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到军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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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还是斯巴达。走。”没顾他们办公室里的那些目光,我把她拉到外面。
“走?去哪里?”
“归队。”
她眼睛亮了:“什么时候?”
“现在!”我拿出命令递给她,“我们一起去找头儿!”
一辆“卡迪拉克”在Q州某造纸厂办公大楼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头儿跳下车拉开车门,让一个中年人走下车来,这时小蒋已经冲了过去。
我突然遏止不住地在门厅拦住了那个中年人:“对不起,我想打听一下,你们集团的一位股东,董事局董事,L先生,是不是从美国回来了?”
“你是你就是,”他似乎猜到我是谁了。我点点头。
“是的是的,都回来了。L先生身体不大好,股份全部转让给了L小姐,现在L小姐是董事。”
这时头儿扑到我身上。
接下来是琐琐碎碎的许多事,我还奉命去接收了陆航的一个混编直升机大队,作为我们直升机部队的基础,当然这中间还打了一小仗,十几分钟的边境战斗,等我回到新的驻地,营房、装备、训练设施已经基本到位,第一批从全军选调的四千名军官士官也报到了。
部队在口口铁路线上的重镇口县,扼住了铁路和公路的咽喉,同时也扼住了一条大江的咽喉。离驻地几十公里,就是著名的口口演习场——按照上头的计划,这支部队以后将分驻在口口地区口省一市的战略要点附近,主要的作战目标是海峡对岸的口口岛。
“斯巴达,不错不错,这批人的素质不比当年的你们差!”老李——射击教员灌下一大缸凉白开后说。
我想起白天老钱说的话:“都是士官军官,起码是大专程度,这么豪华的部队世界上也少有!”
是吗?回来后我转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吊儿郎当,都他母亲的兵油子!”头儿用典型的兵油子口吻评价道。
对了,就是这个!一支部队战斗力的高低,不仅仅取决于装备、训练,也不仅仅取决于指挥官的能力和后勤保障能力,而首先取决于有没有铁的纪律!再结实的桶箍不紧仍然没有鸟用!
“是呀是呀。”大家同意道,“明天集合起来,好好地训一顿。”
“什么明天!现在!——全体,紧急集合!”
“军人是什么?是石头!必须是圆石头!”我的政委开始训话,这位先后在口口政治学院和国防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说得很形象,“个别的尖石头也许有杀伤力,但是不会滚。我们这个部队,在打击敌人的时候,就是从山上同时往下滚的石头,越滚越快的石头,四千个圆石头到一万个圆石头一起滚下去,这是什么样的声势?什么样的力量!”
“一支部队,敢对着枪林弹雨冲过去,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任何一支部队都敢。一支部队被打败了、打散了,仍然能够自动地聚集成作战单位,自然地产生指挥官,自觉地去完成任务,这才是好部队!”
“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他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为任何艰难困苦所屈服!无论在何种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这才是我们这个部队的目标!”
轮到我讲话了。
我慢慢地扫视着下面的部队,以前那些首长的面容一一浮现在我面前
老女人说:“我进这个门的时候比你大一岁,当时你爸爸是Q部部长,只对我说了一句:‘党要你干,不干也得干!’”
大白脸说:“我先告诉你,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于是我用嘶哑低沉的声音问:“谁怕死?谁觉得大学生当炮灰委屈,举手!——怕死,是人的本性,怕死不丢人,我就怕死!”
犹犹豫豫地有人举手,越来越多,最后大约有三分之一。
我想起在B市西郊,被单独关押的那十六天
“手放下!”我嘴角显出一丝笑意,“刚才举手的,是真正勇敢的人,因为他们敢于说真话。不过,执行任务的时候,越怕死越容易死。死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你当逃兵回来,等着被枪毙的那段日子!
大白脸曾问我:“斯巴达,如果部长命令你向我开枪,你会怎么办?”
我又笑了。很久以后他们才明白我的笑容代表什么,从而流传出一句话:“不怕斯巴达跳,只怕斯巴达笑”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军令如山倒’,‘官大一级压死人’,听过这三句话?”
“听——过!”
“如果我命令你向你的亲人开枪,你怎么办?——不愿意开枪的,出列!”
静默了一分钟左右,有十几个人出列。
“半小时内送他们去口口军区,他们,不配在这个部队!”我命令政治部主任。
一片静穆的大操场上,又一次响起了这样的声音:“纪律,是一把刀!!!”
第五十四章 尾声
我回来了。
是在你的梦中吗?
关闭了车灯、发动机的越野车在黑暗中轻轻地几乎是无声地碾过了满地的落叶、春天的落叶,徐徐地滑下斜坡。树荫还是这样地浓密,海风还是这样温暖、湿润,正如这座小城还是这么清秀、这么安静。
春夜,梦外面那甜甜的、静静的、浓浓的春夜,没有星辰,没有月色,没有光,只有甜蜜的、甜蜜到酸楚的静谧和那一份几乎浓得化不开的春愁。
我来了。回来了,站在你的梦外。
你知道吗?
缓缓地松开离合器,缓缓地拉起手刹,缓缓地切断报警器电源,缓缓地推开车门,再缓缓地点上一支“七匹狼”香烟,还是不愿意下车,一个我再一次劝告另一个我:“说好的,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你的灯光。”另一个我似在反抗、在哀求,在诉说还没有看见灯光。
没有灯光?为什么?
那是你原来住着的房间,后来逼迫我搬了进去,你就住进了后门边的那一间。你怕黑,总是开着睡眠灯,然而现在没有灯光另一间是你父亲的卧室,也没有灯光,书房、客厅的窗户也没有灯光,黑暗。为什么?
