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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唐明皇-第77部分

小说: 唐明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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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于万岁通天元年,宫闱不宁,朝政失理。所委营州都督赵文翔,不遵先皇善政,刚愎自用,契丹饥馑,不加赈给;视告荒酋长、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使孙万荣如奴仆,促使契丹十部,怨而反之!即杀赵文翔,占据营州。然即奏书朝廷,翼求抚慰。

“彼寸朝野震动,而君臣不查失陷营州之渊源,即以春官尚书武三思为征讨大使,改李尽忠为李尽灭、孙万荣为孙万斩,大军北上。

“尽忠等闻之,遂失望于朝廷,自立为无上可汗,以万荣为前锋,旬日,兵至数万。硖石谷前一战,征讨之军全军覆没!

“此后,北方诸邦,皆以朝廷无信,而转附契丹;连年征战,耗资巨亿,然营州复建无日,损兵折将无数!

“今新朝既以中兴大唐、再创贞观之世为己任,当莫蹈旧辙,而应身体力行太宗‘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之遗训,示彼以仁信,则可刀兵不兴,而复营州!”

“哼哼!”薛讷听了冷笑两声,反诘道,“我有一事,欲求教宰相大人!”→文·冇·人·冇·书·冇·屋←

“老将军请赐问!”

“今上登极以来,已两度遣使招抚,堪称仁至义尽,契丹却拒之城外。此,又当作何处置?”

“老将军!”姚崇淡淡一笑,摇摇头,“隔阂廿载,恶战数番,仅两度招抚,怎称仁至、义尽?”

“依大人之见,我君臣当亲临营州负荆请罪,方算仁至、义尽?”

卢怀慎见薛讷偏激无状,他走上一步,正欲和薛讷争辩,不想就在这时,玄宗却在座上朗声大笑起来。并频频顾盼着姚、薛二人,含义不明地说:“有趣!有趣!”

卢怀慎只得仍退回班中,心情紧张地听着皇帝的决断。谁知玄宗这时却朝殿侧的姜皎问道,“东阁可曾准备停妥?”

“业已停妥。”

“薛、卢二卿,可出殿等候朝会。姚卿陪朕东阁早膳。”

“臣谢主隆恩!”

“臣等告退!”

东阁,指后殿东侧厅。皇帝赐宴大臣,一般在那里举行。

听说赐宴姚崇,薛讷心里却有些烦躁起来:“难道今上竟已为姚崇说动?唉!看昨夜今上的神情,似已决断了呵!哼!懦弱的姚崇呵!难道几年贬谪生涯,已将你壮志磨尽?”

仍落在薛讷身后的卢怀慎,虽治国无方,但却也有见地。此时此刻皇帝单召姚崇赐宴,他总觉得是有益于主战的举动。他既担心,却又暗自揣度道:“姚崇虽非宋璟,能作厉色鲠直之争;但事关国运,他会竭力谏阻的……”

到东阁不过百步之遥,玄宗乘着由两个健壮宫侍抬着的腰舆,在四名官娥的环扶下,徐徐而往。

随在腰舆后面行走的姚崇,完全明白玄宗赐宴东阁的意图,是要借此再作一次说服。他苦恼地想:“殿前晨争,我已呈明利害,今上尚不知觉?……少时在东阁,我又当如何,才能止得住君王重萌开边雄心?唉!宋璟啊宋璟!你那归朝的马蹄为何迟迟不至?眼前若有你助我一臂之力……”

“姚卿入席吧!”玄宗微笑着一声招呼,打断了姚崇的思绪,他这时才听见从东阁之北八面漆金大屏风后传来的悠扬的宫乐吹奏之声。他再度跪谢后,由姜皎导着,在皇帝进食的御案右侧两步远的地方,安放着的赐宴长几后的橙黄色宝相花纹坐毡上,盘足坐了下来。

一来皇帝此类赐宴,仅是赐给臣工们一种恩宠的表示,一般酒不过半盏,菜不过三箸,受赐者便要离座谢恩,表示业已吃饱了浩荡的天恩。故案几之上,盘盏了了,只供虚应故事;二来今日皇帝赐宴,更属醉翁之意,全在酒外,故不仅姚崇面前仅只一玉盘“桂髓鹑羹”,两枚“莲汁泡油糕”,连皇帝案上,也仅此二味,只不过全用御用的九订金盘盛装而已。

