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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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虽众,一时不得逾过,只是隔着壕堑互放火枪弓箭,西山久内将铁炮队调到最前边,在藤牌兵的掩护下排好阵势,一轮猛放,石墙后明军倒下三五十人。躲过这轮枪击的明军鸟铳手趁此机会抬起身,想回射过去,谁想日军采取了三段射击战术,虽然第一排放过枪不及装子弹,但是第二排、第三排炮手却仍能开火,保持火力的连续性;明军不知底细,刚探出头去,子弹已经横飞过来,一下子又打倒五六十人。余者忙伏下身子,和伤者、死者滚成一片。
西山久内趁机指挥部下掘土填壕,杨元在城上看了,命炮手装上霰弹。瞄准了一炮打去,伴着巨响,好似一脚跺进了土灰里,炸得平壕日军人扬马翻,死伤六七十个。剩下的忙向后退去,连带着铁炮队也乱了阵脚,石墙内明军趁机开弓放箭,铁炮足轻挡不得箭如飞蝗,发一声四散奔走,西山久内顾忌明军重炮厉害,又见铁炮队失利,只好下令撤出战斗。
这一战,明军战死120人,伤100多人,日军在阵前弃尸两百多具,伤者无数。见敌军退得远了,有明军士兵手持弓箭爬出石墙,见有坠落壕底一时没死的敌人,都发箭将其射死。
杨元略松了口气,将第一线受伤战死的士兵抬进城内安治,又调了100鸟铳手补充上去,准备迎接敌人再次进攻。
“杨将军,倭贼退走了!”李福男兴奋地走上城头。“可是他们还会来的,而我们却没有援兵。”杨元面色依然沉重,李福男听了心里不好受,强笑着道:“照这样下去,再支撑几日也没关系,或许援兵马上就到呢。”
“围攻南原的倭兵足有五六万人,我军在全州和忠州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七千,怎么敢来救援我们呢!麻提督又远在王京,远水解不了近渴。”杨元轻轻摇了下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如果李如松将军在朝鲜,知道我被困南原,他会怎么做呢”
西山久内和藤堂正高将部队撤到明军炮火射程之外,安营休息,两个人相对而坐,闷闷不乐。藤堂正高心有余悸地说道:“明军的重炮可真厉害呀,咱们在国内哪见过这样猛烈的炮火?就是铁炮也不逊于我军,似乎还有过之。”
“是啊,看来需得等到喜宇多秀家将军和小西将军到来,集中更强大的兵力才能攻下南原。”西山久内点头认同。
15日酉末时分,日军主力5万人赶到南原,与先头部队汇合,听罢二将讲述攻城经过,小西行长沉思良久,道:“明军大炮虽然厉害,毕竟人少,而且孤军困守危城,弹药兵员得不到补充,还记得上杉公的车悬阵法吗?就是军中各队像风车一样轮番向敌军攻击。前面的部队交战后退下,后面的部队马上跟上继续攻击,这样使敌军不断遭受攻击,而己方部队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
“咱们不妨把这阵法用来攻城,昼夜用部分兵力不断进行袭扰,消耗他们的弹药,等敌人疲惫后再大举攻城,如此一来南原可破矣!”听他这一说,宇喜多秀家和前锋二将均是大喜,不约而同地赞道:“小西公果然机智非凡,这个主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浴血南原
