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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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坊和正南坊前几日死了十七人,多是伤寒,未曾听闻有鼠疫天花等症。”
宋尧愈穿着大毛的衣服,头顶也是一顶上折的黑色毡帽,不象个举人身份的老爷,反象是个大商行的掌柜事实上也差不多了,顺字行的小子们见了他,多半叫声宋老爷,有些干脆开玩笑说是宋老掌柜,宋尧愈也不恼火,惟功的事业现在就是他的事业,他已经将下半生的功名寄托在惟功身上,顺字行是惟功事业的基石,当时的人,很少有重视自己财力的,都是有功名有权势之后,再求田问舍,独有惟功,在事业起步之时,身后已经有了充足的财力,宋尧愈对此,也是十分敬服。
在宋尧愈说完之后,张用诚等人也汇报起城中各坊的情形。
不论是东富西贵还是南贫北贱,今年由秋入冬时,没有爆发瘟疫,往年此时,一天多多少少要死百余人,最少也是数十人,每天城门都往外拉人。接规矩,城中死了人不能久停,当然更不能在城中埋葬,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停灵三天之后一律出城发丧,若是那流民死了,直接由大兴和宛平两县出动差役,着人用小车推拉出去,一张破席子盖在身上,到左家庄化人场直接烧成灰烬也就了事了。
自太后向佛之后,京城曾经大力整顿流民乞丐,但官方的福利机构已经彻底崩坏,毫无能力,加上瘟疫流行,一冬下来,因为瘟疫和冻饿贫病而死的人最少有数千人北京的寒冬,对那些最底层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
今年的改变,到底还是惟功的功劳。
就拿发祥坊来说,坊中居民八万余人,主干道三条,普通街道和巷子一百七十余条,里甲十分混乱,官府控制能力极弱。
这也是大明都市的通病,若是乡村反还好些,宗族力量强,士绅力量也强,可以将乡村控制的很好,凡有外人,流民,可疑人等进入,或是要兴作大工,总还能调集起人手来。城市之中,人员混杂,又不是依族而居,加上大明的官府施政能力实在太烂,城市控制根本谈不上,试想如济南那样的省城府城爆发的瘟疫都蔓延到敌军主帅身上,可想而知有多严重,到王朝最后时,农民军已经一路杀过来,京城里居然爆发起影响京营战斗力的超大瘟疫,这控制力可真是杠杠的差。
惟功的秘方也没有什么稀奇,最终还是归结到两个字上:组织。
他的顺字行就是最好的组织,权责分明,赏赐丰厚,而处罚也十分严厉。
能做到这样,拥有信的过的部下,组织完备,做事的必赏,耍奸的必罚,事情其实十分简单。剩下的无非就是划定区域,分段治理,包干到户,当年某组织做过的事,惟功现在没办法完全做到,但好在他的困难也没有日后那么大。
赌约期限已至,徐渭到发祥坊时,张猪儿等人正环列惟功左右,一一汇报。
徐渭的眼中除了惊奇,再也找不到别的色彩。
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污水横流,沟渠中死猪死鸡生活垃圾遍地,巷口处到处都是垃圾和粪堆,入冬了还是恶臭弥漫。
现在除了道路重修之外,沿大街的明沟全部疏浚过来,脏物打捞一空,沟里水流平缓,虽然不能说清澈,但也没有恼人的污物和恶臭了。
那些粪堆,垃圾,也被清扫一空,到处都是干干净净,说不上是一尘不染,但比起之前来,就是天壤之别!
“这怎么可能”
徐渭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要说大明毕竟还是华夏正溯,当时的西方传教士到中国来,记录的无不是大明人衣服华美,裁剪合身,而人对人彬彬有礼,到处也很干净,总之就是他们所承认的除了欧洲之外的最文明的国度。英国使团在清季乾隆年间看到的那种肮脏和贫穷的景像,在明朝的中国还真难以想象。
最少,猪,牛、羊、鸡、鹅等肉食充足,除了西北等地之外,华夏多数的地方民间生活还算过的去,特别是万历年间,堪称富足。
一直到东虏兴起,朝廷年年用兵,北方进入小冰河时期之后,全国近半的地方日子才难过起来。
现在这时候,江南地界的人们讲究饮食,礼节,生活上当然也富足而文明,加上雨水充足,河流又多,当然比北方要干净的多。
徐渭到京城来,最不适应的就是这脏乱差了。
眼前一切,已经不比江南差,这怎么能不叫他吃惊。
看到这穿着印染蓝布棉袄的老头子这么吃惊,张猪儿抿嘴一笑,今日之后,他就要卸任回军营去,这里的差事他办的漂亮,记了两次小功,回营后就能领赏,还有年假,想想也是开心。
等轮着他禀报时,张猪儿挺直腰板,朗声道:“大人,小人专责一条大道,五条小街,十七个巷子,共有十一个里,三百五十五户,共计七百二十一个男丁,编成六个局,至今日为止,各街道铲除垃圾十一万斤,疏浚沟渠九条计五里长,掏出淤泥脏物一万一千担”
随着各人的汇报,发祥坊这里怎么做的,便是一清二楚了。
将民户汇编起来,由工部的匠人为核心,舍人营的将士为具体的指挥者,出动人力,发给财物激励人心,两月时间,完成了这么大的工程,对惟功来说,不过是组织和分配,加上适当的使用物质,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做这样的事,但对徐渭这样的骨子里纯粹的儒生来说,所谓的刑名钱粮兵谷就算精通,现代的统筹和调度对他来说仍然是天书之迷,眼前的一切,对徐渭来说,就是人间奇迹。
“徐某拜服!”
