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第5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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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做眼下的决定,有多轻率,可想而知。
但他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当下轻轻一跺足,怒道:“进卿不必多说,我东林现在在朝在地方总有过千人,平时都是以报国济民自诩,总不能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一切均以利为主吧,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顾宪成的几个后辈,高攀龙等人向来高调唱的很欢,在无锡地方,顾宪成早就被高攀龙等人捧成大宗师一样的儒学大家,顾宪成本人确实是学问很扎实,开宗立派差了点,但著书讲学,水准确实远在一般人之上,毕竟是二十不到就成为一方小名士,学问还是有的。
这么多年下来,东林党在江南一带在野的秀才举人一类的读书人和名士就有好几千人,在朝和地方为官的也有大几百甚至过千了,核心成员也有好几十个,势力虽不及万历中期到天启年间那么牛逼,但也是各党派中实力超强的一个,天启到崇祯年间,东林党是可以左右中枢朝局,控制南直隶局面的超强势力,一直到清军南下,黄宗羲等东林名人抵抗失利之后还可以著书写史,贬低他人,颂扬自己一脉,余毒到几百年后犹存,而清廷要在江南收取重税,东林党也是抵抗的最欢实的一群,一直到清廷痛下杀手,铲除几万个东林党人和江南士绅,这才算是把这一群死硬的家伙给制服了。
这么一群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家伙,真的是又臭又硬,顾宪成算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做出什么不明智的决定出来,一点儿也不奇怪。
待顾宪成走后,方从哲对着叶向高道:“进卿,这样的决定,我怕你们最终会后悔。”
叶向高虽对顾宪成的决断不以为然,但他只是觉得太仓促了一些,不必着急站队,此时听着方从哲的话,不觉立定脚步,问道:“难道中涵你也觉得辽阳真打了大胜仗?”
“是,张惟功从不做妄语,更不会杀良冒功,斩首几百的战报送过来是自取其辱,难道这一层他也想不到吗?”
“这么说,真的有一场大胜?”
“然!”方从哲道:“李甲确实有这样的自信。”
“我始终还是怀疑。”叶向高喃喃道:“难道这样的奇迹,真的会发生?”
第七百零四章 随意
惟功的书信送到京城不久,朝廷中枢便是一场风波平地而起。
先是外围的一些御史风闻奏事,将辽阳打胜的消息放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张党核心出手,梅国桢,张维新等都察院的御史先后出手,接着便是李甲和杜礼这样的六部中任职的官职上奏,然后是吕绅这样的重量级大佬出手,最终连石星也是上疏表示皇帝处置辽阳有些仓促,不妨看看捷报传来,再重新有所决断。
用石星的话来说,便是前方将士浴血奋战,败了朝廷追责大家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如果辽阳真的大胜传捷,而锦衣卫却在辽阳等着拿人,这未免大伤前方将士之心,实在不是妥当的做法。
石星在朝中向来是以兢兢业业做事的老好人著称,只有张党核心知道他其实心向辽阳,别的人,知道内情的还真是不多。毕竟,石星平时不问外事,只和邹元标这样的清流大臣来往甚密,自身操守亦佳,这一件事,石星的奏章传出来之后,哪怕是对辽阳心怀成见的人,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张鲸,你这厮当真该死,弄到外朝乌烟瘴气,甚至诽谤朕躬!”
万历坐在宫中的戏台上,胖胖的身子整个陷在椅子之中,白皙的圆脸气的通红,一个头戴三山帽,手持铜拂尘的太监被他骂的跪在地下,不敢抬头,听得皇帝痛骂,只是不停的嗑头请罪,将地上的大方金砖,嗑的咚咚直响。
宫中的地面铺设的金砖都是苏州府制造,这二百多年向来是这样的传统,金砖又硬又滑,看着堂皇气派,也易于清洁,不至于叫皇帝身处污秽杂乱之中,这样的方砖,皇帝也知道是颇为坚硬的,见张鲸嗑头嗑的咚咚直响,万历一时便心软下来。
他倒是不知道,张鲸跪下来的地方,金砖底下被挖空了,轻轻一碰,便是咚咚直响。
“起来罢,你这狗才!”