当晚,日军以大部队休息,以1000人为一队,调集了5000足轻,背负土袋趁着夜色轮番摸到明军阵地前,一边填壕,一边用土袋垒起防炮掩体,明军人少不敢出战,只在沟旁点了数十支火把,借着火光映照猛烈地射击,日军则用铁炮还击。这一夜虽然弹如雨下,可进攻者还是冒死上前填壕,到了天明时分,以伤亡五六十人的代价,终于将南门外的壕堑填平了一段。
16日早晨,天刚蒙蒙亮,日本铁炮足轻呈散兵队列冲到壕堑前面,躲在一个个土包后面,呐喊着施放铁炮。上千人开始轮番向前冲锋,明军只要一开火,就伏在地上,然后再跳起来往前冲,从辰时到巳时,发动了十几次进攻。因为队形疏散,明军大炮不便轰击,这样第一线石墙后的明军压力更大,平均每名鸟铳兵只剩20发铅弹,箭矢也将射尽,当再次打退日军进攻后,一线守军纷纷放下鸟铳,阴沉着脸操起长刀藤牌,做好了近身肉搏的准备。
杨元虽然意识到了对手试图以车轮战的方式拖垮自己,但一时却无良策应对。午时刚过,只见从10里外的敌军大营里又冲出两千士兵,吹着海螺,呐喊着扑向南原城东、西两门,人数虽众,散漫开来时却无队列,明军试放一炮,只轰倒了三两名敌军,便不再放炮,只以鸟铳遥击,来袭日军堀壕相避,多竖大旗战鼓,与南门遥相呼应,使得明军无法从其他城门调兵去参战。
“杨将军,让我率马队出去杀一阵吧,若任由倭人筑垒前行,城外阵地早晚守不住。” 蒋表跑上城楼道。
“也好,把倭人杀退了,咱们再把壕沟挖开,加固防线。”杨元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蒋表领命下了城。不一时,南门大开,数百骑兵深盔重铠,挽着护盾手持长枪冲杀出来,城上城下联军士兵齐声大喊,以壮声势,瞬息间铁骑越过三道壕堑,从被填平的地方急驰出去,冲入敌阵中。日军见明军出城,从隐蔽处纷纷现身,舞动着兵器应战。
“杀!” 蒋表举枪挑翻一人,几名日本足轻忙挺长矛直刺,他拨开来枪,想要回刺,当不得马快,刷的从敌人身边冲了过去,也不回头,只是向前猛突,骑兵们紧随其后,铁蹄翻飞间,数十敌军被斩杀倒地。
这时前方和侧方火光连闪,随着声声闷响,明军骑兵纷纷落马,却是中了如雨般射来的铁炮子弹,明军骑兵找不到敌人大集群可以冲击,立即四散开,见人就杀,日军步兵则依托土包掩体,用铁炮和弓箭还击,更有长矛手不顾命地冲上去猛刺战马,守壕步军见状发一声喊,跃出石墙,挺刀矛支援骑兵。
近身肉搏,双方互有短长,明军长杆枪和朴刀胜过日军的细杆扁头长矛,而日军的倭刀锋利,人莫可挡。
手持倭刀的日本武士部队称为野太刀队,专为配合足轻长矛手而设,阳光下寒光闪闪,挥刃见血。两军舍生忘死的混战,明军骑兵打马盘旋,见哪里敌人抵抗顽强,便冲到哪里纵骑狂突,日军铁炮足轻则躲在冷僻处,专寻骑兵开火,双方走马灯似地往来追逐厮杀,都说人命珍贵,可在残酷的战场上,人们却互相杀戮着,像蝼蚁一样不断死去。
小西行长得哨骑报告,登上本阵箭楼,借助千里镜观望战局,藤堂正高道:“前方搏正急,请小西公准我带500骑兵前去助战!”
小西行长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放下千里镜冷冷道:“你过得去么?只怕没突到一半,就会被明军大炮歼灭!”
