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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一代名妓柳如是-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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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势一日比一日紧张,河东君一筹莫展。昨日又传来京口危急的消息,南都人心浮动。她没有想到南京小朝廷竟像一堆沙土,经不住微浪的冲击,就要化为乌有了!她的努力,她的牺牲,都毫无价值了!她伏在书桌上悲泣起来。
  “夫人,不好了!”阿秀慌慌张张推开了书房的门,大声地对河东君说,“皇帝被北兵捉走了!……”
  河东君惊愕地抬起头,盯视着阿秀问:“你说什么?”
  “皇帝他……他被北兵捉走了!”阿秀重复着,她恨不能将听来的许多话化作一句说出来。可是,心里越急越说不清。
  河东君见状,把她拉到身边,轻声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慢慢说。”
  “刚才正给老爷捶腿,一听阮大人求见,我就退到帘后面,只听他劝说老爷起草求降书呢!”
  河东君紧攥住阿秀的手,急切地问:“老爷答应了没有?快说下去!”
  阿秀向河东君简述了客厅的情况:
  老爷没有应声,在客厅内走来走去。阮大人紧盯着他又说:“皇帝被执,马阁老扶太后出逃了,静国侯黄得功也死了。北兵渡江,京口失守,南京已成为一座孤城,危在旦夕,不求降,难道还能求战不成?”
  “阮大人!”老爷很为难地回答说,“请别为难我,这求降书我是不能写的!”他说着就坐回椅子上,微闭上眼睛,显得很难过。
  阮大人又说:“就改作求和书如何?”
  老爷叹了口气,仍未吱声。
  阮大人走到老爷身边说:“国朝气数已尽,以阮某之见,已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我等要识大势、应天时而动!”他拍拍老爷的肩说:“礼部大人难道还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弟的人生格言是‘无子一身轻,有官万事足’!请老兄三思。钱大人乃书城学府,当今李杜,难道还不思爱惜,想以血肉之躯去填刀刃之壑?”后来,他又附在老爷耳边说了一些话,没有听清。
  河东君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阮胡子走了没有?”
  阿秀回答说:“刚离开。”
  “老爷呢?”
  “还闭着眼靠在客厅的椅子上呢!”
  “快去请老爷来,我有话同他说。”
  钱谦益心情沉重地来到河东君的书房,默默地坐下。阿秀沏上茶来,河东君就示意她出去。室内寂然无声,他俩默默地相视着。
  钱谦益突然哭了起来,涕泗滂沱地说:“南都的末日来临了!北兵已破了瓜州,皇上被执,大明臣民都成了无主之弃儿了!”
  河东君伸手揭开他面前茶杯的盖子,将那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递到他手上,问道:“阮圆海跟你说了些什么?”
  谦益没有喝茶,他将茶杯放回几上,含糊地搪塞说:“商量怎么对付局势的变化。”
  河东君心情沉重地说:“尚书公,国家大事,虽不属我妇人,可我还得向你进一言。难道你忘了尚湖串月盛会?那日在你的倡议下,宗羲讲了于忠肃公临危受命的故事,举座为之动容。现今形势与之相同,但比那时更为严重,公身为国朝重臣,应以保卫社稷为重。以我之见,公应振臂一呼,领袖臣民百姓,与‘索虏’决一死战!即使城破人亡,也算尽了臣子之忠,才有脸见先帝和列祖列宗于地下!尚书公,那求和求降之书,是万万写不得的呀!”








