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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一代名妓柳如是-第50部分

小说: 一代名妓柳如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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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此事吗?弟确实不知!”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钱谦益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忙呼唤阿园摆酒上菜。十五年了,皇天不负苦心人,皇上终于想起了他。他一面和友人饮酒,一边闲聊,很想知道此次同时起用的还有谁,但他又怕触动了在座的隐痛,只好转弯抹角地说:“皇上为何突然想起了老朽?”
  几杯酒下肚,鹰勾鼻子的话儿就像开了闸的水,一发不可收:“仁兄,你听我说,京里的友人写信来说,今年大年初一,京都漫天风沙,卷得天昏地暗。仙师观天预言,是暴兵至,城破,臣民遭殃的征兆。”他带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呷了口酒,看着谦益渐渐平静下去的脸色,又说:“洪承畴叛国,孙传庭战死,大明将才寥寥,内阁大臣都是些庸儒,只会迎合上意,对日益严重的局势束手无策。内监都派到城上当监军,他们终日在城上饮酒自娱。可笑不可笑?”他伸出拇指,向上扬了扬,“圣上已信不过任何一个大臣哪!哼!这才恍然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昔往臣子们迎合他,恭维他,不过是敬畏他掌管的神器。国难当头之际,出卖的出卖,叛变的叛变,没有人愿为保卫京城尽心竭力,亡国灭种之灾临头,这才想起我们江南的贤人!”
  谦益刚刚被喜悦点燃的心,仿佛突然间淋上了一场冷雨,朝廷的这些事,他比他们知道得多,体会得更深,可是,此时出自他们之口中,听来却不是滋味,他木然地应着:“是这样吗?还有谁?”他趁机问出来了。
  “瞿式耜、陈子龙。”
  “啊,是这样!”谦益的心一热一冷,此时转换为温了,皇上毕竟承认他们是江南贤人!患难见忠贞,皇上此时召唤他们,是把他们当做拯救国家的障北长城!他久求为国效力,现在机会来了,就是迎着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友人们走后,他匆匆赶到河东君的病榻边,把他和稼轩、子龙复起的消息告诉她。
  河东君仿佛突然喝下了一碗提神的参汤,竟一骨碌坐了起来,祝贺他复起。她心里也在为另一个人默默祝贺着,祝贺英雄有了报国之机!当即她就对谦益说:“相公应该连夜赶回家去迎接诏书,不要陪我上灵岩了!”
  谦益也接旨心切,但他又有些放心不下她,回答说:“明朝去灵岩,后日我们一道回去也不迟。”
  河东君握住他的手说:“有这么多人侍候我,相公尽管放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局势已到了燃眉之急,相公当以国事为重,快快准备上路吧!”
  钱谦益连夜启程返回常熟。
  河东君一行在灵岩山下的河边上了岸。也许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最后一个愿望就要伴随着她生命的消逝而实现,生命的奇迹有时也会在这突然间放出异彩;也许由于谦益和子龙起用的消息,她容光焕发,仿佛是一个从病魔手里解放出来的自由天使,她轻捷地走在通向梁红玉韩世忠墓地的山道上。
  谦益留下顾苓照看她,他请她坐肩舆上去。河东君笑着回答:“不用,我徒步上去,为了表示对安国夫人的虔诚。”
  顾苓是钱谦益的得意门生,也是河东君的好友,他深知她的个性,一经决定了的事,她是不会更改的,他的劝阻,也只能是徒劳,只得依着她,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山上走去。
  不管她心里燃烧着怎样热烈的虔诚之火,她毕竟是从病榻上刚起来的人,久病虚弱的身体,力不从心。才上了几级石阶,她就心力不济,气喘吁吁,背心渗出了冷汗,脸色也由绯红转成了灰白。随行的人都为她捏着一把汗,阿娟拉住她劝着说:“还是坐肩舆上去!我的脚都走痛了,还有顾相公,都坐轿上去不好吗!”
  河东君一连喘了几口气,她感到心里舒服多了,回答说:“不行!我是来朝觐的。你们是来陪伴的,可以自便。”说着看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走了几步,倒给了我走上去的信心。你们坐轿上去等我。”
  阿娟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只得又跟在她后面走。
  河东君上两三级石阶,歇一会儿,吸几口新鲜空气,喝点水,又往上攀登。他们与韩梁墓地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中。河东君的内衣早被汗水渗透了,面色由灰白变成了青灰,她终于无力抬步,倒卧在山道上。
  阿秀、阿娟一齐来扶她,顾苓站在一旁束手无策,他自愧有负老师的委托。河东君朝他们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焦急,让她歇息一会儿。她慢慢阖上双目。
  初春的灵岩山,还未完全从寒冷里走出来,还没有完全恢复因严冬夺去的固有秀色,还有些苍莽清凄。高大的落叶乔木,早被去冬凛冽的北风剥得赤身裸体,像失去了自尊的奴隶,屈辱地任随料峭的寒风鞭挞,瑟缩在坡地上;野草也被冰剑霜刀斩断了血脉,可怜巴巴地蜷曲着身子躺在路边,树下,惟有冬青、海桐、松柏、广玉兰仍然郁郁苍苍,干挺枝密,向着寒风舒展着绿叶,装点着这闻名遐迩的名山。河东君微抬起头,钦佩地注视着灵岩不屈的精灵。








