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匪如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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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多大了?”李瑾瑜看他就比自己高一点,估摸着最多十五岁吧。
“十三。”
“唔,家中可有亲人?”李瑾瑜现在觉得自己非常像一个人贩子,好在阿决完全被他刚才的气势所震慑住,回答,“没有了。”少年的神色忽然黯淡下去。
“父母都不在了?还有没有亲属?或者是亲朋好友的?”李瑾瑜目光灼灼,上上下下地对着这个少年打量,眸中精光四射,不知道在想些啥。
少年以为这个长得跟小仙女似的公子要把自己送回去,悲哀一笑,“这位小兄弟,我家就剩我一个了,房子去年已经塌掉,实在没有什么”李瑾瑜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在她脸上如花一般绽放,阿决见她笑得诡异,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嘿嘿,一个无牵无挂的少年郎,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唔,骨骼清秀,天庭饱满,目光有神,先天资质不错嘛,恩,更好的是少年老成,处变不惊,见此血腥场面却没什么反应,刚刚得脱大难还能言谈自如,嘿嘿,父母双亡?很好,死得好啊没有亲属?更好,死得干净啊没有亲朋好友?太好了,彻底死绝了更好唔,无依无靠,没办法活下去?实在是太好了哈哈,不错,不错,真的非常不错。”李瑾瑜一个人在那里窃笑良久,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全面分析了面前这个阿决的资质,一不留神居然说出声音来。
阿决面色惨白,敢情眼前这个武功卓绝的小兄弟是一个人贩子啊,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李瑾瑜回过神来,突然对着阿决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阿决顿时又觉得眼前一花,“阿决啊,你当真是无牵无挂,无父无母,也没有左邻右舍的?”
“这个这个我倒是真的无父无母,可是左邻右舍还是有几个的,这牵挂的事情么,我牵挂很多啊,我还舍不得死。”阿决非常笃定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直直地看着李瑾瑜。
“谁说要你死了?”李瑾瑜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先天条件堪称完美,所以才这么高兴嘛,来来来,随我来。”李瑾瑜伸手点了一通,解开他身上的穴道,拉着阿决骨瘦嶙峋的右手,走到一处高台。
阿决看着这个小孩子成熟老练的样子,心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么?
李瑾瑜走到一个石磨上,前面的农人们泄完了愤,有些迷茫地站着,她拍了三下手掌,众人均向着这一边望了过来,“柳州的父老乡亲,我是崔州新知府刘伯彦刘大人的下属,今天奉命前来召集兵壮,大概你们会奇怪,为什么知府大人要在柳州这个穷乡僻壤招募丁壮,原因只有一个,崔州里面的那些所谓‘神兵营’太怂了,都是一群怂蛋。”说到此,底下有人笑了起来,“那种人我只要一个手指头就能戳死,想必诸位刚才已经看到本人的身手,总之一句话,跟了知府大人,平常只要你们勤加练习,粮饷少不了你们,养家糊口也是绰绰有余,现在我问你们,愿不愿跟着知府大人?”
李瑾瑜知道自己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演讲的料,说到最后已经词穷,只能抛出一个最实际的好处:总之当了兵,有你们享受的好日子。其实知府大人并不知道她会到柳州来,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刘大人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众人,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打架不要命见血就发疯的肌肉男加二愣子。
语毕,李瑾瑜静静站在石磨上,良久,一阵萧瑟的风过,卷起纷纷扬扬的清尘,日光在这些清尘里变得诡谲莫测。
“小子,看你有几分身手,又有这种胆识,我们这些贫民就跟着刘大人了!”
“对!杀光那些该死的土匪,为我们死去的乡亲们报仇!”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本来就无比仇视那些强盗的贫民们很快被煽动起来。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将来要带领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他。”李瑾瑜说话间就将阿决推了出去,阿决身后一股大力袭来,本来踉跄着差点摔倒,却奇迹般的似乎被什么托住了,他回头错愕不已,李瑾瑜冲他点点头,以目示意:别紧张,说的就是你。
“怎么也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看他那么瘦弱,估计连一块板砖都举不起来吧?”四周质疑的窃窃私语嗡嗡地响起,阿决完全是一副蒙住的表情,不知道李瑾瑜此举的用意何在。
“我比他小得多,但是刚才我的身手你们也看到了,现在你们想质疑这个将要比我优秀的少年么?”声音中加了三分功力,不大后劲却极强,震得附近的树枝簌簌抖动,仿佛不堪重负似的落下片片枯叶。
“小子,我们佩服你,自然也相信你的眼光。”依然是那个刚才领头的人赞同。
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收拾收拾东西好跟着李瑾瑜去投奔那个刘伯彦刘知府,不过当李瑾瑜看到这些穿的破破烂烂的人们居然扛着左一个包裹右一个包裹,还有几位手里抓着一只同样瘦弱的老母鸡,乍一看倒像是准备大逃亡的流民,哪有半点刚才好勇斗狠的架势?李瑾瑜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果断道:“这些东西都放在这儿,你们空手跟着我回崔州。”见这些人愣在原地,李瑾瑜咆哮,“听到了没有!”
