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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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举杯邀明月,斜影万万双,附庸风雅得很是在兴头上。大哥却分出了一些心思兼顾跌跤的二舅舅。
舅舅皱眉蓄泪,似被蹂躏数番的委屈样,装得还挺像。
要在心上人面前装出一副脆弱的形容,来讨一讨他的怜爱的主意,是二舅舅打小就灌输与玉袖的。时隔多年,她能再见到二舅舅支着这个招数,且依然十分有效用,突然觉得人有时候执着于一份感情,也挺好的。世上可以半途而废的事有许多,感情上的半途而废,却是顶顶要不得的,它会在你后半生留下一个莫大的遗憾,尔后时刻深思,倘若当初那会儿能坚持,可不可能会是另一番天地呢?
所以二舅舅这样努力,玉袖想即便他努力一辈子,打一辈子光条子,心里也是甜蜜的。
灯谜正出到青扃有佳人,红面正梳妆,外披紫胭脂,内已鬓白霜。玉袖猜中无花果,得了两只烧鸡。大哥递与她的时候,又悲春伤秋地嘱咐了一番爹娘的思念,一派真情流露微微走透了他的思念,真是教众生为之动容,天地为之变色。
不晓得是应了亲极反疏一辞,大哥近日难得同她把盏,今晚却多嗑了两句,他说:“身份尊贵的人,总要弄个后宫来耍一耍,袖袖你耍不起。”
玉袖滞了滞,寻思着他大约是询问她关于后宫的看法。大哥对着二舅舅万把个日月,愣儿巴交没将二舅舅的心思瞧出来。玉袖一直觉得这是局中人不自知的缘故。可他流连红尘数十载,从一位翩翩公子成了一位花花浪子,情场中同数千个姑娘过过招儿,却还没将二舅舅的心思悟出来,实在不能令她信服。她一度认为大哥是存了心不认同二舅舅,一派红尘浪子都是他的做作罢了。
而今他开诚布公同她谈一谈,也许是一场打算接受二舅舅的谈话,她必得拿出真心,便正了衣襟,笑比河清道:“一个男人若同时有许多女人,便不是一个专一的男人,是要为天下人所唾弃。咳,便是有许多男人,也不能。”
大哥微微醉醺的神情,霎息来了精神。
玉袖继续道:“须知爱一个人便是要忠贞不二,始终如一,万不能前一刻在温柔乡里对着一个姑娘说爱,后一刻便能堂而皇之地逛青楼馆子。若妻子是个色厉内荏的脾气,那还好,顶多百年之后到幽冥阴司对着阎罗将他告上一发,教他永世沦为家禽。若是个河东狮,却十分为难,估摸要赔上楼里姑娘的性命也未可知,这是大罪过。”
大哥将她虚虚瞟她一眼,咕噜道:“你并不是这样的。”
玉袖迷惑道:“啊,你说什么,我说的是你和二舅舅。”
他惊了惊。
她继续道:“你方才同我说谈后宫,难道不是大哥想接受二舅舅的感情么。妹妹原先将凤子提在口中,乃是同大哥做个玩笑,万没当真的意思。大哥于这上下两不靠的岁数,是该分出心思考虑姻缘。若大哥将其他姑娘放下,同二舅舅执手天涯,断袖分桃同修仙尘,嗯,也是可以的。”
他拂着胸口下处,脸色略难看,扶着她道:“我有些胃疼。”
玉袖切切凑过去瞧,他却愁眉深锁直直望着她,半晌笑道:“你得的两只烧鸡大约要凉了,回屋吃饱便睡罢。”
她朝怀里一摸,还有微热,却比之前凉了许多。抬头却见大哥转去寻二舅舅,她便也紧揣胸怀,小跑回屋。
回屋途中,见到禾寻在大半夜里放信鸽,她顿了顿足,三心二意地琢磨这只信鸽大约是给家里的二老报平安的信,便当做没见过,拢了拢怀里的烧鸡朝优昙苑奔。
华严的月亮十五圆,却甚苍凉。玉袖悠悠觑了眼月轮,广寒宫的那池涓河似翻了九重天,寒气飞流直下,心里头忽倏被一阵瓦凉瓦凉的冰泉浇拨。
于冰冰凉凉的夜里,除却如卿这尊五感皆失的金佛依然在苑里乘凉,旁些人应是关门阖被,蒙头睡大觉做春梦。玉袖没有想到,理了一永昼书卷的凤晞淡然在她屋里,稳如泰山般翻着黄页,案上一红烛熠熠跳跃,手旁搁着一盏茶,正冒着袅袅白烟。
