵命!”
    柳随风收紧衣袖从翟哲的大帐中走出。
    不远处萧之言靠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松树底下,微微眯眼假寐,看见柳随风摇摆着身躯在营区中穿过,眼中闪现出戒备的神色。翟哲才收了个幕僚时,萧之言很高兴,毕竟是个读书人,又是官宦子弟,想来能给翟哲助力不小。但自从柳随风投靠翟哲后,随后发生的几件事,一件比一件让萧之言不满意。
    首先,翟哲竟然和东口几家商号和解了,翟哲从前对东口的态度萧之言非常清楚,不算仇深似海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他从东口出塞,知道八大家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他麾下士卒又惨死在八大家奸细手中。翟哲与东口商号和解,岂不是要与大明的仇人为伍?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卢象升的主意。
    其次,就是这一次挟持得胜堡守备了,这是给翟哲出的什么主意?一着不慎难道还要再重叛回草原吗?在塞外流落多年,重归大明边军,萧之言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卢象升没让翟哲煎熬多久,宣大镇的处罚命令很快下达到塞外。正如卢象升对叶廷桂说的那样,翟哲被罚俸一年,鲍广和孟康官阶降一级,成了军中千总。若换做别人可能会在意,孟康一向以翟哲马首是瞻,鲍广当了翟哲三四年的亲兵卫统领,哪里会把这道罚令当回事。不管官阶怎么变,统领军中兵马不会变。
    七月十五,离迎娶乌兰还有十日,翟哲担心卢象升忘记此事,特定又命人私下往阳和卫宣大总督府送了一封密信邀请。
    傍晚时分,山峦间小道中的马车连成长龙,两侧有骑兵护送。左若往得胜堡领取粮草回来,安顿好粮车后,兴高采烈奔向翟哲的营帐,禀告:“大人,您知道得胜堡的守将换成何人了吗?”
    “何人?”翟哲看他的神情,猜到可能是自己熟识的将领,问:“姜镶还是弓辰?”
    “姜镶!”左若一改平日稳重形象,欢乐叫唤:“一粒米粟也没有克扣!”
    “他是大同参将,怎会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翟哲惊讶。
    “姜参将才扩军三千五百人,麾下士卒多是新兵,总督大人命他来此地守堡,同时练兵!”
    “是吗?”翟哲惊喜。
    “姜参将让我问候大人,说他本想来草原与大人一见,但眼下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这里,他与大人不宜表现太过亲近。”
    姜镶是军中老油条,消息灵通,这种情况他想和翟哲继续保持好关系,又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与翟哲绑在一起。翟哲一点就透,猜到姜镶的心思,但姜镶驻扎得胜堡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卢象升可能是因为过他曾与姜镶共同伏击过清虏,才特意促成这种局面。
    凉城成了土默特人和汉骑共居之地,经过初始的警惕和戒备后,土默特人慢慢习惯与汉人相处,甚至有人想拿马匹与翟哲部骑兵换取长刀,想必曾经的明军有人这么干过。
    岱海成了汉人与土默特人的交汇地,蛮汉山上泉水在此汇集成明镜般的水面,比头顶的天空还要蓝。每日傍晚都会有数千骑兵跨马来此地饮水,不远处是土默特放牧的牲畜。
    乌兰的帐篷就扎在离岱海不远的山脚下,因为她身边的卫士和侍女,早有土默特部众猜到他们的公主就在这里,但没有人来打扰她的清静。
    离约定大婚的日子原来越近,乌兰大半个月没见过翟哲。她心中期待、欣喜、酸楚,五味杂陈,这十几天来没度过一个安稳的夜晚。
    “就要成为那个人的妻子吗?”她知道翟哲将婚礼放在草原正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虽然不能以土默特公主的身份嫁出来,但哥汗会来参加婚宴。成婚之后她便要失去现在的自由,搬入大同府入住。她自幼向往大明,在大明境内呆了半年后才知道草原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有那个从未谋面过大夫人
    十几日时间转迅即过。
    翟哲军中将领,除了柳随风都知道他和乌兰的感情。为准备这场盛宴,弥补心中对乌兰的亏欠,翟哲真是不惜银子,光烧刀子就拖了三十几马车出塞。
    一大早,军中将士在山林的营地中挂满红色条幅。在这里娶乌兰,无需遵守大明的规矩,也不用依据蒙古人的习俗,翟哲全凭自己的喜好,将整个营地布置的喜气洋洋,他娶范伊时可没动过这般心思。
    只有萧之言营的一百斥候照惯例出营巡逻,安置暗哨,其余部众都留在营区。
    辰时过去,岱海之侧变成欢乐的海洋。士卒们架起篝火,耐心烧烤全羊,香味散发到几里之外。凡是还留在岱海周边游牧的土默特牧民都接到了邀请,烧刀子酒坛摆列整齐热情招待。
    乌兰躲在丛林偷看,翟哲特地换了一身新制的文士服,看上去比平日少了一份铁血,多了一份儒雅。
    一直游牧在岱海周边的土默特人很快猜到今天将要发生什么,一圈人围绕汉营驻地,载歌载舞,用歌声为他们的公主祈福。
    欢乐整整持续了一天,翟哲有一种皇帝迎娶皇后,大赦天下的感觉,如果他是皇帝,可能真会这么做。从归化城买来的牛羊现宰现烤,五千士卒大快朵颐,每个人都能分上几大碗烧刀子。
    申时时分,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空,在外巡逻的斥候回来禀告,“得胜堡方向来了一支骑兵,约有七八十人!”
    “卢公来了!”翟哲心中大石落地,生出一份感动。
    他当初娶范伊,总逃不掉一种被家族和范家逼迫的感觉,兄长翟堂代表家族出现,在他看来那和范永斗都是一丘之貉。成婚之后,两人聚少离多,范伊知道审时度势,冰雪聪明,一心对以夫家为重,两人的感情像一壶冷水逐渐加热,但永远达不到沸腾。
    而他与乌兰,是在最孤苦无奈时候的同伴,那个蒙古少女给了他最初的信任,一同度过了土默特人最艰难的时光。两人开始明白彼此身份的差异,不敢将这种感情表露出来。他一点点看乌兰被命运捉弄,对她的无奈与痛苦感同身受,到最后心中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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