“可是”藤堂正高正要再说,小西行长一摆手止住他道:“无妨,我军在南门外有1000余众,战事紧急时,攻打东、西两门的部队自会过去相帮,3000多人足可以抵挡一阵。敌军人少,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顶得住几次这样的野战!”见他如此说,藤堂正高虽然心中焦急,却不敢再出言请战。
这时宇喜多秀家也来了,小西行长和他讲了自己的意图,宇喜多秀家更不在乎士兵生命,连声道:“这样最好,咱们五六万人马,还怕和明军野战么。”小西行长笑道:“中纳言大人所言正合我意,等厮杀一会儿,我再派藤堂殿领两千步军前去交战,藤堂殿,冲锋时可要把队伍散开,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被炮火重创。”
“是!”藤堂正高兴奋地答应着,下去集合部队。
这时南原城下战况更烈,双方各有数百人死伤,仍然鏖战不止。蒋表连杀4人,自己也负了两处伤,一处是被铁炮打在背部,有铁甲挡着,还不算太重,另一处是大腿中箭,日军弓箭射程近,但是和明军弓箭相比,箭簇要重得多,近距离的杀伤力很大。
他只顾杀敌,好半天才感觉腿上疼痛难忍,低头一看,创处竟有酒杯大小,鲜血顺着箭杆横流,赶紧拨马冲出战团,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撕了一块战袍包裹好伤口,这时十几个敌人步兵飞快地围过来,蒋表顾不得再看伤势,提枪迎战,奋力刺死一人。
忽然座下马一声咴鸣,被长矛刺中卧倒,蒋表被甩下来,打了个滚跪在地上,抡枪“夜战八方式”搪开敌枪,然后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子,一名带着青铜面具,披着重铠的日本武士越众而出,双手举刀劈落,刀枪相碰,“呛”的一声,倭刀竟将长枪削成两截,蒋表大惊之下抛了断枪,拔腰刀续战。
明代在平定东南沿海倭乱后,借鉴倭刀的优点,军队中的腰刀样式也经过了改进。因为是戚继光将军首倡,所以又称做戚家刀,二者相差并不太多,但是和倭刀中的上库刀和中库刀(一品和二品倭刀)相比,锋利程度还是有区别的。两人挥刀对战,连搏数招,蒋表这口刀被砍得缺刃数处。
正危急时,数名明军骑兵策马过来接应,趁那武士稍一分神,蒋表伏下身子狠狠一刀斩在敌人腿上,缺了刃的刀犹如一把钢锯,随着痛嚎声,那名武士右腿被砍得肉翻筋断,栽倒在地,随即被冲过来的战马一下子踩爆了头颅。
四溅的鲜血迸了蒋表满脸,他拿手在脸上一抹,用舌头舔着嘴角,横刀四望,防备敌人偷袭,三四十名骑兵奔过来将日军步兵杀退,方时辉换了马,只觉腿痛难忍,再也不能支持,在几名骑兵护卫下撤回城内。
这时候藤堂正高率两千人呈散兵队形冲了过来,围攻东西两门的队伍也纷纷赶来助战,杨元在城头上指军鸟铳手和虎蹲炮手猛烈开火,虽然不断有敌人倒地,但更多的敌人还是赶到了南门加入战团。杨元惟恐士卒损伤太多,下令鸣锣收兵,明军步骑且战且退,撤到石墙防线里,日军还待追击,被城上鸟铳集中火力猛射,数十人打死在壕堑边,其余的人忙退了下去。
这一仗双方杀伤相当,各损失了一百多名士兵,但对于守军来说,压力更显得沉重一些。在日军铁炮火力袭击下,明军无法抢出去修复被填平的壕堑,只得在这一段石墙后加强了兵力,并调了一门虎蹲炮助防。
见战火止歇,城内埋锅造饭,刚把炊饼拿在手里,还没等吃,忽听得螺号声大作,日军又呐喊着开始了进攻,虽然只有1000多人,但声势亦是惊人;守军忙放下干粮,端起弓箭鸟铳迎击,日军死伤一二十人后退下,稍停一会儿,又鸣螺做冲锋状,反复数次,到日落时分,喧闹声才渐渐稀了,只是偶而响起几声冷枪。
明军士兵疲惫不堪,把武器放在身边,默默地吃着凉透了的炊饼,边吃边探头向外瞄着,观察敌军动静。这时两百名日军扛着军粮从本阵中向城下跑去。
“原来你们也得吃饭啊,还以为是妖怪呢,先吃点炮子儿吧!”杨元放下千里镜,恨恨地一挥手,明军炮手摇动威远重炮,双炮齐发,炸翻五六人,余者不管不顾,分散开来,哈着腰依旧向前猛跑。随着距离临近,明军虎蹲炮、佛郎机轻炮、鸟铳接连发射,从日军本阵到城下阵地这一段近十里的路程,伏尸数十具,剩下的人好歹奔到城下,躲在了土包后,再设法将饭团小心地传递给附近的士卒。
明军士兵笑骂着,在城头和石墙后用鸟铳射击敢跑过去取粮食的敌军,一直到天傍黑了,围城的日军才吃上饭。杨元心中忧虑,暗忖虽然方才这一轮火器发射,大挫倭人气焰,可是实际杀伤却不多,我军弹药有限,以后不可再这样轻易施放了。
他心里想着,下了城楼去探望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