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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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袖呆樗,想这话真是太玩笑了,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没钱吃饭呢。
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饿晕的
玉袖又开始喟叹,难道世风日下到帝王都没饭吃了吗?
他们索性好心将他救起来。
翻检他包袱的时候,发现薛谨随身携带的还有一个木偶。樟木做的脑袋,不论打坯、上土还是雕刻都十分精致,绘上了栩栩如生五官,触笔柔美,似一副被拓出来的水墨画。棉布包裹的四肢内有木头充当人的骨骼,披着紫色的轻纱,宛如缩小版的江南女子。
这却不是叫她吃惊的,真正令她惊叹的是那双灵动的眼,七分似薛谨,八分是人眼。这着实是件可怕的事,同恁样一个宛若真人的木偶成天傍在一处,便似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将自己盯着,吃饭睡觉,甚至洗澡上茅房都觉得有人偷窥,想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凤晞凑过来道:“你适才巴巴地要拆他的包袱,为的便是觑一觑这个木偶,而后将自己狠狠吓一回?”
她将拆解得支离破碎的包袱勉强塞成一个团,一面将翻出来的衣衫一角撮进去,一面讪讪道:“啊,这个,其实吓一吓也没怎么的,不是有许多人小日子过得挺好,却巴巴地跑去戏楼里看类似人鬼情未了的戏文来着,呃,这个忒情爱文艺了些。但也有生猛些的,譬如鬼怨鬼上身木偶奇遇记”说完发觉最后一个貌似不是鬼故事。
凤晞悠悠然道:“哦,你倒晓得的不少,既然你的精神力恁般强,晚上便是一个人睡也没大妨碍罢。”立时要将凑过来的身子抽走,清风携卷了飘逸的衣袍。
玉袖顺着衣袍抱了上去,死死揪住道:“好罢,我不该看那些故事。”抬头望见他凉凉的面皮,她咽了咽口水,糯糯道:“好罢,我不该将薛谨的包袱拆开,我真是太坏了,旁人的东西怎么能随分拆开了,何况是一个男子的,便更不是我恁样的小姑娘可以拆的。”一派真心忏悔毕,终归因凤晞喜欢自己的缘由,听得他谅解的一叹,顷刻便被扶正了身子。
她看着他端出没奈何的头痛模样,便端出更加没奈何的头痛模样,顺着她的眼光,他将那只被整饬得稂莠不齐的包袱抓过来,拆了重新理过,一面同暗暗欣喜,面上却压抑着的人道:“我方才问庙里的土地讨了两块饼,你一天没食什么,权先垫垫。”
压抑不住欣喜的人,撒欢地跑了。
一日后,那位被艰难得救起,艰难活下来的薛谨终于醒了。本以为这是个好契机。因一般被救的人,总要说一段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话,那时玉袖便可以说让他充当护卫,一路送到某地。但没想到年轻的薛谨忒不懂世情,吃了她的饼,喝了她的水,双拳一抱道:“多谢姑娘与兄台搭救,薛谨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定会相报,先行告辞。”这就忒没道义,忒没路数,忒出乎她的意料了!
玉袖啃着煎饼,愤恨地抹眼泪沫子:“你怎么不仔细将他拦一拦啊?却叫我,呃,是叫你,如何牵线搭桥。”
凤晞伸手慢慢拭去她的泪沫子,再捻去嘴角的饼屑,笑道:“急什么,总会有机会的。”
她就着他的袍子哼鼻涕,再揉着额角道:“哪有这么多机会啊,要是没机会怎办。”顿了顿,问道:“不然你看,直截将两人绑床上的法子,何如?”
