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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一代名妓柳如是-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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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益往藤椅背上舒舒服服一靠,左手食指捻转着胡须,得意地微笑着:“美人美酒为人生之所欲,我愿足矣!”
  河东君冷冷一笑,目光直逼着他的眼睛说:“牧翁,你愿永远困守山林?”
  谦益仍然自得其乐:“老夫有天下第一之佳人为闺中知己,即将又有冠诸江左庋藏之绛云楼,即使终生困守山林,亦乃山林之雄也!乐不思蜀,有何不可?”
  河东君不以为然地一笑,说:“牧翁所见差矣!当今国家多事,正需匡济之才去扶助社稷,君乃众望所瞩,理应忧国忘家,柳是之所以毛遂自荐,肩起家务重担,只为解相公后顾之忧,好让相公一心为报国家计,君怎可从此一蹶不振,自甘退守呢?”
  河东君一席话,说得他低下头,良久,他长叹一声说:“夫人不知老夫苦衷!唉!不谈不谈!”
  河东君笑了起来,说:“牧翁,你不必如此垂头丧气,不就是个周延儒吗?有何可惧!你既然可以叫温体仁罢相,也有可能把他赶下台!如果不能除掉他,也可以利用他。只要是一心为救国计,不论采取何种手段,都不算可鄙!顾玉书不是你的门生吗?他正在周延儒身边得到信任;还有曹化淳,他曾经不是帮助过相公吗?相公门生遍朝野,在儒林中有很高声望,你的再起仍是有希望的。家中之事,你尽可不必操心,只要你一心一意去筹划复起大事,柳是就是累死,亦心甘情愿!”
  谦益的眼睛湿了,他紧紧握住河东君的手说:“夫人之见,胜过须眉,教老夫羞愧汗颜。夫人不愧为巾帼之雄,人中豪杰!老夫即刻委人去京探察活动。”








 


书林学海(1)