万历恨恨的又骂一句,这才叫涕泪交加的张鲸起身。
这是他的亲信心腹太监,骂归骂,万历倒还真没有处置张鲸的打算。
打从万历十一年,张鲸先掌御马监,替皇帝掌握兵权,后来进司礼监接了张诚的班,成为提督东厂太监,张诚则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正式成为大明王朝的第一权监。
这些亲信太监,是万历被冯保和张居正联手压迫时期跟随他的心腹,外朝那些臣子哪里能懂得这些太监在万历心里的地位?
在皇帝心里,张诚几个不仅是亲信,心腹,靠的住的帮手,甚至是家人,朋友,惟一可以直言不讳倾述心事的伙伴。
“奴婢谢过皇爷。”
张鲸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这一次惹的麻烦其实真的不小,去年他被弹劾,他的党羽鸿胪序班刑尚智和锦衣卫都督刘守有被御史弹劾贪脏枉法,一堆御史,不论党派,一起跳出来弹劾这两人,刑尚智吃相难看,刘守有从锦衣卫被挤出来,只有一个都督的名义在身上,投了张鲸与刑尚智一起捞钱,这两人属于两个倒霉蛋,贪污之外还有几条确切的罪名,御史蜂拥而上,张鲸一时回护不得,刑尚智被判了斩,刘守有也回家啃老米饭去了,这样处置张鲸看来已经够委屈了,谁知道文官方面居然不肯放过他,御史马象乾弹劾张鲸,万历在十分不耐烦和愤怒之下,下令将马象乾逮捕关押,后来是王锡爵和申时行先后出手,马象乾平安无事,不过张鲸也勉强过关。
但文官毕竟不肯放过他,真真是前仆后继,吏部给事中李沂在日前悍然上疏,直言张鲸罪恶在冯保之上,冯保去职,张鲸平安无事,还在皇帝身边伺候,这是何道理?坊间传言,张鲸是给皇帝献金才保住地位,李沂置问万历,这情况是否属实?
这奏疏,在乾隆年间,不仅御史本人死定了,家人也多半陪斩,女人孩子也得军流,在万历年间,李沂惹怒万历的下场是被打了六十仗,革职为民。
打人的命令虽然下达,但万历余怒未消,把张鲸叫了过来,好一通臭骂。
太监虽然是亲信,但也不能总是给自己找麻烦不是?万历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和他祖父嘉靖一样,和老祖宗文艺青年成化皇帝也是一样,喜静,不喜麻烦,不欲多事。
不过骂归骂,自己人还是要疼的,这边骂张鲸,在午门负责监刑的是张诚,张诚张鲸二人交情十分莫逆,由张诚去监刑,那个李沂讨不了好。
万历恨恨的想:那厮胡乱说话,打死了才好。
李沂如果说的是假的,万历反而不生气了,酒色才气疏都看过了,和御史朝臣也斗了这么多年,万历还有什么事能叫他生气来着?最叫万历生气的就是这事儿是真的真的再真也没有了,张鲸一出事,便向万历进献了一千两黄金,都是云南过来的十足赤金,另外张鲸表示,可以包皇帝一年的伙食开销。
皇帝一个月是用一千多两伙食费,这笔钱够买几百头肥猪几万只鸡,但只管皇帝一个人,开销之大,用度之浪费可想而知,就算是万历本人,有时候看看帐本子也是实在心疼。万历是一个实在人,外祖父的商人基因在他身上很牢固,张鲸表示包伙食,他就知道自己省了一万多银子一年,而且,太监包伙食,在饮食上会格外用心,吃的反而比御膳房做的温火膳要好,一边包御膳伙食开销,省了不少钱,一边还能叫皇帝吃的更好,万历是打心底里高兴和欢喜。
漫说张鲸犯的不是什么大事,便是张鲸真犯了什么大事儿,只要不触犯到皇帝心里的底线,那就是平安大吉,文官御史的弹章再多,也根本不可能伤到张鲸的皮毛。
“奴婢谢过皇爷”
张鲸一副委屈之至的模样,虽然皇帝不在乎他擅作威福,贪污纳贿,甚至和锦衣卫勾结搜刮民财,但表面上,这些罪名他是坚决不能承认的。得给自己,还有皇帝一个台阶下,要是直接认了,那可该有多蠢?
