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匪如玉-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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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短寿十年么”,公子廉满不在乎地笑笑,“我的兄弟们弃我而去,母亲长得什么样子我亦无缘一见,至于父亲么,呵呵,在皇室中长大的孩子恐怕对父亲都没什么感情吧。”
“孩子”,大司命终于缓缓转过来,“生在帝王家,这些都是你注定承受的,自古天家情薄。”
“大司命?!大司命你怎么了?”公子廉原本以为大司命只是不想看见自己而已,没想到只有五十岁的大司命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古铜色的皮肤骤然苍老,深深的皱纹宛如沟壑纵横,死灰色跗骨之蛆一样爬上了大司命的脖子、脸颊、手指
“大司命你怎么会这样?”公子廉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司命。
老人的身体变得无比地轻,如同风中残烛,只要一阵微风过来,这一句老朽的身躯就会瞬间坍塌,“呵呵,孩子,这就是反噬啊,孩子,我当初欺骗了你,这个禁术真正会伤害的只有施术者,被转移了灵力的受术者反而会健康长寿呢,呵呵,傻孩子,当初我只不过是想将你吓唬回去而已,你还真信了。”
“那为什么大司命你一直说这个”公子廉很困惑,关于禁术的传说在楚国皇室已经流传了近百年,怎么可能是错的?
大司命让公子廉扶着他坐在地上,喘了口气道:“孩子,你还太小,有很多事情也许这辈子你都无从知晓了,我我是你外公家的幕僚,当初你的母亲嫁给先帝的时候,我即奉命秘密入京,隐姓埋名地生活了几年,当然,之后我就自然而然地是从当时的大司命学习天文观测、术数咳咳,前任大司命去世之后,我也就继承了他的衣钵。”
“母亲”公子廉轻声念出这两个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的字眼,“是母亲大人吩咐你这样做的么?”
“正是啊,孩子,你和小姐当年可是非常地像哪,咳咳”大司命的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候说一句话需要休息三倍的时间,公子廉知道回天无力,只能让大司命尽量躺地舒服一点,他耐心地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使半边腿已经全部麻了,母亲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性名词,如今这个年轻的帝王更是贪婪无比地凝神细听每一个和母亲有关的字眼,她年轻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她喜欢的花草和食物,每一个字对于他来说都宝贵无比,经由了一个老人之口,一一道出,他的眼中渐渐弥漫出一层大雾,眼前的青铜仪、观星台、漫天的星辰陡然模糊成了一片光。
Chapter42
是夜,不知在观星台上做了多久,公子廉缓缓起身,来到台子的边缘,他的力量如今已经足以睥睨天下,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在两年内灭掉强齐,剑吞并周围的蛮荒诸国绰绰有余了。
那是从楚国这片中原大地上建立之初就开始流传的力量,真正能够打开力量封印的大祭司只是少数,而能够完全承受这股力量又不遭其反噬之力的帝王更是少之又少,公子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两位哥哥,同一片茫茫星空下,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们在做什么,是不是还记得他们有过半个弟弟。
在皇后的影响之下,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非常厌恶自己的哥哥们,两个懦夫,两个叛国贼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绪才开始转变呢。
他真正的母亲死前给他留下了文武两位得力干将,股肱之臣,计谋可问秦风,战事可问姜奇,虽然姜奇那个愣头青也给自己惹过不少麻烦,但是这二人确实在他迈向帝王宝座的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臣子,更是亦师亦友的刎颈之交,很多时候,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弃他而去,去追求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何必辅佐一个怎么看怎么会过气的傀儡皇太子呢。
然而,即使是他们,在很多时候也无法帮助到他。楚国太子,公子廉,当他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举目四顾,除了跪着的宫女太监,再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整座大殿里只有他自己一人的脚步声。
大殿外面的夕阳透过窗户洒下一片昏黄的光线,照在石柱上,拉开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有时候他被那些影子一吓,以为是幢幢鬼影找了来。他会突然看到很多年以后自己的样子,也许已经白发苍苍,苟延残喘地在那些人的面前低眉顺目,他还是会在这里,会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美丽皇宫里。
他要打破这个牢笼!