 


灵岩朝觐(3)


  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
  这是谁的声音?又稔熟,又陌生,仿佛就响在她耳边,发自她的心中;又像是那么缥缈遥远,仿佛来自远古、天边。时远时近,时有时无,最后只有一个单句:“匹妇有责!”“匹妇有责!”重重复重重,胀满了她的心胸。在她的肌体中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她的灵与肉处于一种亢奋之中,她走进了一种幻境。
  她一身戎装,足蹬皂色齐膝马靴,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骥,飞驰在万马军中,挥舞着宝剑,长风鼓起她那雪清色锦缎斗篷,像一团飞渡的云,向敌军冲杀过去……
  “夫人,你……”阿娟见她趴在石级上许久不动,慌得蹲了下去,摇撼着她的肩膀急切地问,“你怎么啦?”
  她像从睡梦中刚刚醒来那样,看了阿娟一眼,见她那副惊慌失措的神色,微微一笑,又阖上双目。
  虽然离墓地越来越近了,她那副衰竭的样子,是无法实现她的目的的。阿娟和顾苓再次恳求她说:“夫人,听我们这一回吧!坐肩舆上去!”
  她向他们摆了下手,意思是请他们放心。她还想回到刚才的幻境中去,可怎么也不能进入刚才那样的境界,她完全回到了现实中,伸手抚摸着变得干枯了的野草,她突然想起了钱横和谢玉春他们。他们曾把她喻为路边小草,扬言他们脚跟一拐,就要踩死她。她的神经倏然绷紧了,怒火像一簇箭弩在心里穿戳。她真的就像一棵柔弱的小草,无声无息地枯死在路边吗?他们将会快活地拿她的逝去为笑料,幸灾乐祸地嘲讽她命薄!想到这儿,仿佛有种无形的力的气体在她体内钻窜。不能让他们得意!她要活,要活下去!她抬头望了一眼枝壮叶茂的常绿乔木,再次抚摸着枯草,不觉发现,隆冬虽然刚刚离去,小草的根部已生出像米粒似的淡黄苞芽,要不了几天,它们就要从枯叶间伸出头来。野草会返青,她也能康复!她要争取活下来。谦益就要进京勤王,她还要跟他进京,像安国夫人那样,辅佐丈夫,一展平生之志。让那些想踩掉她的小人咬牙切齿去恨吧!
  她缓过气来,回首向山下望去,被她抛在后面的是一条长长的山路,她毕竟走了那么多了,她兴奋得脸颊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她轻声地说:“你们就成全一下我的心愿吧!不要让我的赤诚蒙上半途而废的耻辱。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他们无言以对,只得由着她。她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就在阿娟、阿秀的扶持下,继续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每迈上一级石阶,她的信心也增加了一分,上到最后的十几级,她居然能不要他人扶持,自己独自一步步往上走了。安国夫人墓冢的石碑,巍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愿望。
  她亲手摆上奠祭品,点燃了香烛纸钱和鞭炮,一壶水酒全部倾注在碑前。接着便跪伏在地,祈祷安国夫人在天之灵,保国佑民,击退“索虏”!她把心里的那个秘密默默诉诸于她,祈求她显圣,她若命该寿尽,求她赐她速死,她想依灵岩之胜,归葬在她的近旁;倘若她的阳寿未尽,求她保佑她早日康复,她要随丈夫北去。把她的报国之志,付诸实施。而且,她还有《闺秀集》的校勘没有完成。
  不知是安国夫人在冥冥之中有着无边的法力,答酬河东君一片诚心;还是谦益就要出山的喜悦冲撞着她,她竟平平安安地下了山,返回舟中。








