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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一代名妓柳如是-第70部分

小说: 一代名妓柳如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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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钱万青从鼻孔里喷出这个饱浸了鄙夷的单字,斥责着:“你母亲?你母亲是大家出身的陈夫人!她登仙了。面前这个是你父亲的小妾!一个歌伎出身的妾!”
  “胡说!她是我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待我胜过亲生。她是我名正言顺的母亲!”说着上前扶住河东君,安慰着说:“母亲,不要难过,别听他们胡言乱语!”说完同赵管、阿秀三人紧紧把河东君围护在中间。
  钱万青想假借孙爱的旗号来实现他们的阴谋,却被孙爱的行动不攻自破了!被他煽动跟着拥来的族人顿时气馁了,不再张牙舞爪。
  钱万青一看这情景急了,深恐完不成钱横的计划,他怒气冲冲地骂道:“真是没出息!你还算是个钱氏的子孙?”
  孙爱转身顺着话音望去,才看清是钱万青,他惊讶地说:“啊!?原来是你带着人来闹事呀!万青哥,你的良心何在?难道你就忘了我父亲救你全家的情义吗?当年你父赌博输了钱,打了巡抚的少爷,被诬谋反,锒铛入狱,定为死罪,株连阖家,若不是我父亲拼力相救,还有你这个钱氏子孙吗?”
  “哦?你就是钱万青?钱受田的儿子?我为牧公难过!我为钱家有你这种忘恩负义、为非作歹的子孙感到伤心和羞耻!也为我当时……”河东君难过得说不下去。
  “当时,我父亲因怕担当风险,犹豫难决之时,是我这位母亲从中给父亲鼓了劲,想了许多办法,才敢出面作保救了你全家!难道这些你的父母在死之前都没告诉过你?没想到我的父亲刚刚去世,你却恩将仇报!……”孙爱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万青。
  钱万青被他逼视得面红耳赤,低头往人后退缩着。叫这么多族人知道他如此忘恩负义,今后是不好做人的。他边退边解释着:“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是受族长大人指派来的。这不是我的主意!不是……”他连声辩解着。
  孙爱气极,追逼着他说:“难道你满口伤人的话,也是族长大人……”
  “也是,也……也是他……”
  河东君听说是族长钱横的主意,悲愤交集,她真想去找钱横拼了!可又怎么能去拼呢?她一个弱女子,跟他们这群虎似的男人蛮拼,只能是白白送死。岂不便宜了他吗?她要复仇只有计取,蛮拼是不会取胜的。可以肯定地认为,钱横说谦益欠了债是个借口,其中必定有其他目的。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以平静的语气说:“少爷,既然万青是受他人派遣,你就不要难为他了。你现在重孝在身,回后面休息去吧。欠债是一定要还的!你父亲欠下的债,由我想办法来还。万青少爷,请你转禀族长,就说我们一定会想法还清牧公所欠的债。虽然家中没有现成银两,可从绛云楼大火中抢出来的宋版书还有千卷之数,此乃无价之宝。如果族长大人认为可以用来抵债,请他明日带上牧公借据,到荣木楼牧公书斋。我要一手交书,一手收回借据。”
  河东君的一番话,正好给钱万青一个台阶下,他忙点头答应着:“我一定转禀族长,我一定回去向他禀告。”说后转身欲走。
  “等等!还有,赶快把阿娟的孩子送回来!”
  “是,是!马上送回。”钱万青忙招呼着他带来的一帮人走了。








 


血溅荣木楼(1)