凤晞扯出袍子,拍拍她的脑袋,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先跟上罢。”
暖了日光的湖水,正载着最后一班船离去。在船夫急迫的叫唤中,最后一个踏上甲板的是薛谨。迫不及待与水交锋的船桨,溅起了助兴的水花,微微打湿了他青衫的下摆,占了些许风尘的衣褶瞬间被带上了安静的颜色。
待船夫收了踏板,玉袖和凤晞才发觉,他们赶不上了。
但世间处处有惊喜,薛谨终究遇上了他命里头的大劫。
这班船因出现数位杀手,只能稍作滞留,杀手的目标毫无悬念是薛谨。
玉袖晓得青龙必要为阖族报仇,但这样兴师动众的报仇法子,显见不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干得出来的。她不免在心里有些洒落神君,一旦落了凡果真是有勇无谋,即便是她也不会明目张胆,好歹到了晚上,摸个熟睡的时辰兴师动众一番,成功率却也比青天白日里来得高。虽则法子委实不入流,但总能叫他没有个周全的防备。话说回来,暗杀这码事,需要讲究入流不入流么。
在船客的惊呼下,战场转到了风平浪静的绿湖之上,霎那撩起三丈高浪。
玉袖靠近一些,竟能看见远处被掀起的数颗鹅卵石大的水球,被一根细长的丝线割成两份,与此同时,水球面前的两个刺客浪起头落,顿时血涌如注,僵直的身体矗立在水中,脖颈间盘旋着喷洒出红色的血花,似一片绯红的胭脂捯饬了青山绿水,湖面如抢了晚霞的红酒,晕了它美丽的脸庞。
不止刺客,玉袖也万万没想到,薛谨使的是一根沉默于黑夜,爆发于熹微,杀人于无形的银线,教人防不胜防。
作者有话要说:
☆、不咸山之巅(三)
剩下的杀手面面相觑,对于这种新式武器皆颇有顾忌。
玉袖仔细看去,其中一人还绑了位清秀姑娘。无须多费神思,这位姑娘便是青龙神君的凡胎,沐青珂,据闻模样与神君生的一丝儿不差,不若是将性别转了转罢了。
英雄救美真是世间永远时兴的话题,因它是盛世少有的能表现英雄们英勇气魄的平台之一。多数英雄都会响应它神圣的召唤,除了那些想展现气概,却又没把握战胜的英雄们,便只能选择退隐幕后,待有把握之时再一展宏愿。
玉袖和凤晞皆认为,此时上去搭把手,又是一个能接近薛谨的机会。虽则凤晞认为这批杀手过于低手,完全不需他这样的高手出手,却还是上去耍了两把花枪,将余下半数人吓跑。
沐青珂愣嗑嗑杵在水中。
玉袖原本想去拉她一把,却被凤晞止住:“凡事总有它的因由,且让他们谈谈。”
说话间,薛谨从远处踩浪而来,浅浅的湖面纷纷俯首没入激流澎湃的浪潮中。
青珂眉眼复杂深沉,映着他深锁的浓眉,狭长的单眼,稀薄的白唇渐渐放大。原本震惊的面色徒然紧张,像是等待一株在冬季绽开的莲花,寒冷的夕阳将她呼之欲出的摘取之心吞没。
她上身着了一袭简单的碎花寒衣,下着纯白褥裙,衣襟右衽,手在宽大的棉袖中瑟瑟发抖,像是紧紧握着什么,隐忍不发。
玉袖瞬间猜测到,她的手里,恐怕握着一把泠泠短剑。那么方才的刺杀本是她将自己送到薛谨身边进行复仇计划的前戏。
这倒是一出甚有头脑的戏码。
但青珂本不是一个天生的刺客,且在此领域并不是天才,获救后短短训练的日子头,无法将她培养成凡世的一代荆轲。而眼目前乃是她头一次实战,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大雠家,说不紧张,绝然是假话。
玉袖欣佩自己,下凡一趟,她的领悟能力着实高了几个层次,一眼便能将几轮番洋葱似的计谋摸得清透。果然即便是神仙,亦是要经历一番波折才能成长。
一时的分神,庙里的香火渐渐淡去,转眼间局势令玉袖来不及消化。薛谨握着青珂的手反扣在她身后,低头将唇贴在她耳边,眼里满是嘲意:“你想杀我?给我个理由。”
青珂害羞且愤,一手与他进行着拉锯战,另一手试图逃出他的钳制,最终意识到男女力气的差距,猛地抬头,对上他的锋芒,道:“你可还记得,陈境皖徽沐氏。”
薛谨呆挣片刻,冷冷道:“不记得。”
大约是冷光的反射,照得青珂的脸色惨白,从心底涌出的冰冷。她以为如薛谨恁样冰冷的手沾无数鲜血的恶魔,当然不记得刀刃下难计其数的冤魂。看此刻的形式,她非但报仇无门,更沦至其手,难得善终。
正待她将抱着必死之心的脸色白了一白,薛谨的冰冷却瞬间融化,令冰山一角崩塌的温暖。不知何时,他已松却她的一只手,抬起她瓜子尖的下巴,笑道:“骗你的。沐家是用毒的一把好手,但卷进政治斗争中,不免要惹些麻烦。他们将你阖族几百条活生生的人命赔了进去,独独留下你,对不对。”
青珂惨白的面容瞬间凝聚了一层疑云,双眼茫然地将他望着,疑惑得很,不解得很。她从楼时迁那儿晓得的版本,是薛谨因私人恩怨,着人下的毒手。今日且不说他孤身一人,道出的缘由竟是她爹因掺了政治里头的一角,方引火上身,引狼入室的?
