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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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王爷的话,奴才去岁才刚到任,手头确是不甚宽裕,眼下虽只六万两的亏空,却是颇有碍难之处,若能宽限些,奴才也好多方绸缪,此情此心,还请小王爷明鉴。”
一说起自个儿道上的亏空,马尔赛的脸立马便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斯斯艾艾地出言求肯了起来。
“你能马上还多少?”
弘晴并非不讲理之人,自是清楚河漕各道的亏空说起来都是历史问题,奈何朝廷有规矩,谁在任谁还钱,但消没在接任之际整明白亏空一事的,都得自己去负全责,问题是各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亏空之事,前后任交接时,甚少有按着朝规去做的,大体上都是前任交待一声就作了数,通常情况下,后任也就装着糊涂,左右离任时依样画葫芦地办了去,这窟窿自然也就越来越大,到了末了,那就成了谁也填补不了的黑洞,当然了,在朝廷不较真的情况下,问题不会爆发出来,可眼下清欠已势在必行,严峻的后果可就立马显现了出来,有鉴于此,弘晴倒也没立逼马尔赛去完了账,只是语调淡然地发问道。
“好叫小王爷得知,自打数日前接到主子的来信,奴才便已开始设法盘存,从库里整巴出了万余两的结余,又通令下头各官自筹了些,眼下当即能还的就两万两出头,再要多,奴才怕也难为了。”
马尔赛本是个爱钱之人,可他更清楚三爷的信宠方才是他飞黄腾达的可靠保证,正因为此,在清欠上,他确实是暗中下了番力气的,奈何事发突然,他也真是没法子立马便将亏空全都填上,此际说将起来,自也就显得颇见委屈。
“嗯,本贝子心中有数了,辛苦马大人了,此事若成,父王处断亏不了你的。”
弘晴也没再为难马尔赛,可也没说后续手尾该如何解决,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口安抚了马尔赛一句道。
“多谢小王爷恩典,奴才当效死力以为报。”
来驿站之前,马尔赛还真很担心弘晴会死逼自己还清亏空的,此际听弘晴如此说法,心自是稍安,这便紧赶着出言表了忠心。
“马大人之言,本贝子信得过,唔,尔可知晓副总河陈启栋家住何处?”
弘晴没再继续先前的沉重话题,而是话锋一转,一派随意状地问了一句道。
“这个,小王爷明鉴,奴才还真是不知道,那陈副总河一向不合众,在衙门里跟谁都少有往来,奴才任的是漕司,与其并无太多交集,确是不知其家在何处。”
一听弘晴问起了陈启栋,马尔赛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一见弘晴眉头微皱,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出言解释了一番。
“嗯,那就这样罢,马大人且回去好生琢磨一下,能多还些亏空也是好的。”
这一听马尔赛与陈启栋并不熟稔,弘晴也就没在往下追问个不休,点了点头,这就端茶送客了。
“是,奴才谨记小王爷之吩咐,定当尽力,奴才告辞了。”
尽管未能从弘晴处得到多少的准话,可自觉颇得信重的马尔赛却是并不在意,恭谨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即自行打道回府去了。
“禀小王爷,李掌柜来了。”
马尔赛刚走不多会,李敏行已是大步从外头行了进来,朝着弘晴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请!”
弘晴今夜注定难得休息,只因要办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些,人虽颇为困乏,可还是得强撑着,此际听得李敏行如此说法,不由地便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可还是带着丝困意地道了请。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疾步便行出了书房,不多会,已是陪着名富态十足的中年汉子又从外头行了进来,这人正是“麒麟商号”新任的山东分号掌柜李敏成,也即是李敏行的族兄,前番便曾在汝福一案中出过力,因其善经营,弘晴便让其顶了陈思泽的缺,同时也兼着“尖刀”在山东分舵的掌控。
“小的叩见小王爷。”
李敏成已不是第一回见弘晴了,礼数自是熟稔得很,方一进门,立马抢到了文案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李掌柜不必多礼,且起来叙话罢。”
弘晴虚抬了下手,客气了一句道。
“谢小王爷隆恩。”
李敏成恭谨地谢了一声,而是站将起来,垂手而立,一派恭听训示之架势。
“李掌柜,本贝子交待的事办得如何了?”
