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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一代名妓柳如是-第28部分

小说: 一代名妓柳如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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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东君心里一颤,她突然忆起了她寻父扬州的遭遇,立刻赶了过去,向堂倌求着情说:“两位小哥,息怒!这孩子是饿急了,饶了他吧!”
  “哼!说得轻巧!饶了,饿急了,饿急了的人多着呢!都去偷,去抢?”高个子堂倌不客气地回击着她。
  是呀,不能都去偷!都去抢!河东君向他施了一礼说:“放了他吧!这块糕钱我付。”
  阿娟送上去一串钱。
  “这些钱都买了糕,让他吃个饱。”河东君补充着说。
  高个子堂倌看了河东君一眼,放开了丐儿。
  矮胖子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对丐儿说:“贼坯!该你走运,遇到个仗义的公子,下次再撞到老子手里,看老子不掐死你!走!跟我来取糕。”
  丐儿被尘垢污脏的脸上,有对乌亮的眼睛,那圆溜溜的眸子向河东君转了几转,射出一束迷惘的光,仍然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几个路过的人见他这副模样都笑了起来。
  阿娟催促着:“去呀?我家公子给你买了糕,去拿呀!”
  高个子堂倌已来到他面前,将用荷叶包的一包糕递到他手上,虎着脸对他说:“臭架子还不小呢!看在这位公子的面上,老子给你送出来了。嚼去!”
  丐儿却不急着吞食,而是把它紧紧揽在怀里。河东君催着他说:“吃呀!”








 


冤家路窄(2)