徐渭这些天一直在住处盘桓,思索着李如松的差事,对其余的事没有怎么关注,今日乍一见,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孙承宗呵呵笑出声来,他虽然不是经手和办事人,但已经深处局中,所以震撼感是一点一点揭开来的,不象徐渭,等于是猛然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幅新天地,一幅画如果是一笔一笔画出来,冲击感就不如一下子揭开画上的遮挡那么叫人惊叹了。
惟功今天叫徐渭过来,确实不是那么厚道,还好这徐渭营养不良,没有这年纪常见的心脑血管疾病什么的,不然非爆血管不可。
“呵呵,好了,好了。”
惟功也不为已甚,伸手将徐渭扶起,笑道:“徐老夫子,打赌不过是戏言,你老还是到你的高足处去吧,只是我想和你有一个约定。”
“请说。”
徐渭一脸惭色,李如松在这里,他们师徒相处多年,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投效张惟功的,但当日曾经打赌,叫他食言而肥也是一件十分难堪的事情。惟功不肯逼他,这对徐渭是解了围。
惟功笑道:“一两年之后,我必将自请外放,出镇一方,到时候在地方上也会练兵,寻常小兵当然不敢麻烦老夫子,不过我会培养自己的将领,讲授实际的兵法给他们。光凭自己百~万小!说可不成,老夫子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么?”
徐渭在辽东时,也是给李家兄弟讲兵法,这年头武将世家学兵法,最好的教材就是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还有俞大猷的剑经和车营兵法等实用的兵书,如果子弟有出息,宋朝的武备志也是实用的好书。
不过光有书没用,光以练兵实纪来说,其中很多道理没有人教导的话,凭自己想根本想不明白。如果是一个有实际经验的成人,这样的书肯定有不小的帮助,上手就懂,但对一些脑子不太灵光的,或是半大孩子来说,兵学的复杂程度不在经书义理之下,怎么可能光看就懂?
有没有明师教导,那是不一样的。
徐渭教李家子弟,教出李如松一个勉强满意的,李如柏和李如梅都是半成品,他有些心灰意冷,不欲再复为冯妇,但赌战败于人,又欠了一个人情,无可推托,当下只得拱手道:“一切有俟少国公之命便是。”
惟功心中甚是高兴,吩咐罗二虎道:“叫丽春楼备一桌上八珍席面,请我简修五哥和襄城伯当陪客,今日在那里宴请徐老夫子和恺阳兄。”
“不敢,晚生不敢当。”
“少国公厚待,老夫亦不敢当。”
徐渭和孙承宗两人都吓了一跳,张简修是相府公子,襄城伯李成功也是有实权的青年勋贵,为了自己这两个穷酸秀才,请了这两陪客,这位英少国公的手面也真够大的。
“两位不必客气。”惟功笑说道:“请的这两位是我知交好友,我们只论交情,不论身份,两位若是拘泥,反是将我张某也看的小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众说
现在是五更时分,冬天天亮的迟,五更末刻换成后世的时间就是凌晨五时左右,正冬日子里,又是小冰河时期的前夜,北京城里冷的邪乎,天亮出太阳时还好些,这个点,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每个人走在路上,都是不停的咳嗽,哪怕是仪卫正中间的大轿里头坐的是外朝百官中的第一人,整个天下除了太后和皇后的第一人,仍然是杜绝不了自己仪卫之中爆发出来的这些不合时宜的杂音。
这里是东安门附近,再往里头就是可以看到承天门和御街,五府六部等各大衙门巍峨高耸的建筑群落已经隐约可见,十王府过去就是太庙和承天门,还有端门的城头上挂的硕大的灯笼,也是可以看的到了,远远的看起来,宫灯的亮光与天空的星光闪烁在一处,有若星辰。
在近皇城城门的地方,张居正在轿中跺了跺脚,咳了一声,轿边的长随赶紧大叫道:“停轿,赶紧停轿!”
轿子一停,这长随便跑过去,轻轻将轿帘掀开一线,问道:“老爷是不是要方便?”
“胡说八道。”
张居正随意骂了一句,自己掀开了轿帘,感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老爷小心。”
跟轿的管家执事们也都围了过来,见此情形都大惊失色。
张府之中不论是相爷的卧室还是书房,到处都烧着上等的细银炭,没有烟气,还添了一些香料在里头,屋内温度比外高的多,可说是温暖如春。
清晨上朝,也是打廊檐下避风处直接就上了有火盆的暖轿,一样暖和,进了内阁也是一样。也就是朝会站班时得冷一会儿,不过冬日上朝时间推迟,加上有手炉什么的,也不甚难受。
这五更时分猛然从轿子里出来,张居正最近用心太深,心血耗尽,加上每日以色伐身,身子已经大不如前,虽是还算盛壮,内里其实虚的很了。
“不要失惊打怪的。”张居正手里还是揣着云铜暖炉,将两手放在胸前,借着这一点热乎气抵御风寒。
在他四周,最外是全副武装,头戴八瓣铁盔,穿着对襟长铁甲,手按腰刀,背束弓箭的精锐护卫,再里是家丁长随等人,一个个都是冻的面色铁青,只有那八个轿夫,抬着暖轿疾步而行,大冷的天,头顶兀自是热气蒸腾。
元辅下轿,各人也不知道张居正是什么意思,几个亲近的管家执事都吃了呵斥,当然更不敢再出声,张居正走一步,各人就走跟一步,数十人将元辅簇拥在正中,这场景,看起来也甚是滑稽。
张居正确实是满怀心事。
他已经到了顶了,近来越来越感觉到吃力和危险的迫近冯保的事,他已经帮了不少,昨日徐爵来访,张居正亲口言明,此事不论他们怎么做下去,他是坚决不会继续再跟进,其余的各方势力是什么态度,他亦不管,总之,再不会插手其中。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