  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全黑了下来,空气沉闷得叫人喘不过气,眼看一场雷暴雨就要来临了!
  河东君想独自清静一会儿,可那些赶在雨前钻进屋里的蚊虫,不时嗡嗡着从她耳边飞过,她无心去理睬它们。她躺在床上,两手搁在胸前,目光长久地停在栗壳色的天花板上。
  朦胧中一队灿若星辰似的人物向她走来。
  大纛滚滚,蹄声,她如醉如狂地向他们跑去。啊!怎么全是她的友人?他们何时汇集在一起了呢?有人在呼唤她。她认出是太亲公瞿大人。他浑身披挂,横戈勒马;他后面紧跟着一骑是存我兄,他在抱拳向她致意!
  星辰般的队伍在继续行进,旗帜上有书“史”字的,有书“黄”字的。又有人在喊她。她激动得忘了一切,高喊一声:“卧子!”扑了过去,“你,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呀?”
  “我们已收复了国土,凯旋回朝!”
  “啊!真的?”
  “这还有假!你看!”
  顺着子龙所示方向,是望不见头尾的大军!史阁部、张同敞、张煌言、张民振、国姓爷、黄毓祺……都在,都在!都在大军中。
  她兴奋得像个孩子,踩着“”蹄声,在路边舞起剑来。
  哟,葛嫩娘、孙将军、钱云、阿根,都在!她突然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迎上去:“秋娘!空尘师父!”
  空尘不理睬她,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拨开她的手。她悲怆地哀叫起来:“带上我——”
  “夫人!夫人!是叫我吗?”阿秀推门进来问道。
  她睁开眼,眨了几眨,梓油灯一蹿一蹿地,驱走了室内的黑暗。她说:“没叫你,刚才我做了个好梦,听到了‘’的马蹄声!”
  “外面在下大雨,那是雨声吧?”
  “雨声?”河东君仍然沉浸在醉人的梦境中,“你把那只箱子给我搬下来,就去叫少爷、少奶奶、小姐、姑爷来。”
  阿秀把那只描金漆箱端到矮几上,就按河东君的吩咐去喊她的儿女去了。
  河东君打开箱子,取出装着《浩气吟》遗稿和谦益的诗序的封套,放在桌上;又将她珍藏了几十年的子龙的诗稿拿出来。这些诗稿,谦益也见过,他算是尊重她的情感,没有干涉她保存它们。这些若叫她的后辈看到,还是很难为情的。
  她把它们久久地贴在心上,默诵着它们,然后放灯上点着了它,让它焚化在香炉中。她静立片刻,看着它化作灰烬。
  她取来一方原色丝帕,题上她的旧诗一联:“青骢点点余新迹,红泪年年属旧人。”再将箱中的红豆一颗颗地拣出来,放在丝帕里,系好,放在桌上。
  夜雨滴滴答答,如泣如诉。
  儿子偕着少奶奶进来了。
  待他们坐下,河东君拿起那只封套对儿媳说:“这是一件珍贵的礼物,是你祖父留给你的。”
  儿媳迟疑地向她伸出双手,睁着惶惑的眼睛望着她,轻声地问:“我祖父给我的?”自她嫁到钱家,就很少得到祖父的音信,一年前,才得知祖父遇难的消息,此时突然听说祖父还留有遗物给她,她难受得几乎都要晕过去。
  “是的,你祖父送给你的一份重礼。也是太亲公留给后世的珍贵财富。本来早就想交给你,又怕你过于悲伤,我才一直收着。”她把它交到儿媳手中,“你应视它作生命,保存好,让它留传万世!”
  儿媳跪倒在地,接过诗稿,紧紧按在胸前,泣不成声。
  河东君双手把她扶了起来,说:“孩子,你是双身人,不能过于悲伤。你祖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英雄!”她又转身对儿子说,“少爷,我来你家二十五年,从没受过气。你父以国士待我,处处都尊重我的意愿,可谓知音知己;陈夫人平等待我,朱姨太视我为姐妹,你敬我如生母。在这人世间,我遭受过别的妇人不曾有过的苦难、坎坷,也得到过别的妇人不易得到的自立、自由。可是,今日这样的侮辱,我如何能忍受?但我还是忍下了,吞下了!孩子,以后这个家的担子就落在你肩上了,你要担当起来,勇敢地挑起来……”
  “母亲!你……”孙爱打断了她的话。
  女儿女婿推开了门。
  河东君向他们招呼着:“你俩过来,给哥嫂跪下!”
  孙爱不安地站起身,拦住他们说:“不要这样。”
  河东君再次命令着:“跪下。”又转对孙爱说,“少爷,我将他们托付给你!”转对已跪在孙爱面前的女儿女婿,“你俩事兄嫂要如同父母!”说着拿起绢帕包着的红豆,交给女儿,“这是我亲手摘下的相思豆,你留着,想阿妈时,就看看这红豆。”
  孩子们觉察出她的话中有话,言外有言,意识到将会有不幸的事发生,一齐跪下,哭作一团,求着:“母亲大人可不能想到绝处呀!”
  “母亲,你不能丢下孩儿……”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阿妈的话还没说完呢!”孩子们痛苦的情态,刺痛着河东君的心,她的心又何尝不在流泪呢?但她还得宽慰他们,“你们放心,阿妈不会走绝路。阿妈一年前就已皈依了佛门。明日了结了钱横的债务,阿妈就出家从佛,青灯黄卷,了却一切尘世烦恼。你们应独立于世了,要做个有骨气的人。”她略微顿了下,把孩子们一个个拉起来,“你们坐下,我还有一桩事放心不下。娟姨、贵叔叔都是阿妈的旧人,还有阿秀、阿回,他们跟阿妈曾经生死相共,他们待我胜过兄弟姊妹。阿妈走后,你们要像我一样待他们!你们能做得到吗?”她的目光从女婿身上逐次掠过,最后落到孙爱身上,“阿妈求你们答应我!”