  他吞下一口唾液,抬起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转,像蚊子样嗡了一句:“阿妈饿得……”
  河东君懂了他的意思,他要留给他阿妈吃。她心里一阵酸楚,向他挥挥手说:“去吧!”
  丐儿消逝在人群里了,河东君却久久怅然不安,谁能救得了这些可怜的孩子!谁能救民于水火?清明吏治在哪里?卧子,你何时能有展才的机运呢?
  她俩转过身,就望到了茶肆的幌子,她们已感到口干了,就将马系在一棵柳树桩上,走了进去。
  茶桌上插了应时鲜花,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河东君不觉渐渐忘了刚才的惆怅,倏然兴奋起来。墙上还有她的一幅书,没有上款,大概是从松江她的书摊上买来的吧?阿娟见此,简直有些喜形于色了,她用手指暗暗捅了河东君一下,两人相视一笑,竟忘了她们现在是“士人”!她们每人要了一碗龙井茶,阿娟喝得很香,称之为奇茶异汤。
  她们从茶馆出来,就让悠扬的音乐声吸引住了。阿娟牵着马就向传出乐曲声的地方走去。河东君知道阿娟想看看热闹,也就跟了上去。
  没有想到,这个地段是个神奇的艺术领域,汇集着各种艺术形式的表演:耍杂技的,作杂剧的,演木偶戏、皮影戏的,说话本故事的,锣鼓喧天,急管繁弦,以各种方式吸引着游人。瓦子勾栏也来这儿争相演出。
  河东君无心观看表演,望着万头攒动的十里江堤,焦虑起来,这到哪儿去找子龙呀!岂不是大海捞针样困难吗?
  突然,前面有个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不是不久前传信给她的蒋生吗?她立刻兴奋起来,拉着阿娟就跟了上去。
  蒋生好像有意跟她捉迷藏似的,在人堆里忽隐忽现。
  她们紧跟在后面,任她们怎么赶也赶不上。
  蒋生的背影消逝在临江酒楼的大门里了。
  她让阿娟在门外系好马,一同走进了酒楼。她们先在楼下席面上寻了一遍,不见蒋生,迅即向楼上雅座走去。
  蒋生果然在里面。
  河东君高兴了。
  蒋生背门而立,正躬身在向什么人行着礼。
  河东君的心突然剧跳起来,莫非里面那人就是子龙?分别数载,他们就要相见了,河东君不由得一阵激动。
  里面传出了蒋生的声音:“在此巧遇世伯,幸甚幸甚!小侄给世伯请安!”
  不是子龙!那么是谁呢?河东君耐心倾听着。
  “免了,免了!贤侄一人来此观潮?”
  这声音好熟呀!河东君不由得警觉起来,这声音使她忆起一个人,她从精巧屏风的缝隙向里间雅座窥了一眼,是钱横!他也在这儿!她只好在另一个隔间坐下来,等候着蒋生。
  “小侄在寻找一位友人,失陪了!”蒋生已转过了身。
  钱横挽留着:“贤侄不用客气,坐,同饮一杯,这儿没有外人,这位乃嘉定名士谢举人。”
  “久仰!久仰!”蒋生的声音中分明显露出敷衍之情。
  谢举人,嘉定名士,不就是谢玉春吗?冤家路窄!蒋生也许是代子龙来寻她的?看来他被钱横拖住,一时半刻走不了。河东君小声地唤来跑堂,要了一壶酒,几碟菜,同阿娟对坐,借饮酒等待着蒋生。
  蒋生喝了几杯酒,话也多起来:“今日钱塘观潮,大会天下英雄豪杰,还有美姝柳如是重会华亭才子陈子龙之雅事呢!”
  “哼!”钱横皮笑肉不笑地喷出一个单音,盯着蒋生问:“欲破镜重圆?”
  蒋生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他本意是当做一桩雅事来说的,不料知府大人竟是这么一副神态,此中必有蹊跷。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玉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自言自语地说:“她又来杭州了?”语气里渗出一股愤恨,“好哦!”
  蒋生后悔不迭,他是李待问的友人,一向敬重子龙和柳河东君,没想到却引出对他们一番不友好的议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且他和子龙走散了,他要去寻他,就起身抱拳说:“恕小侄不能多陪,告辞了!”
  阿娟起身欲跟上蒋生,后面隔间却传来了钱、谢的对话,河东君拽了她一下,她会意地又坐下了。
  钱横早就从谢玉春的表情和他那恶狠狠的“好哦”里品出了其中味道,那是积怨和仇恨的发泄。他暗自一喜,面前这个气盛的男子,可以利用来宣泄他的难言之恨。便故作惊讶地问:“三长兄认识柳氏?”
  这句问话,有如一把长棹,同时在谢玉春和柳河东君的心里,搅起了沉怨积恨的波澜。
  谢玉春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酒杯,往事似乎都凝缩在酒里。
  刚到松江访友,他就听友人说:“谢兄,今日有位绝代佳人要在白龙潭义卖赈灾,弟已接到邀请,兄愿意去一睹盛况吗?”
  “哦?谁人?”他颇有兴趣地问。
  “柳如是!”
  他们结伴同行。
  果然是一个绝代尤物!悠然坐在船头,轻抚古琴,从她那纤纤玉笋似的指尖,流淌出让人飘飘欲仙的乐曲,倾倒了一湖的人。她的美使他心神不定,突生一种占有的欲念,急令老大把船挤到她的船前,捐了随身携带的所有银两,可她却连他的姓氏也没问一声。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傲慢的女人弄到手!”








 


冤家路窄(3)