弘晴没多客套,直截了当地便直奔了主题。
“回小王爷的话,一切皆已有了头绪,小王爷,您请看。”
一听弘晴问起了正事,李敏成自不敢大意了去,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双手高捧过了头顶。
“嗯,好,李掌柜的辛苦了!”弘晴接过了小册子,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心下了然之余,对李敏成的工作能力自是大为的嘉许,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第一百五十六章绸缪帷幄(二)
陈启栋,山西人氏,康熙十八年进士出身,历任工部主事、工部员外郎,后随一代治河名臣靳辅四下奔走治理河道,靠熬资历,熬到了副总河的位置上,然后便是十余年不曾再有丝毫的晋升,没见河漕衙门里都已是换了六、七任总督了,可陈启栋却依旧还在副总河的位置上趴着窝,尽自一身的治河本事,却始终得不到发挥,算是河漕衙门里的闲人一个,大小事儿都轮不到他来管,这等情形之下,陈启栋实在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朝中无人,这官么,没越当越小就已算是幸运了的,往日里,陈启栋也是如此安慰着自个儿,可眼下黄河再次大溃堤,圣上震怒,风向已是大变,陈启栋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着他翻身的机会之所在,只是这机会到底是凶是吉,陈启栋却是有些拿捏不定了的。
机会倒是机会啊,尽管不知凶吉如何,可毕竟是机会不是?错过了此番,陈启栋不知自身这已近了六旬的残躯还能不能支撑到下一次机会的来临,说不心动自然是假,可真要投身其中,却也没那么简单,不止是担心前途莫测,更须得有个投身的契机,而这,确恰恰是陈启栋眼下最缺的门道,不为别的,只因他素性寡言,也不善交际,在一众同僚中属孤家寡人一个,连个打商量的人都少有,更别说有甚举荐之人了的。
“阿爹,‘麒麟商号’李掌柜的来了,说是要见您。”
就在陈启栋想得入神之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起处,却见其长子陈海南匆匆从院门处行了进来,紧走数步,抢到了陈启栋的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麒麟商号”如今可算是这济宁城中最红火的商号之一,李敏成其人也因之成了城中的风云人物,倒不完全是因其本人长袖善舞,也不全是因着李家本就是当地之豪族,更多的则是因“麒麟商号”背后有着两位阿哥以及正当红的三爷世子弘晴在,其人不止在商场中挥洒自如,便是官场中人也得卖其三分面子,当真是混得个风生水起,只是陈启栋与其却并不熟识,也就只是偶然间在应酬场合里见过几次面罢了,这冷不丁地听其登门拜访,一时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阿爹若是不想见,孩儿这便去婉拒了也好。”
陈海南自幼跟随陈启栋四下奔走治河,如今也算是入了仕,只是官位极低,年已过了三十,却仅仅只是从八品的河道知事而已,倒不是其人能力欠缺,而是受了其父之累,论及思变之心,比陈启栋只高不低,早有心与李掌柜的接触一二,只是碍于其父管教甚严,不敢造次罢了,此际能得李掌柜的亲自登门拜访,陈海南心中其实十二万地想与之交结一番,这一见其父半晌没有反应,赶忙以退为进地点了一句道。
“慢!”
一听长子如此说法,陈启栋立马便回过了神来,霍然而起,一摆手,断喝了一声,但却并未说见还是不见,而是背着手在院子里急速地走了几个来回,方才谨慎地出言吩咐道:“请李掌柜到二门厅堂先歇着,为父更衣后便去。”
“是,孩儿这就去办。”
自家老父既是这么说了,陈海南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向前门方向赶了去,可陈启栋却并未直接去更衣,而是愣愣地呆立了片刻之后,方才一跺脚,疾步行进了正房之中
“阿爹,这位便是李掌柜。”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陈启栋终于是从后堂转了出来,正陪着李掌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的陈海南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躬着身,将李敏成介绍给了其父,却没想到陈启栋居然愣在了当场,双眼圆睁,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阿爹,阿爹。”
陈海南浑然没想到自家老父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唯恐礼数有失之下,不得不低低地连唤了两声。
“下官陈启栋叩见小王爷,下官迎接来迟,还请小王爷海涵则个。”
被陈海南这么一唤,陈启栋倒是醒过了神来,但却并未理会陈海南隆重介绍的李敏成,而是疾走数步,抢到了先前始终侍立在李敏全身旁的小厮跟前,一抖双袖,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啊”
一见自家老爹这等做派,陈海南顿时傻了眼,惊疑不定地望着微笑不语的那名小厮,一时间竟有些子手足无措了起来。
“陈大人不必如此,本贝子私下前来,多有搅闹了,且请起来叙话罢。”
陈启栋没看错,一身小厮装扮的还真就是刚到济宁方两日的弘晴,之所以要乔装,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概因眼下局势未明,弘晴实不想有甚节外生枝的事儿发生,只是有些事又不方便在公开场合下谈,也就只好玩一把白龙鱼服的把戏了的。
“谢小王爷隆恩,您请上座,海南,快,快上香茶!”
陈启栋先前还在考虑如何寻个契机跟弘晴拉上关系,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就这么不其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心中的惊喜自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说起话来,又急又快不说,前言后语也不免有些脱了节,认真说起来,该是颇有失礼之处,然则弘晴却并未计较,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首位上,而原本坐着的李敏成此际就成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陪客。
“陈大人不必忙乎了,本贝子此番可是有求而来的。”
弘晴素喜茶道,每日里喝的可都是好茶来着,眼下见陈府这般落魄状,也知其断难拿出啥好茶来,自是不想多费那个事,这便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来意。
“哦?”
一听弘晴此言蹊跷,陈启栋可就不敢轻易开口了,只是轻吭了一声,以疑惑的眼光打量着弘晴,一派等着弘晴说出下文之架势。
“昔日本贝子来济宁之际,曾听陈大人说起过治河一道,心颇向往之,奈何格于形势,却是无缘为此,今,黄河溃决,河南数十万百姓遭劫,本贝子心实难安也,特请了旨意,要驯服那作孽之黄龙,还请陈大人出山,助本贝子一臂之力,若能还清宁于百姓,实莫大之功也,且不知陈大人肯为苍生建此功业否?”
弘晴之所以敢怂恿三爷接下赈灾与固堤之差使,根底自是大半应在面前这位陈启栋身上,当然了,就算陈启栋不肯出手相助,弘晴却也不怕,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另有妙手能解决漕运之艰难,那便是海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