“姚卿,此羹润肺益气,据传系楚宫绝味。卿不可虚应故事,当尽兴食尽!”玄宗见姚崇坐好,便拿起银匙,搅动着九钉盘中的桂髓鹑羹,笑对自己的宰相说。

望着玉盘内那菊汁般浓艳的汤汁,和那点着鲜红的樱桃净仁的嫩白色的鹑肉小丸,以及缕缕直扑鼻中的桂子馨香,姚崇也毫无食欲;他在座间向皇帝以目谢恩时,发现皇帝还是只用手中玉匙轻搅盘中之羹汤,并未入口。他也只好去拿几上的玉匙。

“姚卿,”就这时,姚崇却听见皇帝在呼唤,忙又放开玉匙,敛手恭应:“臣在。”

“听说,卿和卢卿议及比拟前相之事?”文人

“回奏陛下,”对皇帝以闲聊口吻,垂询这样一件事,姚崇只觉得言轻意重,但却一时间摸不清皇帝的意图,只得有些忐忑不安地回答说,“日前于紫微省台,臣问卢大人:‘余为相,可比何人?’卢大人久不能答。后来,臣对卢大人说:‘何如管、晏?’卢大人答道:‘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臣请他能予一定评。卢大人思之再三,答道,‘公可谓救时之相耳!’……”

“听说卿当时很高兴呀!”静听着姚崇奏述的皇帝,直到这时,才开口说道。但他的脸上,已无笑容,剑眉间,却微泛着愠怒,“眼下,营州未复,北疆二防镇又落敌酋之手!看来,朕岂但不能作一代中兴之主,就连这‘救时之君’四字,卿等亦难评说呵……”

姚崇听到这里,浑身的筋骨都似被人抽去了似的,差点没瘫伏在餐几上!

甲申大朝会,升薛讷为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

群臣无敢谏者。

七月,薛讷与左监门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左拾遗张九龄等誓师出兵。将兵六万,直出檀州,逼临营州……

第五章

在大唐东、西二京之间,溯黄河北上,至单于城往东,便是长达数千里的秦、汉古长城;在这蜿蜒曲折、盘伏于崇山峻岭之巅的巨龙尾段,潢水横空跃出,呼啸狂驰,直汇辽水;辽水势增,更以雷霆万钧之力,汹涌澎湃,一泻千里,归于大海;在这两水环抱、与长城遥相照应之间,大漠茫茫,遍布着斗大碎石;水润绿茵,耸动着如云羔犊。这,便是本度奉敕出征的大唐元帅薛讷挥师直指之地——营州。

眼下,营州城头上,插着五狼头纛;七月喷焰吐火的日头,不仅使城廓中的筒瓦生烟,就连戟指蓝天的白杨,也枝垂叶卷,象被日光将其水分吸尽。但是,在这灼人的日光下,西向的城楼边,高悬的吊桥旁,服饰各异、但都罩着铁甲的契丹、奚、霫、靺鞨等邦兵将,却紧勒马缰,擎戈横矛,来往防护,守卫着契丹首府——斡鲁朵,也就是营州城。

但是,居于斡鲁朵深宫中的契丹大可汗李失活,这位契丹大贺氏十部的总酋长,却并不留恋这由逝世不久的前可汗李尽忠盘踞的一片金瓯。从他去春受代大可汗以来,便希望早日回到松漠城,虽未得到朝廷认可,他已向十部头领宣告:自己虽暂摄大可汗之位,但实际职务却是大唐松漠督府的都督,对松漠,也不许称“捺钵”(即可汗行营),仍旧称松漠都督府。与此同时,他还撤消了李尽忠在营州城内设置的主掌兵部、管理契丹本部的北枢密院和主掌吏部、管理盟邦及汉人事宜的南枢密院。接着向迁治渔阳城的营州刺使、幽州都督分别上表,表明迄今为止,契丹仍沿本部习俗,每三年改换一次十部总酋长,并未将部落总长,视为可与朝廷抗礼的小国君;希望朝廷仍按旧例,在受代立主时,派使抚慰。

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天子不忘冷径之耻,武将欲创不世之功!原来,李失活不知道,李隆基也不知道,契丹所上之表,被与薛讷将军心迹相通的营州刺史、幽州都督扣压,焚之于火,自是不得上达天颜;皇帝两度派出的宣敕、抚慰使臣,或见雕弓则胆丧,或怯于营州城头的凄厉号角,使玉匣不启,黄敕锢封;也将浩荡天恩,殷殷帝心,无端辜负!

