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乱妃天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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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为了在台下,那个容颜孤寂的女子,池宿断然想不到,自己身为当家花旦,还会有扮演项羽的这一天。
戏苦,心亦苦。
聪明如池宿,怎会猜不中她的心事?她不过是借自己的戏子之身,试图来捕捉那个离他远去的穆笙的影子罢了。
穆笙,项羽,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昔日霸王,同样的帝王之身,却是两个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的字眼。
无奈此时,却因了她的孤寂,在她的醉眼里,将这两个人的影子,模糊地重叠起来。
那句“虞兮虞兮奈若何”,如同针锥一样,刺得她心里一痛。
“皇上”泪眼愈加迷离,一直沉默着流泪的她,猛然掷掉手中玉杯,跌跌撞撞的,蹒跚着朝台上的池宿奔了过去。
戏曲戛然而止。池宿的动作僵住,立在台上,看她朝自己奔来,便再次如同中了魔语一样,张开双臂,迎她入怀。
她猛然扑到他的怀中,撞得他的胸口生疼。
他也如同陷入梦幻一般,紧紧拥她在怀,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里,伸出手,用指尖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脸,触碰她的泪。
虽然胸腔之下,说不出的疼痛蔓延全身,可是,真的没关系。
即使她眼中所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远在春筱宫的薄幸帝王。
没关系,只要这样拥住她,一切都没关系。
她抬起头来,眸子里扑朔迷离,像一个贪婪的孩子一样,缠上他的唇,无休无止地索要他的抚爱和怜惜。
她想要,他便给她。从来都是这样,这次也不例外。
他热烈地回应着她的吻,缠绕,深入。渐渐地,他变成索要的那个人,似蜿蜒的柔蛇一般,他忽然变得强硬,极力地萃取着被自己捆绑的猎物的魂灵,温暖,欲望,以及一切。
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恋上这样的感觉。
热烈的,痴缠的,绝望的。
绝望过后,还能剩下什么?他曾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答案重要吗?
不,只要这样就好,他根本不去想明天,以后和将来。
他明白,从他十岁的那一年,在那个滴水成冰的冬日清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已经在她的双眸和笑靥里迷失,他根本是甘愿沉醉其中,无心将自己救赎。
“要,我要”她忽然从他的纠缠里挣脱出来,仰起脸,迷离地望着他,眸子里燃着滚烫的欲望。
“好宝儿,听话,别闹了。”他抚着她的发,发出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吃惊,那般软弱苍白,那般沙哑无力。
天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煎熬,他的话违背了自己的心!是,他想要她!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欲望,令自己恨不能将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狠狠地拥有,然后揉碎,遍撒在自己的灵魂之上。
她却根本没看到他的挣扎,任性地,不管不顾地,如同一根藤蔓一样,缠住他的身体,痴语着,呻吟着,撩拨着他那颗已经被烧得发烫的心。
再也无力克制,欲望如潮水般侵袭过来。他如同被触怒的兽般,低低地闷哼一声,紧紧地擒制住了她。
[正文:第二十九章 泄密]
不管了。只要这一刻,就算天塌下来又何妨?
如果注定你是我的劫,就让我们一起沉沦其中,直至末日来临的那一天。
他狂乱地吻着她,喃喃低语。
情迷意乱之中,他陡然看到她那张娇艳绝伦的脸,馥郁清香,一如往昔。
——你在做什么?你也要做一个不能给她承诺薄幸男子了么?
那个藏在自己心底十几年的,永远不伤害她点滴的誓愿,潜上心来,令他从迷乱中清醒,他陡然松开了她。
然后,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肆虐的欲望渐渐从身体里驱逐开来。
“好宝儿,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不解地望着他,眼中满是疑惑。随之而来的,是愤怒,责骂,暴风雨般的任性,撕咬,和胡言乱语。
“乖,宝儿醉了,我送宝儿回家。”
他默默地承受了她的无理打闹,待她安静下来,便从头到尾地帮她整理了衣冠,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向景玉宫慢慢走去。
身后,原本已空无一人的戏台上,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卫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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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春筱宫。
“棠三,去锦祥殿看看,皇上怎么还没来。”许蝉儿坐在堂上,略带忧色。
棠三应声,提了宫灯正准备出门,却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卫明礼。
卫明礼进来,给许蝉儿禀道:“皇上让奴才给贵人知会一声,今晚要通宵批阅奏章,皇上要凌晨才能回来。皇上还说,务必令贵人早些休息,不用劳神等皇上了。”
许蝉儿皱眉道:“皇上最近总是通宵达旦地批阅奏章,要么就是在军机处和众位大臣商议国事,不晚无归,是不是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到一点消息,说是早年被先帝覆灭的‘姜夏’小国,最近又有死灰复燃之势了。此事好像非比寻常,皇上和众位大臣们每天愁眉深锁,劳心费力得很。”
在许蝉儿的印象里,早些年在浣衣司做苦役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过有这么个地方,是大源王朝的附属小国,这些年一直跟大元王朝有战事纷争。
而打仗治国,从来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多问无益。
许蝉儿令棠三将刚炖好的燕窝银耳雪糖粥取了一小罐,交给卫明礼,笑道:“皇上昼夜劳顿,蝉儿一介女流,无法替群王分忧,只好做些女人家份内的小事了。”
卫明礼接过,本该走了,却又踌躇不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许蝉儿便令棠三退下,示意卫明礼直说无妨。
卫明礼叹道:“实不相瞒,奴才今天无意撞见了一件事,本应该默不作声,任它烂在肚子里,但是奴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跟主子说了安心。”
虽然跟卫明礼交道不多,但是他对于自己的诚恳,许蝉儿没有半分怀疑。
她信任自己的直觉。
“公公说得这么严重,想必是一件大事。”
“天大的事。因为后日的祭祀大典,奴才去找戏班里的池宿池大人,商量宴会的戏曲事宜,无意中却撞见池大人跟宝妃娘娘单独留在戏台处唉,他们所做的事,奴才不说,主子也能猜到个七八分了。”
“池宿?”许蝉儿一惊,“那个当家花旦?”