 


血溅荣木楼(2)


  孙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说:“母亲,孩儿凭灯火盟誓,一定不亏待他们,像你一样待他们!”
  “这就好了,阿妈谢谢你。你起来吧,阿妈就无牵挂了。”河东君又逐个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回各自的房里去吧!”
  他们都不肯离去。
  “这个贼子、强盗!太可恶了!我们上官府告他去!”赵管突然愤怒地吼了起来。
  “上官府告?”河东君摇摇头,真还是个孩子,太天真了!这样的对策她根本想都没去想过。且不说官官相护,假若钱横真的握有他们复国活动的佐证,这不等于是自我暴露?再者,她更不愿意抛头露面去跪到敌国知县的面前求其“明断”!她冷峻地看了一眼女婿说,“我们故国臣民,宁可站着死,也不可去跪求新朝权贵!”
  “难道我们就任他欺负?”赵管气得捶胸顿足。
  “不!孩子,恶有恶报,日子未到,他自有应得的报应!你们都去歇息,明日钱横来索债,要用心接待,谦恭有礼!给族人办的酒宴,要丰盛。去吧,我要休息了!”
  雨,越下越大,肆意地鞭笞着大地,抽打着窗下的芭蕉,发出擂鼓般的轰响,叫人想起千军万马的呼啸奔腾。
  她突然感觉到这醉人的声响曾在梦中出现过。她移步窗口,想从雨幕中再次找到他们:卧子,存我,孙武功将军,葛嫩娘,太亲公……可是,她没能再见到他们。除了风雨的吼声,就是雨鞭在灯光下,闪射出剑刃似的寒光。
  她想着等待她的明天,心里不觉升起一种凄然、遗憾、不甘,但又夹着那种隐隐的兴奋。不知在窗口伫立了多久,也不知何时睡上了床。窗口刚刚有了一点微亮,她就穿好了衣服。已没有了雨声,窗外的花木还笼罩在灰暗的雾气中。她备了谦益生前爱吃的果品,趁着灵堂清静,去做完了朝奠。回到卧室,吩咐阿秀去招呼少爷小姐两夫妇和阿贵夫妇共进早餐。
  往昔他们都是分食的,今朝大家围在一起,谁个心里都像压着一块巨石样沉重,难以下咽。河东君破例地吃了块雪霁糕,还喝了一勺米粥,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她是为了宽慰他们。为了给他们鼓劲,她说:“你们不用害怕,欠债还钱,一切有我担着呢!”又小声地嘱咐了他们一番钱横和族人来了如何接待。
  她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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