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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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而在此前不久,宣府巡抚陈新甲也因母亲去世离职回乡。
虽惯例如此,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年张居正为相时父亲逝世,他不愿意放下权柄,万历皇帝多次下旨挽留,将三年守制改成三月,又允许他在家中处理朝政,可谓是圣眷深厚。杨嗣昌的地位和当年的张居正还相差甚远,崇祯皇帝也不好拦着臣子守孝道。
“制台大人还请节哀,你我三人临危受命同来宣大,想不到两位大人家中同遭变故!”
焦源博一路相劝,他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宣大镇凶险之地,大明官场有门路的人皆避之不及。
杨嗣昌这半年踏遍宣大镇边境的各关守城,明白这里的难处,哀叹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回家尽孝,只能留下你在此地为国事尽忠
“今年女真西征察哈尔,宣大镇应能保平安。近日来我左思右想,女真人凶恶,但燎原的民变才是大明的心头大患。攘外必先安内,若能外联蒙古让草原乱上几年,待大明缓过气来才可往塞外争雄。”
焦源博诧异,问:“大人是赞同土默特人的谋划了?”大同兵力最弱,难以防守,所以他对翟哲的计划最热情。
“我已经将此事在书信中向新任总督梁大人讲述清楚。”
昌卸任宣大总督后,杨嗣昌看事情的角度又不一样,在任时他一心想保宣大安全,虽知道土默特部落谋划甚大,但其中牵涉太多,成功的希望却不大,他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去赌博。如今身为旁观者,当然知道此举若是成功可保大明北境十年无忧,完全值得冒险一搏。
新任宣大总督是前任兵部尚书梁廷桢,在己巳之变后曾担任蓟辽总督,后因功升任兵部尚书,在崇祯四年时因受贿被弹劾罢免,如今得大明首辅温体仁推荐重新被启用。
“蒙明相争,大明渔翁得利,何乐而不为?”焦源博振作精神,又说,“我听说土默特有汉骑四五千人,还有当年因断饷流落出塞大明边军,他日能重新为我大明所用也未可知。”
杨嗣昌心中伤悲,无心长谈国事,又不愿意打落焦源博的兴致,应付几声。
一行人就此别过,各奔东西。
无论在哪里,五月都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天气炎热后,草原青翠茂盛。
阴山脚下,风吹草低见牛羊;丰州滩中,汉人在黑水河两侧修建了一条条水渠,将河水引入粟苗长势茂盛的田垄。如此下去积蓄休养,只需要五六年时间土默特部就能恢复往昔的强盛。
从年初开始,从杀胡口出塞的商队络绎不惧。
边镇守军睁一眼闭一眼,从不盘查。
焦源博对此也默认了,大同镇没从朝廷得到钱粮,安置流民招募新兵哪一项都离不开钱,他只能从运送禁品出塞的汉商手中捞点好处。
私下里焦源博认同了翟哲的计划后也认为这些物资流入蒙古并没有坏处。
几十辆马拖车大摇大摆的出了杀胡口,先在老鸦山脚下歇息一夜。清晨商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归化,而是大队骑兵护送下往归化北而去。马车内几十个木箱绑缚结实,外有土布包裹,无论路上如何颠簸也纹丝不动。
萧之言率的骑兵在四周梭巡,小心戒备,自漠北使团被伏击后,他再不敢大意,这草原上仅有的马贼是岳托的下属。
货队一路往北,日夜不停,直至归化北两百里外,远处一队骑兵前来接应。
斥候相接无误,两队人马汇合,那是来自漠北的骑兵。
翟哲抬手让部下将马车拉到前列,鲍广快步上前一刀划开木箱上外包裹的土布,又飞跃而上,撬开箱盖,整整一箱乌黑的箭头展露在众人面前。
“两万支箭头,这是第一批!”翟哲催马上前拍打木箱。
满脸大胡子的车臣汗忍不住催马从骑兵队列中走出来,伸手取出一个箭头细细观望,又掂量掂量,双目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翟哲再拍手。
又一辆马车被拉上前,鲍广再打开最上面的两个木箱,整整两箱全是三尺长的弯刀
“这三百把刀是赠送的!”阳光下,翟哲眯着眼微笑。
刀刃闪耀的光芒晃眼,车臣汗转过去试试刃口的锋利,这是草原最好的弯刀。
他满意点头,哈哈大笑,转首对翟哲道:“俄木布汗没有骗我,汉人,我不会让你吃亏的,马匹我随后会送给你。”
“如此最好!”
车臣汗挥手命部下将马车都拉过去走,走到翟哲面前问:“俄木布汗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
第123章 风起(上)
诸事俱备,只待风起。
老鸦山上,翟哲和左若商讨局势,身材瘦小的逢勤随侍。
借助练军长久相处,左若也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
左若实际上是汉部中军骑兵的二号统领,翟哲给了他很大的权限。除了仇彬部、雷岩谦部、萧之言部,汉部中军骑兵号令多数出自左若之手。
一个人的思维难免会留下缺陷,左若思维缜密,经常能指出翟哲计划中的漏洞。
“大明边军不可靠。”左若在地图上用手指划了个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若想让他们出塞作战,除非是朝廷的旨意。”
翟哲苦笑,说:“若我手能通天,又何必流落草原。”
“要想只手通天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和太监打交道。”左若了解大明官场之道,“太监名声很不好,但像你我这样的人只要舍得花钱,还是有机会成为他们的座上宾,文官则完全不行,那些人从骨子里透着对我们武夫的鄙夷,舞刀弄枪,斯文扫地,很难让他们正眼相对。”
“在你眼里,太监比文官更可爱?”翟哲随口玩笑。
“这是两回事,多数太监出身贫穷胆小贪财,更容易结交。”见翟哲并没有上心,左若正色说:“如果汉部手上有闲钱不妨到北京城去结识一两个实权太监,关键时候还可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也不看好这个计划吗?”翟哲眉头紧皱。
左若坦言,“不错,多尔衮和岳托都非同凡响,很难糊弄,蒙古人心不齐,林丹汗死了,没有一言九鼎的人物,各怀心思,极易坏事。况且兵家有言:未谋胜,先谋败,凡事要多一手准备。”
翟哲目光闪烁,说:“若败,汉部在草原将无法容身。”
左若轻笑不置可否,半晌后问:“难道大人还甘愿再像富家翁般过一辈子吗?”