  谦益派去京都探察的人从周延儒身边带回一则消息:阮大铖送给周延儒一万两银子,以求再起。因阮氏声名狼藉,他不敢贸然行事,暗示谦益的学生,如果谦益能利用他在东林复社中的声望、影响,促使复社宽宥阮胡子,他就可以为他之再起给予方便。这是一个非常苛刻的交换条件,谦益对此咬牙愤恨。
  阮大铖字集之,号圆海,别号石巢,又号柏子山樵,万历进士,天启时为吏部给事中。他拜在魏阉名下,参与迫害过反对阉党专政、主张开明政治的东林党人。崇祯即位,惩治了阉党,阮大铖名列逆案,被革职回老家怀宁。怀宁灾民暴动,吓得他逃往南京,在库司坊买土建筑了一座精致幽雅庭院,名曰石巢园。他颇有些才气,擅长词曲,写了《双金榜》、《牟尼合》、《桃花笑》诸多曲本,家里养了个训练有素的戏班,经常在家歌舞筵宾客。他还组织了个“中江社”,说剑谈兵,欲趁当今乱世之机,谋求再起,掌管兵权。他的嚣张气焰,激怒了原本东林党人的子弟和复社中坚。三年前,陈贞慧、顾杲、黄宗羲他们和吴应箕一起联合一百四十人起草了《南都防乱公揭》,列举阮氏罪状,张贴布市,群起而攻之,迫使阮胡子逃到牛首山的祖堂寺躲起来。但他仍不甘心,在门上写了一副对联,曰“有官万事足,无子一身轻”。东林、复社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宽宥他?“老夫宁可困守山林,也不能冒千古骂名,为此种人当说客!”谦益愤愤地对柳夫人说。
  河东君曾经在盛泽见过阮大铖一面,他的长相颇有特点:普通身材,略显肥胖。八字眉,嘴大、耳大、鼻翼宽,一双眼睛很明亮,闪射出狡黠的光。一部蓬松的大胡子,叫人见了一眼就不易忘。谦益提到此公,河东君不屑地说:“阮圆海人品可鄙,可说是耻于人类的狗屎堆!”她又冷笑一声说,“周延儒这条狡诈的狼想利用相公,以我之见,相公亦可利用他。为了办成大事,有时亦不得不违背一下心志,去迁就某些小人。相公如能因此而复起,能谋得左右形势之权位,实现相公匡济社稷之抱负,即使做些违背心志之事,亦应坦然!何妨利用这一机会,在复社公子中做些疏导工作,他日相公有了权位,还可以反过来清除小人,实现君子之清明吏治的主张。此不过暂时的互为利用,而且又是为忧国计。相公还犹豫什么?”她略停了一刻,注视谦益的表情,又说,“张溥去世了,下月复社不是要在虎丘召开盛会,推举新盟主吗?我愿陪同相公苏州一行。”
  谦益复起之欲是相当强烈的,只是形势不利,不得不蛰居山林。河东君这席话说到他的心眼里了,当然跃跃欲试。
  河东君懊恼自己错误地估计了复社的形势,苏州之行弄巧成拙。谦益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仍然被人识破为宽宥阮大铖的幕后指挥,舆论哗然。他们只得怏怏不乐地回到家中。
  河东君感到爱莫能助。她现在是钱谦益的夫人,不便抛头露面出去为他活动。
  那日,黄宗羲到徐氏拙政园来看望他们,刚刚寒暄几句,谦益来了客人,就去见客了,剩下她和宗羲。他们都为国忧,很能谈得来。
  宗羲给她讲了国家局势的最新消息:朝廷派去解锦州之围的蓟辽总督洪承畴,所率的八总兵步马十三万,被“索虏”大败于松山——查山一线,只剩下万余残部退守松山城内,被围困三月之久,松山危在旦夕。松山一失,锦州这个山海关的门户就难保,流寇更为猖獗,剿寇屡屡失利,李自成连陷许州、禹川十数座城池,锐不可当,开封告急。
  河东君为此深感不安。国家如果不起用有用之才辅佐朝政,国势将越发不可收拾。像太仲这种身在江湖心忧国的志士却不得以展才。如果期待朝廷有朝一日突然想起他们,看来那只是妄想!这更促使她想用全力乃至不择手段地支持谦益再起了。她很想说服太仲消除党争,宽恕了阮胡子。可一听他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社友中竟有人散播宽宥乱臣贼子之意,不知柳夫人有所闻否?”河东君也就不敢启齿了,只邀请他方便之时来绛云楼读书。她想,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一次失败,就甘愿退却,即使拼得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就此罢休!牧翁还有实力,他在儒林中仍有他人无可比肩的威望,还有相当的号召力,仍是山林领袖,不能因些小失利就丧失信心。只要继续派人出去活动,结交一些掌管军权的实力人物,疏通道路;一面广泛联络儒林,针对不利于他的舆论,作些解说,复起仍然有望。绛云楼即将落成,可借此招揽更多的天下文士学者来虞山,她自信可以笼络四方游学士子。她将她的见解一一分析给谦益听,并给他鼓劲说:“相公苦心孤诣谋社稷之安,天日可表,即使一时被人误会,也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谦益凉了半截的心,又被她的一席话温热了。
  “绛云楼”三字为柳河东君所书,凡人见之,无不称颂笔意清奇。这座楼结构精巧宏丽,重檐飞翚,房栊窈窕,坐北朝南,光线明亮,谦益将他收藏的金石文字,宋刻书籍数万卷,三代秦汉尊彝,晋元以来的书法名画,官哥、定州、宣城的瓷器,大理?泗的玉石,宣德永景的铜炉,剔江果园厂的漆器,环壁嵌列。
  河东君运用她的特殊聪慧,将书籍或按时代,或按类别,或以它们内部属性的联系,分门别类陈列,校注上名谓、性属产地和年代,以至评价。








 


书林学海(2)


