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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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做皆是徒劳?
岳托将被囚禁在归化城一直到河套大战尘埃落定,但一开始就各怀鬼胎,又怎能期待一个好结果?
归化城空旷,街道冷清。
大汗府邸门前,岳托停下脚步,神态轻松,扭头问:“你们四人不会后悔吗?”
车臣汗皮笑肉不笑,说:“贝勒且在此小住几日,后悔不后悔,过几日就能见分晓。”
俄木布汗接话,“贝勒请安心,这里没人会伤害您,也许过几日我们会将你送回辽东。”
若蒙古诸部能尽数消灭西征的女真大军,总是要派一个人回辽东去送信的。
“难得你还顾的上亲戚的情分!”岳托轻笑,临进门前也忘不了挑拨一句。
车臣汗恼羞之下哈哈大笑,回击道:“贝勒还真是不死心啊!你们这亲戚恐怕是做不成了。”
岳托摇头,缓慢说:“我知道你贪念土默特的财富,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回乌兰公主,只是你为一己私欲,拉上漠北两部进入战乱中,心地何其歹毒。”说到后端,言辞逐渐趋于严厉,像是在斥责一般。
他又指向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说:“我大金从未想侵犯过漠北领地,你们如此帮衬车臣汗,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而已,阿鲁喀尔喀和土默特联姻强大对你们两部有什么好处?”
土谢图汗脸色微变,说:“你不用挑拨离间,蒙古部落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岳托难得放纵,哈哈大笑,其中尽含嘲讽,抬首迈步走入俄木布汗的府邸。
归化城东南,土默特人正在拆除粮草营营寨,俄木布汗不想在那里留下任何痕迹。
羁押了女真人后,蒙古联军移驻托克托草原,静候多尔衮归来。从岳托那里得到了大量积蓄,五万骑兵不用再为军粮犯愁。
车臣汗来自漠北,又和俄木布汗关系密切,被推选为蒙古大军的盟主,这个盟主只是徒具其名,各部骑兵不可能听他的调遣。
众人磨刀赫赫,偷袭岳托只是序曲,多尔衮大军才是大戏。
托克托草原。
俄木布汗命汉骑邻近土默特人扎营,一直将翟哲留在身边,连每一次帐议也要他出列,也不知是宠信还是防备。
翟哲只能通过书信处理塞内和汉寨事务,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愿意再生事端。
黄河“几”字形环绕河套,沿线河岸漫长,君子津渡口水面最宽,流速最缓,是合适的渡河处。但谁也不能保证女真人不会从别处冒险泅水偷渡,车臣汗决定划定区域防守。
翟哲拿出黄河沿线的地图献给大汗,标注各处水流缓急以及适合渡河的地点,这是汉人一个月来辛苦测量的结果。
地图上标明清清楚楚,每一段可能渡河的地方都做了标记,各汗传阅之后都大加赞叹。
车臣汗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俄木布汗含笑不语,对翟哲心思又重了一层。
分区防御才开始讨论,各汗之间矛盾重重,没有人愿意驻守君子津渡口的正面,这里是多尔衮最可能的渡河点。
帐议一个多时辰没有结果,车臣汗最终折中提议:“大军全部驻扎在君子津渡口,各处渡河点可派少许斥候骑兵驻守,另外再挑出斥候在黄河沿线巡逻,多尔衮也不能瞬间让三万大军渡过黄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趁其半渡而击。”
众人才默认了这个提议,扎萨克图汗又挑起事端,问:“若多尔衮大军渡河,谁将先迎击?”