 


死谏(3)


  谦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河东君,你还不了解当前的局势呀!南京城已被层层包围,守城兵力不堪一击,又都在阮大铖手里,他已暗与敌将通了消息。我手无一兵一卒,叫我如何抗击哪!那岂不是让手无寸铁的百姓去白白送死?”他作难地摇摇头,困惑地盯着地板缝,好像想从那里寻到一条生路。
  “尚书公所见差矣!古语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社稷,哪有臣民?只有先保住城池、国土,才有臣民的依恃呀!不战而降,是臣民的耻辱!史阁部和扬州官民,那才是我们国朝的骄傲!”
  谦益的头垂得更低了,痛苦像大山样沉重压着他。
  河东君等待许久,仍不见他回答。她攥住他的手,柔肠百转地说:“牧翁,你不会忘记我柳是卑微的出身吧!为了独立,不愿为奴,我漂泊江湖,阅尽英雄觅知己;我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寻找到了你!你以匹嫡大礼娶我,称为夫人,目我以国士才人,称我儒士,我得到了独立的人格,但我没有一刻忘记身为奴婢的屈辱!尚书公,我感激你的知遇之恩,我才不愿你的声誉被尘土玷污!既然抗战不可能,后事就无需再计议了,主辱臣死,国亡臣殉,宜取义全大节,以副盛名!”
  谦益不敢回答河东君。为国尽忠,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他想过同敌军决一死战,又苦于手里无一兵一卒;他也试想过组织义军起来护城,抗节而死。可是,一想到扬州的血,他就胆怯了,犹疑了!抗击失败,敌人势必屠城,满城生灵就要遭涂炭!他不是倒在血泊中,就是被执、受辱、遭杀害!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作乌有,娇妻美妾,万贯家财,尚书职位,显赫文名,令人羡慕的冠诸江左的庋藏,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他想到了求和,历史上倒也有过,也都发生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等缓过一口气来后,再行反击,不仅可以保住百姓的生命财产,还可保住自己……阮大铖暗示过他,只要他出来起草求和,保证他的现有爵位。有了现在的官阶,一切属于他的东西仍然还属于他。他动心了,求和并非他首创,也许不能算是什么奇耻大辱,他担心的是强大的敌人能否接受?他想把这些心里话告诉河东君,但他不敢说,徬徨在十字路口上,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不语。
  河东君见他毫无反应,正色地对他说:“老尚书,你文章满天下,名望倾朝野,可是,你想过没有,没有盖棺,就能这样论定吗?”河东君痴痴地望着他,眼里流射出哀求和期望之光,“公该爱惜自己的声望,决不可让青史留污迹!”
  谦益仍不作答。
  河东君茫然了。
  这一夜,她仿佛度日如年。她扶着阿秀来到后园中,倚着水榭的吴王靠,苦苦地沉思着。摆在谦益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变节投降和舍生取义。难道他这样一个博古通今的文坛泰斗,还不明白名节重若生命吗?史阁部面对着诱降的敌人大声呼叫:“天朝大臣,岂肯偷生做万世罪人!”他为何就没有如此气节?难道他就不怕遭万世唾骂?
  也许他贪恋荣华富贵,美酒佳肴?
  不,不会的!她至今还不忘怀她初访半野堂时他的那席谈话,使她感触到他的以扶社稷为己任的忠义之心,天日可表!他如今为何变得贪生怕死了呢?她失望至极!
  她的目光转向了池水,几茎稀疏的荷叶,几枝刚刚抽箭的白莲,凄然地立在水里,淡淡的月光洒在上面,像抹上了一层薄霜,水里有几缕白云,像被风撕碎了的棉絮,漂浮在水里,下弦月儿变幻着脸子,忽而变作一条玉柱,忽而像张弯曲的小弓,她摸不准它的轮廓。她的目光跟逐着池水的流向,连接它的是条溪渠,溪渠的另一端通向后湖①。据说后湖曾是宋孝武帝训练水师的地方。千古兴亡事,多少英雄为折腰啊!
  她的思绪又转了回来。谦益为何不肯答应自决呢?
  后湖,溪渠,荷池,一水相连,仿佛谁也离不开谁。河东君仿佛突然受到了它的启迪,为何她就不能想到这一层呢?还说什么闺中知己!她并没有完全理解他!谦益是不忍舍她而去!不忍她腹中的孩子成为遗孤!牧公,你想过没有,作如此之想,岂不污了你的清白名节!
  她望着池中亭亭玉立的荷箭,作出了抉择,她要全成他的名节,让他死而无虑!
  第二天,河东君一早起来,就坐到梳妆台前,精心梳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仍然那么美丽,淡而韵,庄而雅,盈盈冉冉,有如云出岫,如珠在盘。梳妆好后,把铜镜紧紧捂在两手之中,久久地抚摸着,暗暗向卧子告别,默默祝愿他的水师胜利。她做了一切准备,就叫家人安排好自家的画舫,请谦益同游后湖。
  谦益也一夜未眠。昨晚,阮大铖又亲自来了。强拖硬拽,把他抬到他的宅邸石巢园。谦益走进他的客厅时,那里已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还未逃走的南明重臣。
  他一进去,他们“哗”的一齐站了起来,众口同声地要求他率领文官迎降。他们早就商议好了应变之策,就等着钱谦益落进为他准备好的陷阱。他被他们包围了,他感到受了愚弄,但他又觉得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还有那个诱人的宰相梦,他在死和荣禄的选择中惶惑了,彷徨了。很晚才怅惘地回到家中,就安歇在书房中,一早催命鬼阮大铖又来了。他刚刚送走了他,阿秀就来请他了。