趁着她思索,薛谨退了几步道:“我不若取几缕逝者的幽魂罢了,杀人这种伤天败德的事,端端是我不愿做的。今天为你了,破了个列。是以你方才说的,是不是弄错了,还是——”加深了笑意,继续道:“你被人利用,来杀我?”
青珂有一瞬的凝滞,又立即反驳:“你若没有做这种事,怎会有雠家想要利用我来杀你?”
他点了点头,道:“话说的没错,但,凡事皆有例外。”突然顽笑道:“说不定那人是个神经病。”
薛谨说话的口吻前后反差之大,令青珂甚至是玉袖,讶然得很。玉袖拖着将落未落的下颌,睖睁着眼瞧见青珂将一双颦眉皱得分外有韵致,甚感神君的消化承受力着实强大。
薛谨进一步道:“我没有证据能证明我的清白,你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确凿是我,我们便打个赌。”他从怀里取出方才玉袖把玩的木偶,置于青珂的手心,看向她的眉眼清醇敦厚,干净得犹如他身上被浸湿后又被晒干青衫,配着寂静的镜湖,倒映着暖暖的红光。
他一双纤细的柳眉采了月华似的弯了弯,手指着木偶左胸的道:“这里注了我的心力,若毁了,我也活不了,我将它交予你,以表我的诚心。”
她捧着逼肖的木偶,怔怔充愣,眼前好看的少年委实诚恳得很,累得她甚至旁处几位滞留窃听的几颗善心双双蠢蠢一动。
这番真真心的剖白,必然也要拿一颗真真的心应一应。
冰冷的风吹散了一隅霞云,青珂收起藏于袖口中的短剑,果然那番蠢蠢一动不是白动的。她红着脸,捧着木偶,微微点头。
不知是夕阳渲染了薛谨发红的眼,还是其中飞舞了两只火蝴蝶,他的眼光炙热,望着她似乎烧了起来。抬手抽掉她袖中的短剑:“你是个好姑娘,应该被人疼爱,而不是拿着这种钝物。”甩手,任由它在半空中化出一道蓝色的幽火光,随即咚得一声,沉入湖底。
斜阳将两人的影拉长,在湖面上隐隐绰绰,像是难分难舍地一次次拥抱。玉袖被这样的迅猛的感情冲晕了头,完全掌握不到这份情的纲领。前一刻喊打喊杀,后一刻收了人家的礼,便跟人家跑了,即使是她,也做不到将弑亲之雠顷刻化为浓烈炽爱。她一颗磨了三万年的仙心,却看不清红尘里头的情,她觉得分外丢脸,分外坍台。
再想想此前见到的陈主,沉着稳重,本以为天性使然,今日一见青梅小伙的他,顿时感触良多。帝王之路,也是一次次被人逼出来,一次次在反复的背叛与绝望之中,踏着累骨开出的白莲花,登上由成灰的万骨堆砌的帝座。
她摇摇头,唏嘘薛谨这一世的命盘十分曲折,十分幸酸啊。给你谱命盘的家伙也十分缺德,十分欠揍啊。
之后的事,在玉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