你们不在?你不在?参加学术会议去了?生病住院了?——想起近来流行的那种可怕的疾病跑过草地、跳过灌木丛、跃过栅栏,我停下了脚步,觉得胸间和两肩有酸酸的感觉,有一些慌乱:灯光!淡淡的、蓝蓝的灯光!熟悉的灯光映出了熟悉的淡蓝色有着竹叶花纹的窗帘,你在这时才意识到已经下了车、已经不是离开你远远的了,离你很近
我回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哪一年?春天还是夏天、秋天、冬天?记不得了
晚上,很晚的时候,你来到福州,来到华林路的机关宿舍,带来了我遗忘的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还有专门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T恤。你平静地、一如以往那样平静地把上衣掸去灰尘,挂进橱里,把内衣放进抽屉,把袜子按照你的习惯叠成扁扁的、平平的一卷,然后慢慢地收拾桌子,一如以往,唯一的不同只是,只是都没有说话。
放下你调制的咖啡、你递来的报纸,走到你身后、站在你身后。你整理得更慢了、更慢。最后你慢慢地直起腰来,随手拂了一下长发,几根发丝如以往那样拂到了我的脸,然而不似以往那样有点痒,而是有点痛。
闻着你身上固有的那种馨香,好想,好想伸出手去,轻轻地拂住你的肩膀,轻轻地拥抱着你,让你慢慢地转过身来,任你的脸藏在胸前好想,好想轻轻地把你抱起,象捧着一床柔软的被子,轻轻地把你放在床上好想、好想懒懒地靠在床边,靠在你身边,一面吸着“七匹狼”香烟,一面带着满足的微笑听着你絮絮的话语
终于伸出手去,你不在,只有不远处的那盏灯,还有几滴零落的雨。
背靠在树上,划亮火柴点了一支“七匹狼”,再习惯地把燃过的火柴放回火柴盒,突然起了一阵遏止不住的冲动,想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但现在连我也不可能看见你,窗帘是我们一起买的,尺寸是我定的,拉上窗帘的方法是我告诉你的,甚至连睡眠灯的角度也是我调的——我知道,只要是我动过的东西,你都会尽量保持或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还住在这一间屋子里,而没有搬到我曾住过的那一间。
默默地在路上走,从华林路走到温泉路,然后转弯走过东街口,走到八一七路慢慢地走,时间如凝住的水,我们如在水中漂浮。
你累吗?
你的影子在斜斜地移动,另一个影子似乎在追赶,渐渐地近了然而影子叠在一起又如何?它们马上又分开,飘向不同的方向。
你难受吗?
把手插进裤袋里,或者背在背后第一次感到手没有地方放。以往总是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只手交给你或者,或者轻轻地抚在你的肩旁,现在却感到你是这样地遥远。
遥远吗?
只要慢慢地走过去几步,就可以站在门前、轻轻地按下门铃,然后经过开门前觉得十分漫长、开门后才知道非常短暂的等待,门灯就会亮起来,门会悄悄地先开一条缝,然后飞快地全部打开然后呢?
你会不相信地揉揉眼睛,然后发出遏止不住的一声轻呼?
我会扶住你摇摇欲坠的身躯,把你拢进怀里,然后偿还欠你多年的那一吻?
是不是还能还是如以往般地平淡,你拿走我手上的东西,挂好、放好,递来一杯水,然后拿出装着干净衣服的袋子,一面夸张地嗅着我身上的汗味烟味,一面恶狠狠地把我推进浴室
然后呢?
然后在寂寞中踱回我房间,还是在冲动下走进你房间?
惊觉!因为手如以往千百次那样伸向了门铃,稍稍一动就会,就会
慢慢地退,后退,犹如挣扎,心中希望背后有一只手,推我。
雨终于落下,劈劈啪啪象鞭子在抽。拉开衣领、拉下拉练,想喊叫、想学荒野里的狼,仰面向着天空,嚎!
夜不再无声,夜在哭,在号叫。闪电亮了,周围一片惨白,如梦中。树摇晃着,撒下叶上的雨水,涩,苦!难言的、生活中不可避免之苦。雷声远远地滚,春雷,如往日一样的春雷,然而听来是如此忧郁、沉闷。
看你的窗,灯没有灭,窗帘也没有被风掀开。你冷吗?还有,最惧怕的黑暗中的狂风骤雨夜,你独自一人如何捱过?
我不在,要走了,又一次走了借着闪电拣起了地下的烟头,因为你喜欢靠在这里,不愿你看见,不愿你多想,企求你如现在,宁静。
我不在,要走了,又一次走了借着雷声发动了汽车,闪电一样照出的是孤单寂寞的归路。火柴已经湿透,用点烟器点着了最后一支烟,最后一支“七匹狼”香烟,香烟有点潮,有点辣,但不是以往你为我点烟时说的那种感觉。
我是狼,七匹狼中的一匹,所以我走了,离开了,又一次黯然离开。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在频频亮起的闪电下,在不绝的雷声和风雨声里,我不顾一切地拉响了警报器——因为,我早已不会哭
第五十五章 附录
斯巴达——某部大校部队长。
老女人——离休,现住B市西郊,负责做饭带孙女。
大白脸——退居二线。
头儿——某部上校副参谋长。
区队长——某陆军高级指挥学院作训部少将副部长。
老钱——某部上校后勤部长。
老李(城市活动教员)——某部中校作训科长。
企划部经理——移居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