 


死谏(4)


  谦益颇感突然。昨日,她还慷慨激昂地劝他自决;今天,她突然明妆艳抹,要去游湖。形势如此紧张,哪还有这份闲情逸致!但他不愿扫她的兴,还是应允了。
  画舫行到湖中,河东君亲手摆上酒菜和他饮酒。
  湖上清冷异常,没有游船,也不见红男绿女的游人。谦益忐忑不安,猜不出河东君此举的真谛。他垂着头,只顾喝着闷酒。
  酒酣,河东君起身眺望着湖水。她幻想在天水相接处,找出后湖和长江相吻的地方。突然,她仿佛看到了满湖的帆影。她眨了眨眼睛,又什么都没有了。湖水宛若没经酿制的水酒,混沌而浑厚。她举起酒杯面对着湖水说:“啊!泱泱乎!美丽的神州,你被浊浪吞没了!血水渗进了你的肌肤,多少人为你尽了忠节!大江也为之呜咽!我听到了你的哭声!后湖!你明净的目光混浊了!有谁能让你重新变得澄澈?”她转过身,将酒杯高高举在谦益面前说,“尚书,此水将因得到你而清波千古!”
  钱谦益的心加快了跳动,一种负疚和羞愧感像一条虫子乘机钻进了他的心中,在咬噬着那因缺血苦闷的心。他也想过效法屈子,沉入湖水,留得清白,保住名节。可是……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就要灰飞烟灭!那个诱惑着他一生的梦——宰相梦,也许真能在这乱世得以实现。他不敢抬头去看河东君的眼睛,还是默默不语。
  河东君望着湖水,沉迷在往事的怀念中,她的声音变得更为柔美平静,像是在讲一个令人欣慰的故事:“牧翁,记得前年中秋,我们和群子在尚湖串月,湖水是那么清,月儿是那么圆。诸子讲了那么多古今俊杰浩气长存的故事。你高吟文丞相的《过零丁洋》,你是那么豪情满怀,气贯尚湖,你的吟诵之声迄今仍回荡在我心中!‘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还说‘文山公乃我华夏万世师表,谦益最最崇尚之人’。你端起酒杯,把酒洒进湖水,声音都呜咽了,说:‘文山公,学生敬你一杯!以表谦益寸心。’我们都被感动了,你的门人个个激情满怀,目你为今日文山公。尚书公言犹在耳,岂能忘怀!柳是以为既不能战死疆场,就应自决以明志!”
  谦益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了,他的心在经历生与死、荣与枯的搏击,他痛苦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望着河东君。
  河东君回视着他,良久,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问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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