话音未落,随之而来的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于是乎,没过多久,一个十岁的俊美小孩领着一个面有菜色的少年,后面跟着一帮目露凶光的难民或者说士兵们,浩浩荡荡地向崔州城外开去。
李瑾瑜并不知道的是,她这个时候一点自私的考虑,会为整个楚国带来一支前所未有的劲旅,一支后来声震九州令强齐之兵闻风丧胆的东陵铁骑。而那个由李瑾瑜亲自调教的瘦弱少年便是后来赫赫威名的东陵大将军顾决——这个名字还是李瑾瑜后来起的。
而现在,她坐在小狼这个未来狼王的背上,听到后面满是惊奇的耳语,以及敬畏的目光,知道小狼的威慑目的达成了,她瞥了一眼走在她身侧的沉默少年,心想:也许这个跟现在的她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会很容易控制吧,或者说臣服?李瑾瑜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她只是想要有一个足当股肱的手下,仅此而已。
Chapter3 修彼戈矛(4)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阳光已经透过竹林的间隙洒下柔和的光,为这片寂静山林平添了几分生气,溪水之上的竹林精舍,院子里两只白鹅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张桌子旁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李瑾瑜。
她一早就把桌子给搬了出来,铺开宣纸,放上两块压纸的玉石,提笔蘸了蘸墨汁,开始临摹昨天先生所教的文字,李瑾瑜瞥见身侧的白鹅,脑中忽然划过王羲之以字换鹅的典故,心想自己现在这个架势颇有一点伪名士的风范,不由微笑,“喂,我都在这儿住了几天了,怎么你们还不认识我啊?”言罢,落笔如行云流水地书写起来。
这个身体真好用,基因应该不错,估计有点成为书画大家的潜力,李瑾瑜一边临摹,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竹林精舍内,一个风姿俊雅的身影临窗而立,李潜着一袭泼墨写意修竹图的月白底色长袍,看着窗外正龙飞凤舞的某人,拿起一杯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刘伯彦放下手中的茶盏,“舒夜,你这个侄儿文武双全,真是个可造之材哪,我说你们李家怎么净出人才!真真是羡煞我们老刘家了。”
“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瑾瑜是不是我的侄儿,等辉誉那孩子回来,才能知晓。”李潜淡淡说。
“哎,我说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们都知道这臭小子在撒谎,说什么老家被一把火烧了,问他家在哪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嘿嘿,现在小孩也知道学精了,不过到底还是个黄毛小子”,刘伯彦走到窗前,看了看李瑾瑜那双很像在鬼画符的双手,“我们已经知道那个失踪的孩子就叫李瑾瑜,四年前丢了,啧啧,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瑾瑜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回头正好对上先生清凉如水的眸子,以及刘大人一张大大的笑脸,便粲然一笑回头继续鬼画符。
李潜的嘴角不知不觉泛起亲切的弧度,一边的刘伯彦瞥见,吃了一惊,心道这个舒夜脸上的表情永远只有似笑非笑这一种,最近这是怎么了李潜忽然开口,“刘大人,你也不用一个劲的夸奖瑾瑜这孩子,她做事情这么急躁,不够沉稳,照这样发展下去,将来必定吃大亏。”
刘伯彦想到前天他们二人几乎将附近的山区荒岭都搜了一遍,马不停蹄地四处打听寻找,还是花了四天的时间才找到李瑾瑜,所幸这孩子自己跑了出来。不然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哎”,刘伯彦猛地一敲桌子,“刚刚说到这个文武双全,我怎么忘了,那首词在哪儿?”这个知府大人自己也是文武兼修,今天正是为了李瑾瑜的那首《鹧鸪天》而来。
“原信已经寄回李府了,这是我手抄的一份。”李潜从一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沓素绢,理出其中的一张递过来,“不过瑾瑜说这不是他写的,乃是另有高人所做,我问他是谁,他也答不上来。”
刘伯彦双手拿过,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捧着一件珍宝,李潜说,“伯彦,我看你还是那个爱书成痴的书呆子,天下所有的文章都休想逃过你那双法眼。”
“呵,你不也还是那个成天想着远离人世,逍遥自在过此余生的舒夜嘛。咳咳,这个孩子真是太过小心谨慎了,要是真有这等人物。我刘伯彦能比他晚知道?呵,这孩子”刘伯彦捧着素绢坐下,言毕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如果让李瑾瑜看到知府大人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个刘大人看书的样子怎么跟头上绑着“必胜”喝咖啡熬夜看书做题的中国高考生一样哪,那个认真的样子
词很短,不一会儿,刘伯彦轻声念了出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好词,好,好。舒夜,我看你这个侄儿的心性跟你倒是颇为相近,难怪你们这么投缘,刚见面就拜你为先生了。”
“我这个先生当得非常失败啊”李潜苦笑着轻叹。
“哦,舒夜为何如此说?”
“瑾瑜似乎能够认识一些大篆,但是相对简单很多的白话常用字却一个也不认得,一天只肯学五个,按照这个进度”
“什么?”刘伯彦惊讶无比,“小子不认识白话字?”
李潜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安慰他不要过分激动,同时苦笑点头。
伯彦大人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跌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向窗外那个鬼画符已经画得手舞足蹈的某人,微张的嘴巴半天没合上:一个能用大篆写出这样词句的小子,居然茶盏在地上打转,精舍中只剩下这个清脆的声音。
窗外的某人边看先生给他的一个个字,一边兴高采烈地临摹,越画到后面越有成就感,当李瑾瑜写下最后一笔捺,开心地一挥手,毛笔上的墨汁就此甩了出去,大白鹅的身上瞬间出现一连串不明黑色斑点,呱呱叫着躲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