  他听了管家的主意,乘船将河东君的小舟死死咬住,抵到堤岸边。
  这条宽阔的水道,是通往嘉定的必经之路,两岸生长着丈许的芦荻,芦花正放,接天连壤,给这段水路,增添了恐怖和神秘的色彩。
  水上没有行船,岸上也没有人烟,两个女人见到这个阵势,还不要吓破了胆,乖乖就范吗?谁知河东君竟不惧怕,走上船头,不卑不亢,音调不低不高地问:“谁是当家的?”霎时间,他们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还是管家挺身而出,他俯视着河东君说:“怎么?要见我家老爷吗?我得让你知道我家老爷的声望,然后你再求见如何?”他有些夸张地一挥手,“我家老爷乃江左大名鼎鼎的举人,又是嘉定的首富,拥有湖田万亩,家财万贯,仆妇成群……”
  那女人不但没被镇住,还讪笑着揶揄地问:“这湖这水,这河道也属你家老爷所有吗?”
  管家被问得张口结舌,自己只好抬步上了闸板,说:“柳河东君,我没有认错吧?我在此等你多日了,知你已脱离几社的束缚,本人仰慕你的才貌,欲筑金屋藏娇,你看如何?”
  那女人突然放肆地笑起来。又倏然收住,冷冷地回答说:“相公盛情,柳隐深表谢忱!相公既知道弟之姓名,大概也略知弟之脾性碕?本人是个不爱金屋爱逍遥的浪人,恐怕是勉强不得的吧?”
  “哈哈哈……柳河东君,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此没有人烟之水面,能由得了你吗?”说着,向左右示意,“迎接新姨娘过船!”
  她声色不变,接过跟随她的小女子递给的一柄剑,厉声说:“谁敢近前让他和这芦苇一样!”说着,一剑削断了一片芦荻。
  正在相持不下时,一艘栗壳色的大船向这边开来,他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他已认出了站在船首的人是自己的座师钱谦益!一别数载,偏偏在此邂逅相逢,真是晦气!
  被称作座师的长者,机敏地扫视了下眼前的场景,面色沉落下来,但他又不好说自己什么,借口同路,就相邀一起起航了。
  自己心里虽窝着一团火,也只好罢休。
  河东君也在沉沉地看着酒,流逝的往事仿佛正从杯底浮升。
  程嘉燧书房中。
  她把玩着大红请柬,指着“谢玉春”三字:“先生,这姓氏好熟呀!”突然,她眼睛放出光来说,“学生想起来了,就是他出资刊刻了《嘉定四君集》,对吧?学生揣测,此公是位轻财、惜才、爱才,卓有远见的君子!学生久有拜见之愿,不曾料到他竟先来邀请,先生为何没代学生应承?”
  嘉燧回答说:“没有征得你的同意,老朽怎好越俎代庖!”
  她娇憨地说:“先生不能做主,谁能做主呢?”
  嘉燧沉思不语。
  “先生,怎么不说话?”她惊异地注视着老人。
  “还是不去的好!”老人冒出这么一句。
  “盛情难却,怎能不去?”
  “按说,他亲自来呈请柬,理应前去拜谢。可是,河东君,你不是说,我能做你的主吗?以老朽之见,还是不去吧!”
  “为何?”
  “这个你就不必究问了!”
  她堕入了五里雾中。来到练川,就是希望结交更多的才子名流,增长才学,广博学识。在阅读《嘉定四君集》时,从刻书序中,得知是谢玉春出资编刻了这部著作,使无力刻书的诸老诗篇能流传于世。而受惠者之一的孟阳老人,为何对他持这种态度?其中必有因由。便激将地说:“先生不道出不能去的原因,学生一定要去。”提起笔就要在一张花笺上写回复。
  嘉燧一把夺过信笺说:“别写了,我告诉你:出资编刻《嘉定四君集》的是他,湖上拦截你的也是他!”
  几天后,谢玉春又找程嘉燧,开门见山提出请他做月老,要纳河东君为妾,他自诩是练川赫赫有名的缙绅,又有恩于这位松园老人,事无不成之理。谁料被深知柳子志向的老人拒绝了。谢玉春曾读过河东君题墨竹的诗:“不肯开花不肯妍,萧萧影落砚池边,一枝片叶休轻看,曾住名山傲七贤。”他嗤之以鼻,他就不相信这种女人能独立于世,即使是一竿孤竹,也要移植到自己的庭院里才甘休。因而他再次闯进程府,横蛮地提出练川历来有抢婚的风俗,威逼之下,河东君悄然离去,程嘉燧也走了。
  “谢兄,为何不悦?”钱横故作惊讶地问。他又放低声音,作出一副关切之情,“莫非谢兄与那柳氏有段风流积怨?”
  沉湎在往昔怨恨里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被钱横拽回到钱塘江边的酒楼上来了。河东君暗自一声冷笑,她倒要听听这个无赖将如何作答。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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