车臣汗心头恼火,说:“君子津渡口以北由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迎击,以南由我和俄木布汗迎击,各部战一天休一天,我等占尽天时地利难道还怕女真人不成。”
俄木布汗身后,翟哲将帐中纷争都看在眼里,心头不祥之兆更甚。
帐议结束后,翟哲随同俄木布汗走出漠北大营中。
五万大军的营帐连绵不绝,一眼看不见边际,翟哲还是首次见识如此多的人马。沿途所见的蒙古骑兵矫健壮硕,头发蓬松,身上多穿皮毛,少见盔甲。
土默特一行人多数身穿布质的战袍,行装整洁,漠北人看向他们的眼光好奇而冷漠。
出了大营,翟哲抽空向俄木布汗告辞,要求先回营处理事务。
俄木布汗没有为难他,只是告诫他不可擅自行动。
汉部骑兵驻扎在渡口南侧,离漠北大营相隔五六里地,处于广阔蒙古大营的边缘,尤显的孤独和落寞。
翟哲驾马飞驰来到营帐门口,交接号令后方才进入,左若来门口相迎。
蒙古人的营帐扎的很散乱,汉骑兵营都是根据戚继光的兵书中简化而来,整齐端正,戒备森严。
翟哲将大黑马的缰绳交给身后逢勤,召唤左若进入中军大帐。
“此战八成要败!”翟哲一屁股坐在正中的虎皮大椅上,语出惊人。
左若静立,没有丝毫意外。
“今日军议,我看真正想战的人只有车臣汗,连俄木布汗在内,其他三人都是首鼠两端。”翟哲连连摇头,“多尔衮大军的威势我曾在大同见识过,只要让白甲兵过了河,危境之下困兽犹斗,蒙古人不敢舍命攻击。”
左若并没有和他讨论军情,只问了一句:“如果败了,我们怎么办?”
他一直是未谋胜,先谋败。
“我们是汉人,不可能随蒙古人在草原各地游牧流浪,万般无奈下汉部只能进入大明。”
“朝廷不会接受我们!”
“很难,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难道你想去当流寇吗?”翟哲双目如电注视左若。
左若坦然自若,说:“最近来的消息,大明的民变已成星火燎原之势,去年流民刚入中原,今年河南大旱,各地都捂不住了,如果真无路可走,汉部从陕西进入大明,总能找到生存的地方。”
那就是当流寇了!翟哲没想到左若会想的这么远。
左若自嘲的苦笑,说:“大人休要意外,几年前我也是大明的边军。造反总是逼不得已,汉部有粮,真到了那个地步未必会比现在艰难,只是苦了那些出塞的汉人。”
翟哲眼神迷茫,沉默无语。土默特部和汉寨有三四万汉人,那些人都是他带出塞的,如果土默特败了,何处是的归宿?
第136章 内线
黄河翻滚的浪涛在朝阳下泛着淡黄的的光芒,煞是好看,分不清那是浑浊的浪花还是借助了太阳的光辉。
额哲驻马河边。
女真人都已渡河而去,岸边一片狼藉,女真人带走了所有的船只,连一片木板也没留下。
对岸的草原悄无声息,不见人踪。
“我要去归化!”额哲拨转马头。
“归化已经有五万蒙古大军了!”哈尔巴克在额哲背后小声嘀咕。
额哲侧首对哈尔巴扎说:“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我不是个盲目的人,如果这场仗没有漠北蒙古支援,说不定我早已率察哈尔归降多尔衮回辽东了。但察哈尔是蒙古之主,一山不容二虎,你知道吗?我怕错过了这次,察哈尔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阿穆尔走了,囊囊走了,他们选择如此轻松,但我是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纵然我没有父亲那样远大的愿望,当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我不能退缩!”额哲的面容稚嫩,此时说出来的话自有一股锐气。
传令兵奔走相告:“装满你们所有的水囊!我们要翻越沙漠!”
哈尔巴克不敢再劝,察哈尔人并没有携带足够的军粮,他们在途中必须要杀马充饥,额哲孤注一掷,不顾一切想联合蒙古诸部将多尔衮大军尽数歼灭。
“希望我们还来的及,希望漠北蒙古不要让我失望!”