“你以后做事,总得小心些才是!”万历顿足道:“你看张惟贤,多咱时候给吾惹过麻烦?”
张鲸撇嘴,心里十分不以为然,张惟贤做事阴狠毒辣,关键是他的身份可以分化文官,英国公府毕竟是勋贵,不是太监,文官们对太监也有依附的,更多的却是一拥而上同仇敌忾,对张惟贤这样的公爵,可能么?
英国公府,一样在文官之中有影响,加上张惟贤行事滴水不漏,锦衣卫捞起钱来心黑手毒,但居然一直没有惹过大的麻烦,偶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御史弹劾上奏,也是丝毫引不起大的风波出来。
张惟贤这么厉害,张鲸这个东厂提督被压的死死的,张诚时代,好歹仗着自己的权势和资历能叫张惟贤尊敬几分,分润一些好处给东厂,这两年张鲸掌东厂,锦衣卫丝毫不给面子,要是稍微给张鲸等人一点活路,他又何必和刘守有刑尚智这些废物混在一起?
不过这话也没法说,张惟贤能量越来越大,在外朝有申时行是座主,在内张诚和张惟贤彼此是合作的关系,张鲸省事,知道张惟贤做的再好,只要不上头上脸的来欺负自己,他也就没有理由和这锦衣卫的掌印都督撕破脸皮。
谁能保证日后就没有个求人的时候?
“皇爷,奴婢监刑完了。”
过不多时,张诚赶了过来。万历看着一班小戏,正是入神的时候,当下便道:“既然打完了,就不必管他,申先生和吾打过招呼,这人放归乡里叫他当个百姓也就是了。”
“是,皇爷圣明仁德,”张诚躬身道:“可惜就是有一些不识好歹的,实在叫人不省心。”
“吾只当他们是一群疯狗,叫的太厉害了就敲他一棍子,别的,也就管不得那么许多。”
“是”张诚一边答应着,一边也是将手中的一摞奏折递了过去。
万历虽不愿意,但也知道张诚等人递过来的都是军国大事等闲的官员升降黜退,或是各地的日常行政事务,哪怕是修河,水旱灾异,只要动静不大,万历都是懒怠去管了,虽然现在他的怠政还不能和万历中期以后相比,但也是已经够厉害了,只有相当重要的大事,张诚等司礼监的人才不敢与内阁擅自做出决断,而是要万历亲自做主。
“又是说辽阳事的?”
万历随便一翻,脸色慢慢阴沉下去,张诚是将李甲等人的奏疏放在最上,石星的奏疏放在最下,万历翻到中间时便已经不想看了。
“一桩小事,惹出这般风波,实在无聊的很。”万历将奏疏一掷,石星那份也不看了,随意道:“一律留中罢,张惟功曾经有侍奉过吾的情意,你向外透一点风,就说他回京来吾也不会怎为难他,叫他在左府当个都督,他的顺字行很赚钱,当个富家翁,最多吾叫他金台轮值,没事常在宫中走动当侍班官,也对的起他当年的诸多功劳了。”
第七百零五章 询问
石星奏疏在朝虽引起广泛的赞同,但最终却如石沉大海,没溅起丝毫的动静出来。到这时,朝中与辽阳为敌的总是感觉心怀舒畅,张四维虽然早就墓木拱矣,但晋党的残余在朝中还当真不少,初冬时节,京里难免感觉有几分萧条,晋党中人和晋商联起手来,借着冬至的名头,在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