本月初,奚酋长派出的密探,西出单于,潜入幽州,探得薛讷统领大军,誓师北来。奚酋长得知此情后,即亲往契丹斡鲁朵,向李失活禀报,鉴于李失活的犹豫,奚酋长与李失活之弟、斡鲁朵的头下军州长李失荣急议后,飞牒召突厥、霫、靺鞨各部尽其兵马,汇聚营州。其间,突厥可汗默啜亲率铁骑二万,驻扎营州城侧的松漠。近日来,边报频传,言薛讷前部兵将已渡过黄河,逼近檀州。但是,李失活却仍深居营州城兴北宫中,不和各部首领计议战事,连他的亲弟弟李失荣多次求见,他也不允;这一来,各部首领惶惑不安,李失荣则怨怒并起,终于在今日,不顾门卫苦阻,一头闯入了兴北宫。就在他迈开大步,从这原剌使府邸的前衙堂转入中厅时,一眼看见他那身材较矮,体呈方形,宛如一段钢锭横陈地面的哥哥,正袒着肌腱突露的右臂,斜穿紫麻夏袍,足蹬草履,盘足坐在细篾精织的地席上,他两手叉在腰间,勾着银簪绾髻的头,正朝放于席上的一张黄绫裱边的疏本凝眸注视着。对弟弟的闯入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觉得背后两名挥扇侍女突然停止了送风,才顺着侍女惊异的目光,发现了自己的弟弟。对未得允许、竟公然闯入内邸的李失荣,李失活的目光骤然变得严峻、凶恶,这目光,使那刚才还气壮如虎的弟弟,顿时怯懦如鼠。他拉开两手,象开弓搭箭似的,给哥哥行了契丹大礼;然后双膝跪地,耷拉着头,等着哥哥发问。

“受命于天的天可汗,真的降到了人世!”想不到,哥哥并未发怒责问,却用娓娓的声调对他说,“你们哪里知道当今天可汗李隆基,实是又一个太宗爷般的英明之君呢?连日来,我听了不下五十名由我亲自遣往西京去打探消息的细作的禀报。其中,有八、九人,是我尚在作部落长的三年前,派入西京的。这些细作亲眼看到:李隆基自任天可汗以来,把败国谗奸,清除殆尽;所倡者,为万民乐道的贞观之治;所行者,乃朝野拥戴的中兴之举。大唐朝重又英贤云集,国势强盛!对这样的天朝和天可汗,仍想以刀兵对垒,岂不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么?你与奚邦酋长私牒各部,大集兵马,已是错举,而今还日日嚷着议战,更是错上加错!……”

“阿哥,”听到这里,李失荣不服气地反驳其兄,“你只听细作们的一面之辞,怎么就不看看天可汗眼下的举动呢?他对我邦所上之表,不理不睬,反而敕令薛讷率大军逼临!难道也象你所说的,他是位象太宗爷那么英明的天可汗?听老人们常说,当年太宗爷坐镇天朝,特为我邦设松漠都督府、归诚州,赐姓李。令营州官署,助我游牧,教我农耕,使我邦不再露宿、穴居,凡遇饥馑,从厚赈给!可而今的天可汗……”

“住口!”李失活厉声喝止了弟弟的反驳、争辩,从地席上站起身子,对茫然而又委屈地望着他的弟弟说,“从赵文翔那狗官逼反我邦后,这十数年来,我邦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对得起太宗爷的在天之灵么?地上的疏表,你仔细读读!”

李失荣听了哥哥的吩咐,这才立起身子,从哥哥所坐的地席上,捡起那道由哥哥亲笔写成的奏疏,细细看起来。当他读到这段文字时,脸又骤然变色了:

……我乃有三恨:不知天子丧,不及吊,一也;山陵不及赙,二也;不知叔皇即位,而纵兵掳幽州,至生灵涂炭,三也……

“阿哥,你也太懦弱了!”李失荣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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