许多年前,这个孩子的内心里终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当然,没有外人听到,却足以打破孩子心里的最后防线,命运的轨迹终于开始出现了一点偏差。
他有时候会想到一个似乎熟悉但又陌生的影子,很多年前,在齐楚交界处的三万大山之中,有一个人对他说了秦风姜奇永远不会说的话:“虽然生活本身毫无意义,但也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段才会觉得痛苦沉沦,过了那个时间段,自然优势另一番风景。”
是啊,他终于熬过来了,生命果然焕然一新。
“我很快就会攻到你的家乡去,我们,龙首原上见。”公子廉对着空气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他的眸子里映出齐国的万里风光,熠熠生辉,仿佛活的一样,这个少年的嘴角忽然弯起一个温柔无比的弧度。
*
李瑾瑜终于醒了,当看到房间里面熟悉的陈设,以及丫鬟们惊慌恐惧的脸,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之后,她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同陡然从天上跌倒了地上,心理落差之大令人难以忍受。
李瑾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碧绿的质地之中一道透明的圆环,原先的红色物事早已经不见,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梦境,更不是幻象。
“呜呜呜”如同小猪在拱食的声音,侧头,一条小小红色烛龙喷吐着火焰在一角起起落落,烛龙黑色的小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饿吗?”李瑾瑜脱口而出这句话,仿佛还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度里,长梦还没有醒过来。
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整个齐国的朝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西北战事,这一生从未败过的李可道将军第一次在龙首原这个古战场败给了楚国,并且连对方的指挥官都不知道姓甚名谁,这对于李将军来说,打击更加巨大——齐国开国功勋之后,一生灭敌无数建立不世是功勋的他,居然败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龙首原是齐楚两国之间的要塞,兵家必争之地,一夜之间便易了主,齐军只得退回姜门关以内,要知道,在姜门关和自然天险——群山连绵的龙首原尽头之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开阔地带上齐军作战远不如楚国的骁勇铁骑。
“最好让家里的长辈们多做工作,让族孙李瑾瑜把东陵铁骑带过来。”夜晚,龙首原上的明月大如盘斗,泛着一点微红,紧紧贴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李可道望着这轮阴森森的明月,这么想着。
当然他并非想让从未谋面的李瑾瑜带兵来抢他的军功,连皇室里的贵胄们都碰了一鼻子灰回去,李可道决不会将已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军队转手他人。毕竟他们这一脉向来不怎么待见李瑾瑜所在的那一脉。
只要他的兵就够了,或者最多让顾决和李承这两小子带兵过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齐帝都皇城,高墙之中,也有一双眼睛望着天边的明月,不同于战场上的血红色光芒,这里的明月遥不可及,远远挂在天心中央,如镜般洒下一片清光。
长公主美丽的脸庞因为月光显得格外柔和,抹去了原有的一丝狠厉,“你说说看,这次的事情小皇帝会怎么处理?”
长公主寝殿外的凉亭下,石桌的另一头还坐着一人,麻布葛衣的青年,约摸三十岁左右,闻言回答:“陛下自由远见,天意难问,岂是我这样的门生小吏能够妄自揣测。”
李缘漪淡淡笑了一声,有点嘲讽的意思,“怎么,这种时候四下无人,连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你还不敢说?陆大人真是谨慎过了头啊。”李缘漪低头抚弄自己的指甲,继续道:“过分谨慎就是怯懦,难成大事,我将你调入京中做事,是器重你,这时候还要韬光养晦不成?”
长公主说话时并没有看他,陆彦於,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衣胜雪的长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美丽,仿佛根本不属于尘世一样,陆彦於却在心头冷笑:长公主啊,如果你认为凭着这点笼络手段就能将在下拉入您的麾下,实在太小看我们这些外省的官员了。
他心中明镜也似,他一个长年被流放在外的监察御史陆彦於,突然被调入帝都这个权利中心,一下子站在权力漩涡的风口浪尖上,这其中既有他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的为官之名,亦有他敢于为百姓请命的铮铮铁骨之声,而最重要的还是那位皇帝的意向,小皇帝背后的智囊团一致认为这个时候,他陆彦於是被调如镜的最佳人选。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方官员,其履历实在是太清楚,太明白,太光彩,整个齐国官场的人掰掰手指头都知道,如今陶氏隐隐有和长公主联手的迹象,李氏一族已有强弩之末的征兆,这时候,将这位刚正不阿,和李氏三兄弟交情匪浅的陆彦於调回来,就是最好的权力平衡。
而这其中,小皇帝背后的那位老手还将调回陆彦於的人情卖给了长公主,其中曲折不必细说,小皇帝的背后,就是留香苑,那个已然被默认为朝廷最大监察机构的民间组织。
“臣不敢韬光养晦,如此,在下就直说了”,陆彦於清了清嗓子道:“私自调用内务府的银两此事已经证实,挪用公帑,是灭九族的大罪,要是四公子还在,也许还能通过郴州的生意将这笔巨额亏空补上,但问题在于,四公子不在。”陆彦於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寒芒,“小皇帝再怎么偏爱李氏一族,再怎么想要打击陶氏在京中乃至全国的势力,这个时候想保也保不了,只要让言官们在这个时候多多上书,加上龙首原失利,军方干政,哪一项不是让李氏从此一蹶不振的罪名?”
“军方干政?”长公主一直闲闲的表情这个时候才集中了注意力,“这顶帽子怎么扣?”
“还用扣么?”陆彦於捋了捋自己的美髯,“他们李氏军方干政从开国时已经开始,李萧珏和田思博交好,只要稍作努力,令他们二人带兵闯宫不是难事。”
“如何做?”长公主只在乎最终实践的方法。
“李辉誉已经回来,战败而归,现如今已被押在天牢里,李氏几兄弟最顾及兄弟情义,到时候只要派一人出面,劝说他们即可。”
“如何劝说?”李缘漪放下手中的玉球,扭头饶有兴味地问。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选谁去做说客,这个说客的身家背景如何,此人不仅仅要能言善辩,最重要的还要擅长狡诈欺骗,才能骗到李萧珏那个小狐狸,那么这个人又必须是平常很受他们信赖的,又能为他们所用的。
这样的人举国都找不出来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