估摸听到她的脚步声,凤晞阖上书,平整置于案,抬头对她笑道:“回来了。”低头见到她揣着的一团油纸,再道:“听说灯谜头筹是修仙宝箓的孤本。次一等的便是一支红玉簪子和两只烧鸡。见你怀里揣着的这团物事,莫能是簪子的棱状。那么,烧鸡是排到第几位?还有那些簪子似乎是你特地买来的,有没有替我捎一支。”
见面就被他一箩筐的问题砸得有些眼冒金星,玉袖笑了两声坐过去:“是第二艺。簪子的话,被抢了个精光”略略一瞟,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茶杯。她咯噔道:“呃,不是不留一支,只是他们与你不同,我与了他们同样的簪子,怎能再与你一个模样的,要换个特殊的方能表现你在我心里是个略不一样的位置。”再咳了一咳:“只是市集里的簪子略次,便不能表现你的位置乃是个特殊的位置,下回换个地段,我仔细做个挑拣。”
他面上的寒气褪去些,略略弯眉:“说的挺中用,继续说。”
她再道:“买簪子的钱是禾寻塞与小狼的,我教他教如何使钱。”
他抬抬下颌,撑着手肘道:“还有呢。”
玉袖微微木讷,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地方再能说的,伸手将又凉了一截的烧鸡打开,道:“你是不是饿了,分你一只。”歪着脑袋望见流紫与小明抱成雪白雪白的一团,滚在墙角酣睡,再道:“小明没福气,让给你正好。”
凤晞凉凉望了她一眼,再凉凉望了苑里一眼,笑道:“今日你过得很是精彩嘛,闲日里捡惯了物事,两只珍兽良善且不做紧,如今捡了个大活人,你要待她怎的?”
半只鸡腿卡住玉袖的喉咙
凤晞修仙至今,尚连半仙还不算,如何能将如卿瞧见?
她猛咳了几声,凤晞端水过来,再替她顺背。她道了声答,端着茶水灌着,一面仔细琢磨,是不是日前他食的阎浮果佛性甚足,将心里的腌臜净化得一干二净,揭去了罩眼的那张尘纱,这才能看得清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如梦(二)四更
阎浮果这类圣果,除却起死人而肉白骨,最大的好处便是得不出旁的好处。凡世那些说评弹的老先生,总将神话故事里的果树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食者长生不老,飞登凌霄,种种目不暇接。倘若真是这样,天下就没有道士了,大家都去挖果子吃。玉袖也从未听说过有哪路神仙为了增加修为仙力,去闯阎浮幻境的,端端说明阎浮果诚然没有这样的效用。
既然没有那样的效用,凤晞却能见到如卿,玉袖思索良久,只能推出他同自己整夜躺一张床盖一条被,还没将双修一事付诸于行动,已经教他沾去不少仙气。这样一想,他能见到如卿,便也解释得通。
玉袖将白日里的如何截住二舅舅与小明,如何又遇到流紫,如何再带着小鬼误打误撞遇见如卿,一一报备,独独将晕倒一茬半遮半掩简述,算成功矫饰而过。
凤晞默然,是在思考她说的尸鬼成佛一事,不是略有些离经叛道,而是三岁的熊孩子都不会信的故事。
她伸着脖颈候着他,他只将茶饮尽了,微笑道:“梅庄主的事,前几日我着人查过,你说的应该没有错。只是其中有一段故事被掩得很好,连我也没有查清。”
玉袖笑开:“所以说,查出事情的真相,是我们的职责。呃,凡人的真相,由凡人的青天老爷勘察,可如卿不是个凡人,真相只能由我们明断。”
凤晞从容道:“课业的内容我大致上温理全了。梅家的这件秘辛,倒是可以和你一同探探,我也挺感兴趣。”
原以为要将他劝住不容易,她做好了整三日死缠烂打的准备,没承想竟略提了一提,能这样轻松得应,她有些惊喜。
然一惊一喜之间,又有一个愁
凤晞在一旁略抬了眼皮瞟她,浅笑一声道:“既是一桩秘辛,晓得的人不多,要寻着手点,也不大容易。”
他竟聪明得这样!