“正是,奴才看得真真切切的。”卫明礼连连摇头,“实在想不出,宝妃娘娘平日那般端庄娴雅,竟然会和一个戏子勾搭在一起。”
许蝉儿自然不会告诉卫明礼,自己其实早已察觉宝妃的不规矩,她本来就无意宣扬这件事情,却没想到宝妃如此肆意,行事如此鲁莽。
只是她没料到,宝妃相好的对象,竟然是近在咫尺的池宿。当初在景玉宫外的墙角听见的那个声音,的确珠圆玉润,现在想来,那个假扮太监的就是池宿了。
许蝉儿淡淡道:“公公将这件事告诉蝉儿,莫非有所希冀?”
“奴才斗胆妄言,主子不要见怪。”卫明礼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思虑半天才道:“依奴才的看法,宝妃娘娘现在失宠,又有孕在身,和皇上亲近不得,眼下是削弱她的最好时机。等到日后宝妃娘娘若生下小皇子,主子再动手就迟了。”
许蝉儿沉吟片刻,轻声道:“公公是为蝉儿好,蝉儿不傻,心里哪能不明白?不过蝉儿无意和任何人作对,也无意和任何人争斗。况且宝妃她目前有孕在身,所怀的是皇上的龙胎,更加受不得刺激。”
卫明礼恳切道:“奴才知道主子心善,可是这后宫之中,暗流涌动,人人自危,主子今天肯放他人一马,来日他人未必肯放主子啊。”
许蝉儿微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宝妃虽然有许多不是,到现在为止,对蝉儿却并没有什么恶意。”
许蝉儿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坚韧有力,正是她脾性的写照。
卫明礼知道多说无益,便喟叹一声,苦笑道:“宝妃的这件事,奴才随便拿去哪个宫,都能换回几大筐黄金。可奴才不要她们的黄金,巴巴地来景玉宫白送给主子,主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说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恰巧她碰上她柔和而清澈的目光,浅笑盈盈。
[正文:第三十章 祝祷辞]
大元王朝一年一度的皇族祭祀大典,是全年中最为盛大和隆重的皇家聚会。皇上携文武百官,太后及皇后率六宫之众,在这一天全部聚集在神台,同皇帝一起,祭祀祖先,为国家祈福消灾。
在这一天,所有人必须华装盛服,沐浴斋戒,否则就是对祖先的亵渎和不敬。
许蝉儿在为穆笙整理衣冠的时候,穆笙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知道朕上天台祝祷时,会祈祷些什么吗?”
许蝉儿摇摇头,轻笑道:“蝉儿从未参加过祭祀大典,今年是头一回。何况皇上的祝祷辞,必是大臣们事先早早就拟定好了的,蝉儿又怎么能窥知祝祷辞的内容呢?”
“你猜猜么。”穆笙竟像个孩子一样,摇起了她的胳膊。
许蝉儿想了想,道:“既然是祭祀大典,无非是祈祷皇上的疆土稳固,社稷坚牢之类”
“你错了,”穆笙得意地扬起嘴角,“大臣们拟的祝祷辞,老实说,朕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更别提默记在心了。”
许蝉儿抿嘴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番话要是说给朝臣们听,他们非气得吐血了不可。”
“让他们吐血去吧,反正他们爱操心,朕也乐得清闲了。”穆笙不以为然地道,“反正只需要在心中默祷,到时候,朕只要在神台上摆出一副面无表情,老僧入定的样子,谁也揪不到朕的小辫子,明天早朝上,他们还得夸朕肃穆庄严呢。”
许蝉儿望着一脸认真的穆笙,打趣道:“皇上这番话,不像是出自一个皇帝口中,倒像是一个初入私塾的小顽童,当着老先生的面,把腰杆挺得直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却在惦记着外面墙角边的那只蛐蛐儿。”
穆笙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笑语道:“你猜对了,朕就惦记这你这只小蛐蛐儿,你整天在朕的心里叫个不停,弄得朕日日魂不守舍的,知道吗?”
许蝉儿将头埋在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味道,幸福得不想说话。
“朕自己早已写好今年的祝祷辞了,你想听吗?”穆笙的手,有节奏地,轻轻慢慢地拍打着许蝉儿的后背。
“嗯。”许蝉儿轻声道,“皇上心里的每一句话,蝉儿都想听个仔细。”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穆笙缓缓地松开怀中的佳人,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要和朕一起,完成这个心愿。”
短短的十几个字,却像是等待了千年的春雷,蓦然催开苦苦守候着轮回寒冬的寂寥。
许蝉儿的眼中,立时贮满了盈盈的水,铿然道:“蝉儿的心,命,魂,都在皇上身上,有皇上这句话,蝉儿舍了万劫不复,也要死守在皇上身边。”
“傻家伙,怎么说这样傻的话?”穆笙不胜怜惜地轻抚着她的头,“朕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