额哲催马冲向黄沙漫天的沙漠。
河套草原,顺利摆脱了察哈尔人之后,女真人还有六七天的军粮。
多尔衮下令军中限制补给,他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真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刻,他只能率军侵犯大明的陕西边境抢夺补给。
河套草原静悄悄,沿途只有惊起的飞禽野兽和大军相伴。
女真大军脚步匆匆,传令兵在两侧驰骋催促:“加!”
辎重营的车上摆满了船只和木板,女真人带走了渡口的所有能供渡河所用之物,多尔衮能预料到君子津渡口也是片板不留。
大军行走到里君子津渡口五十里地停下脚步,多尔衮将军中所有精通水性的人调集出来,独组一军,同时查看黄河沿线各处水势。
眼前的黄河传说中是汉人的发源之地,现在是大军最大的障碍。
女真人在陆地上不惧怕任何对手,但要是说到水战,那是他们最大的缺陷,军中会水的人本就不多,若是想在水上交战,那简直是强人所难。
多尔衮策马沿黄河查看水势,“一定要找机会偷渡过黄河!”
君子津渡口,萧之言率部归来。
蒙军营中军大帐内,车臣汗端坐当中,三汗分列两端,萧之言摇晃着身躯走进来,行礼后只说了一句话:“女真人已经到了!”
瞬间凝固了帐内的空气。
“他们就在对岸!”萧之言神色轻松。
车臣汗站起身来,脸色凝重,下令:“从今日起各军严加防备,不可耽误。”
夜晚的恐惧在于未知,好在夏日的月色皎洁,黄河水面泛着暗淡的光华。
沿岸每隔十几里,都有一个蒙古斥候在巡逻,仔细关注对岸的动静。
君子津渡口附近水面宽阔,流速迟缓,一个蒙古斥候骑马走走停停,偶尔停顿取下马背上的水囊喝一口,七月盛夏连晚上也这么炎热。
这一段是他负责的区域,天气晴朗时方圆几里一目了然,最怕碰见阴天或者下雨,云层会挡住一切光线,夜晚时他趴在岸边也看不清水面上的动静。
他喝了些水,歇息了片刻,催马继续摇摇晃晃的向巡视。
午夜过去,并无异常发生。
斥候下马坐在松软的草地上,用好奇目光看向漆黑的河对岸,女真人的勇猛响彻草原,但漠北人还没有见识过。到目前为止,蒙古诸部只有察哈尔和女真人交战过。
突然他余光所及不远处的草原上好像有个黑影移动。
难道有野兽?斥候兴奋起来,五万大军在这里活动那么久,附近的野兽都被惊扰早已逃之夭夭,如果能够打一只野味倒是可以解解馋。
斥候转身上马正准备过去,见草原上那个黑影如跃兔一般,几个翻腾,竟然直接跳下黄河。
水面上“扑通”一声,斥候听的真切,催马追过去,月色下黄河的波涛像鱼鳞一般,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不是野兽,看起来更像一个人!
斥候在水边巡梭良久,毫无发现,不敢声张悄然离去。
马蹄声逐渐远去,黑影从紧靠岸边的水草底下翻出来,借助月色向对岸游过去,游速很快,水性娴熟。
一夜无事,无人知道此处的异常。
次日清晨朝阳升起之时,女真大军出现在君子津渡口对面。
在蒙古骑兵的眼皮底下女真人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托克托草原响起集结的号角声,数千蒙古骑兵蹄声隆隆驰骋到渡口边,看架势像是向女真人示威。
女真大营内,多尔衮对面站立了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衣人,身上黑衣水渍未干。
“你说岳托被囚禁在归化?”多尔衮目光如烛,盯在那个人的脸上。
“正是如此,对岸蒙古人车臣汗和俄木布汗守渡口南,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守渡口北,从北岸突围更容易。”
多尔衮注视良久,忽然问:“你是蒙古人?“?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