玉袖心里很是欣慰,挪了挪椅子靠近他。他却笑道:“天将寝时,明日再说。”
是以,她挪椅子做进一步探信儿的动作只能夭折,垂着脑袋丧气时,被打横抱起,塞进被窝。玉袖琢磨着凤晞的这番言行是要同她一起睡的意思时,头顶上有软糯的字眼汩汩流下:“你先睡,见你睡熟,我再回屋。”
她扒着被,探出脑袋:“凡世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凤晞凑过去用力地堵了她两回,再道:“是,但我觉得过了三十个秋。”
玉袖捂着涂了辣椒水的唇,又觉得甜蜜,又觉得委屈。凤晞说的这句情话,她也挺想说的。只是不见的一日,她身上发生的状况有些特殊,没能好好思念他三十个秋,她有些对不住他的惓惓思念之情。她觉得自己既没能做同等回应,便不能随意说出口,改日她若也思念得惓惓至深了,再同他说,方显得是真情真意。
于是这熊孩子委委屈屈又甜甜蜜蜜躲进床角。
身后却有一只温润的手紧紧拥住她叹气。
凤晞办事向来效率,是个做大事的人才。他告与玉袖说是找着如卿成佛前的丫鬟,眼目下已是个六旬老人,晚些时候请过来。
玉袖晓得后,兴奋了一日,乃至于在白日里的几堂佛理课,她的精神头格外足,老师看着很是舒心。
晓风残月,孤梅凋落。今夜华严的玉蟾难得缺了一个口,不够圆满。
春风潜入夜,润物静如磐之际,玉袖两番没有一饱优昙花开花败的眼福,于今夜能幸然开一开眼届。见得满园芳香悄然入心,倒不枉她大清早放着懒觉不困,拎着笤帚做清扫的一片苦心。
端端于最后一只优昙展露花骨,春风一动,白色的磷光在一片汪洋黑海中此起彼伏。一阵须菩提念诵声中,凤晞拎着一个婆婆翻墙进来。
正是从前跟着如卿的丫鬟。
凤晞说的请,乃是个比较粗暴的请。丫鬟婆婆抖擞半日,不敢多话。玉袖跟着劝止半日,说话说的口干舌燥,顺手一摸,没有茶,想起此时正是在苑里,起身转入屋里搬桌端茶。
办妥后,丫鬟婆婆已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攀着如卿的膝盖再续主仆之情。
玉袖有些莫名,端起壶添茶,顺道问凤晞,他亦端了茶杯伸到跟前,并道:“梅姑娘摘了两朵优昙,撷了两瓣,与了一行小字与她,她便识得了。”
玉袖顿了顿,斟茶道:“只一人份,你再去煮。”
他饮着茶,默默勾嘴角。
如卿对于自己的过往,也很有些好奇,听得丫鬟婆婆哭得分外伤心,伸出胳膊想做个安抚,伸到半途中折回来,可能觉得旁人既见不得自己,这个攀肩膀的动作,会教人家受到惊吓。
她禅定地将眼前自称是她丫鬟的人望着,静静听道:“阿从自幼与小姐在一处,从没有分开过。便是小姐出阁结缡,阿从依然是做陪嫁的,在那一个二八的花雨年华季”
如卿似花一般的十六岁,隔墙的邻人入住一位华严日后的金蝉子玄真,而彼时,玄真却是一位带发潜修的弟子。且两人的缘起,不止于命里有时终须有一说,兴许是前因的牵扯,所造就的后缘也未可妄度。
梅家世代巨贾,阖族人口上上下下加起来粗略算一算,估摸也有上百人。如卿排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