 


南都梦(1)


  河东君的身体奇迹般康复了,钱谦益和瞿式耜准备结伴北上,她也准备随谦益到任上,正在整顿行装。突然,晴天一个霹雳,把他们一下打蒙过去了。顾苓连夜从苏州赶回,带给他们一个可怕的消息:“三月十九日北京城破,思宗吊死煤山,王公大臣纷纷弃家南逃。”
  他们目瞪口呆了!惊骇之余,抱头痛哭,两家在堂前设灵祭奠思宗,供诏书于神位之上。
  郑成功也被震撼了,决定尽快离开虞山。他向谦益告辞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学生想即刻返回父亲军中,投笔从戎,为国效力。老师也不要过于悲伤,我辈决不会让大明江山就此完结;感谢教授之恩,请受学生一拜!”
  郑成功长跪别去,可作为已被召而无处上任的可悲臣子,将如何为拯救国家残局出力呢?谦益、式耜为此苦苦思索。式耜认为:“国不能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拥立新主,保住半壁江山,以图再复。”
  “太亲公所见极是!”河东君长叹一声,悲戚地说,“国家虽已病入膏肓,只要朝野臣民万众一心,同心同德,不仅可以保住半壁江山,挥师北伐,收复中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谦益也信心勃勃地说:“问题是要拥立贤能之主,恢复就有希望。南宋不是还保持了一百五十年的江山么!”
  式耜催促谦益即刻启程去南京,以他东林巨子、复社前辈、当今李杜和他在士林中的声望,与常驻南都六部旧人和南逃的诸大臣一道商议继承大事,推拥贤能人主。
  河东君对谦益此次白下之行,深感忧虑。她清楚当前局势,还属于明朝的军事力量,除了远在武汉的左良玉的西军,就只有两支军队:兵部尚书史可法的三千军卒,另一支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这个新主的拥立,势必要伴着一场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斗争。在此亡国在即的乱世,拥有兵权才是强者,谦益虽有济国宏略和声望,却无一兵一卒,他的主见很难如愿。但她还是力主他出山,希望他能成为拯救明室的中流砥柱。
  没有南都的拥立讯息,也没收到谦益报平安的信。黄宗羲与郑成功同时离去后,门人们也一个个赴国难去了,河东君整日在焦虑的等待中。为转移忧思,也为了了却心愿,惟一可做的事,就是校注《闺秀集》了。
  “爱娘,老爷回来了。”阿娟急匆匆走进书房对她说。
  河东君不觉一怔,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她有些不相信:“你说什么?老爷回来了?”
  阿娟点点头,见她如此神色,惊诧地问:“你怎么啦?”
  河东君放下笔,站起来问:“老爷现在何处?”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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