  绛云楼规模宏大和管理精当有条,冠居江左,实现了牧斋平生一愿。河东君又自撰一联悬挂壁间,上联曰:
  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诸宇宙奇观,奔来眼底。
  下联曰:
  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众古今绝艺,注入心头。
  这副长联,气势恢宏,有气壮山河之魄。加之河东君精湛的书法艺术,更使满室增辉,见者无不称道。
  绛云楼中,河东君与谦益朝夕晤对。她专事校雠和检书工作。谦益要寻找证据时,河东君便上楼去翻阅,书山帖海,河东君能准确无误地在某书某卷中,不费事地抽检出来,几乎是百无一失。谦益却不能,常常有误,因此对河东君也就更生敬意。
  检书之余,他俩也常常品茗下棋,临书作画,吟诗咏句,互相唱和。每当谦益得到佳句,便让小丫环阿秀传给河东君。击钵之间,河东君的和诗就成了。在诗词唱和中,河东君毫不相让,总要尽其深思压倒对方。谦益不得不叹道:“自言才艺是天真,不服丈夫胜妇人!”
  河东君整日沉湎在绛云楼的书林中,每当她独自欣赏着他们冠盖江左的庋藏,心头就会蓦然闪现出另一座藏书楼,一缕心酸和悲楚就会油然而生。
  那是她见到的第一座藏书楼。那时,她才十四岁,被一个幼稚的梦诱惑着,她很想读书。她天真地想,只要能博古通今,有了满腹的学问,她就可以女扮男装逃出周府去考状元,摆脱被奴役的可悲命运。她像一个幻想发财的穷汉向往着富人的金库那样迷着周府的书楼和那里面的藏书。她第一次闯到它的门口,是由她房里墙上那帧顾虎头绘的《洛神赋图》引发的。她被《洛神赋图》所描绘的故事吸引着,急切地想读到曹植的那篇《洛神赋》。
  夏日正午的太阳,直照着女院的天井,晒得菊叶发软,皮耷耷地挂在枝干上,饱食终日的女眷也感到身子软软酥酥,拉上帘幔,躺进罗帐,进入梦乡,女院静寂下来。
  丫环玉兰服侍相爷躺下后,端条小矮凳坐在门口迎凉风。不多会儿,室内传来了均匀的鼾声。她从里屋悄悄走出来,轻轻碰了下玉兰的手臂,彼此默契地对看了一眼,她就溜进了通向书楼的弄堂。
  她立在书楼门口,心脏怦然加快了跳动,待镇定下来后,她才掏出从相爷身上偷来的钥匙。门未上锁,她轻轻地推了推,是从里面插死了。她迟疑了下,就鼓起勇气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门在她面前拉开了道缝,探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脸。他的目光惊诧而羞怯,不敢直视她。
  她暗自—喜,门里的少年竟是侍弄花草的阿根。她作出一副认真神情,一本正经地说:“相爷要取一本曹子建的书,在《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中。”
  阿根犹疑了下,说:“请稍候一会儿。”反身掩上门,走进书楼,很快就把书递到她手上问,“是这本吗?”
  她掠了一眼题签,不由得一阵兴奋,可她硬是压下了心里的激动,作出一种淡然的表情,点点头,转身下了楼梯。待听到阿根关上了门,就慌忙将书放进怀中,装出一种慵懒的情态,走了回来。她见着玉兰,彼此会心地笑了笑,就溜进了里面的套间。
  她急忙翻开了书,找到了《洛神赋》,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这是一泓甘冽的泉水,一滴一滴把喂养生命的甘霖滴进了她枯萎的心田,抚慰着那因干旱而龟裂的伤痕。原来,几回梦中寻觅的就是它。
  她激动地背起来:“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徬徨……”仿佛她也化作了洛神,一个隐约的人儿伫立水边,化作了重情的曹子建。这个人儿在哪里呢?她恍若走进了一个神思恍惚的虚幻之境……
  “云姨娘!”
  丫环轻声一喊,她猛然醒悟过来,这是相爷醒了的暗号。她慌忙将书藏进梳妆台内。
  相爷刚一迈出她的房间,她就立刻插上套间的门闩,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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