经历了叱咤风云,又怎可能再甘心放弃一切归于平淡。几年来长袖善舞壮大汉部实力,如今翟哲手握数千雄兵,统帅千军万马的滋味让他食髓知味,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会舍下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
“大战之前不可三心二意!”翟哲断然否决左若的提议,即使再要布局也有等这场大战之后,眼下局面混杂,他要集中精神破釜沉舟。
时间每过有一天,留给翟哲的时间就会少一天,谁也不知道漠西的额哲能撑到何时。
女真人粮草营通往君子津渡口的必经之路上,有几户牧民沿途游牧,小心计算从女真大营出来的车辆的数量和频率,在凉城有人在做同样的事情。汉部在小心搜寻女真人运送补给的规律,不动则已,一动将置女真于死地,若不小心打草惊蛇,让岳托和多尔衮警醒,恐怕再没有机会。
欲要暗算女真西征大军,先要断绝归化城岳托的耳目,额如卓的马贼成了翟哲心头大患。这些人熟悉漠南草原,是联系归化、张家口和辽东的网络,又隐藏在暗处,马贼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得心安。
与岳托决裂后,翟哲下令封闭杀胡口出塞的商道,只容许商盟商队进出,但八大家完全没有退出归化城的意思。
漠南草原,一支商队从张家口蹒跚而出,行走在空旷无人烟的草原。
伙计小声抱怨:“杀胡口的已经通了,为什么还要从张家口往归化。”
有人回复:“右玉县那边也不太平,今年已经折了好几只商队了。”
“那毕竟是大明境内,还是有很多商队可以到达归化啊。”
“闭嘴,休要在背后嚼嘴饶舌。”随行掌柜听见了身后的小声嘀咕,大声斥责。
不紧不慢的赶路,按部就班的宿营,寂静的原野让人心悸,但掌柜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
再过一天将到凉城了,伙计们卸下货物,小心安排宿营地。
当东方的天空出现第一抹白色时,季弘催动战马,一百多骑兵踏着松软的草地冲向正是收拾的商队。伙计们正在往驮马背上绑缚货物,护卫仿佛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过来。
不知道谁爆发出一声惊慌的喊叫:“马贼!”
商队瞬间混乱,护卫匆忙中将货队摆放在外侧以求挡住马贼的冲击,他们很有经验。
马贼并不急于冲入商队,只是在周围盘旋,用弓箭杀伤商队中人,弓箭长刀毫不留情,伙计和护卫都不放过。
惊慌的伙计伏在马腹下躲避,中箭者扑倒在草地。八大家的商队很久没有碰见过马贼了,还是如此凶残的马贼。经验丰富的护卫躲在驮马的肚子底下,手中紧攥腰刀,丝毫不动,在等待最后的搏杀。
小半个时辰后,商队中没有活动的目标,众多伙计躺在血泊中呻吟。不远处伏在地面探听动静的斥候一跃而起,大声喊叫:“来了,至少有三百人!”
季弘双腿用力夹马,高举血红的长刀,下令:“撤!”
一百多人全速向东逃往大明边境的山岭中。
等额如卓赶到时,阳光已洒满草原,屠杀后的惨状完全显现,驮马货物丝毫未动,偷袭的马贼就是来杀人的。
血泊中还躲藏了些幸存者,一个护卫从地面爬起来,指向东南方向大声呼喊:“马贼有一百多人,向那边去了。”
额如卓向他点头,其实不用他呼喊,斥候也已经发现了地面的踪迹。
汉部马贼终于露面了,有形之敌让他心安。
“追!”
三百骑兵紧追季弘骑兵留下的痕迹往东而去,漠南草原的马贼不断集结向张坝草原,这里是额如卓的天下。
马贼逃窜留下的踪迹一直往东南张家口方向,让额如卓惊喜。这些人来自土默特汉部已没有疑问,若是及时逃回和林格尔的老营他还真没办法。
追逐是草原上最艰难的战争,尤其沿途还是人迹罕至。
逃跑者要谨慎安排宿营的地点和时间,以免被忍受疲劳的对手突袭,追逐者要仔细查看沿途的踪迹,防止追错了方向让对手逃脱。只有老马贼才能像蒙古人那样连吃饭睡觉都在马上,不影响赶路。
不幸的是双方都是老马贼。
七天时间,季弘麾下骑兵被从张坝草原追逐到朵颜草原,又重新返回漠南,人马惧疲,临行前翟哲给他们配备了最好的马匹也开始掉膘消瘦。
额如卓怎会让这些人再逃回和林格尔,凉城一线早派人拦截。
前有封堵,后有追兵,眼看对手已经无处可逃。为一支百人的马贼如此大动干戈,岳托明白着要给汉部一记警告。
季弘似乎知道归途不顺,一头扎进大明的边境虎峪口。
第124 风起(中)
虎峪口长城虽比不上杀胡口,但也是大明最坚固的关隘之一。
沿蜿蜒山道向里盘桓,坚城修筑在两山夹峙之处,再往内直通宣大总督驻地阳和卫,周围山峦林立,密林野兽丛生,从无人迹。
马贼逃入这里相当于进入了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