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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死于非命的后妃姬妾-第5部分

小说: 死于非命的后妃姬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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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先生终于接到报告,这一次他不再容忍。盖刘彻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巫蛊。大概他自信对人的控制,绝无问题,而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妖魔鬼怪,可是心胆都裂。所以为了巫蛊,他杀人无数,包括宰相、将军。——而在最后,还杀了亲生之子。


长门赋


  刘彻先生对巫蛊既如此敏感,阿娇女士却恰恰触到他最敏感的禁忌。他的反应强烈而凶暴,那一年是公元前二世纪七十年代的第一年——公元前130年,刘彻先生下令查办,一场可怕的宫廷大狱,于焉兴起。可悲的是,如果这件事落到一个仁厚的法官之手,结局可能要缓和得多。偏偏刘彻先生把它交给张汤先生。张汤先生是西汉王朝著名的酷吏之一,遂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常听到办案的朋友理直气壮曰:“我跟你远无仇、近无怨,我害你干啥?”乍听起来,无懈可击,可是事实上,却正在这节骨眼上,用“无仇无怨”,来烘托他是多么公平。任何酷吏都六亲不认,尤其不认法律,而只认权势。他们要在倒楣分子身上,表现他的破案才干,以博取当权老爷的欢心。张汤先生的残酷手段:苦刑拷打和自动招认,对付巫婆和无依无靠的宫女宦官,游刃有余。
  结果是,包括楚服女士在内,三百余人,全部砍头。至于皇后阿娇女士,“依照法律”,她横肆咒诅,大逆不道,也应该砍头。刘彻先生大概觉得老婆被执行死刑,太不像话,只下令废掉阿娇女士的皇后职位,囚禁在长门宫。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阿娇母亲兼刘彻姑妈刘嫖女士,既羞惭又害怕,慌慌张张进宫,向刘彻先生叩头请罪。呜呼,时换星移,形势大变,现在已是刘彻时代,不是刘彘时代矣,姑妈竟向侄儿下跪。想当年把侄儿抱到膝上“金屋藏娇”的往事,已成云烟。不过刘彻先生仍记得他之所以能坐上金銮宝殿,全是这位姑妈之功,也多少有点尴尬。他承诺他会厚待阿娇女士,而且一定常去探望。
  阿娇女士从最高峰忽然跌到深谷,她希望老娘能救她,但老娘已非当初老娘,当初的老娘有皇太后和哥哥皇帝作为靠山,而今侄儿到底隔了一层,连自身的富贵都不见得能保。阿娇女士还渴望刘彻先生“常来探望”,可是,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刘彻先生当时的承诺不过一句屁话。所以,不久,阿娇女士就发现,她已再无机会。
  但她仍在挣扎,她听说文学家司马相如先生的赋深得刘彻先生的欣赏,于是,她乞灵于巫术失败后,再乞灵于文学。她希望司马相如先生以她为主题,写一篇赋,教由宫女们传诵,希望万一刘彻先生听到,激起他的旧情。这篇赋的稿费是黄金三十五公斤。恐怕是世界上最高的稿费矣。司马相如先生接受这个任务,写出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长门赋》。
  赋曰:
  什么地方的美丽女娃啊,玉步轻轻来临。芳魂飘散而不再聚啊,憔悴独自一身。曾许我常来看望啊,却为了新欢而忘了故人。从此绝迹不再见啊,跟别的美女相爱相亲。我所做的是如何的愚蠢啊,只为了博取郎君的欢心。愿赐给我机会容我哭诉啊,愿郎君颁下回音。明知是虚言而仍认为是诚恳的啊,期待着相会长门。每天都把床铺整理好啊,郎君却不肯幸临。走廊寂寞而冷静啊,风声凛凛而晨寒相侵。登上兰台遥望郎君啊,精神恍惚如梦如魂。浮云从四方涌至啊,长空骤变,天气骤阴。一连串沉重的雷声啊,像郎君的车群。风飒飒而起啊,吹动床帐帷巾。树林摇摇交接啊,传来芳香阵阵。孔雀纷纷来朝啊,猿猴长啸而哀吟。翡翠翅膀相连而降啊,凤凰由北,南飞入林。千万感伤不能安静啊,沉重积压在心。下兰台更茫然啊,深宫徘徊,直到黄昏。雄伟的宫殿像上帝的神工啊,高耸着与天堂为邻。倚东厢倍加惆怅啊,伤心这繁华红尘。
  玉雕的门户和黄金装饰的寝宫啊,回声好像清脆钟响。木兰木雕刻的椽啊,文杏木装潢的梁。豪华的浮雕啊,密丛丛而堂皇。拱木的华丽啊,参差不齐地奋向上苍。模糊中它们生动地聚在一起啊,仿佛都在吐露芬芳。彩色缤纷耀眼欲眩啊,灿烂烂发出奇光。宝石刻成的砖瓦啊,柔润得像玳瑁背上的纹章。床上的帷幔常打开啊,玉带始终钩向两旁。深情地抚摸着玉柱啊,曲台紧傍着未央(曲台,台名。未央,未央宫)。白鹤哀哀长鸣啊,孤单的鹤鸟困居在枯杨。又是绝望的长夜啊,千种忧郁,都付与空堂。只有天上明月照着我啊,清清的夜,紧逼洞房。抱瑶琴想弹出别的曲调啊,这哀思难遣地久天长。琴声由F而转C、D啊,从凄恻渐渐而飞扬。中含着爱和贞啊,意慷慨而高昂。宫女们闻声垂泪啊,泣声织成一片凄凉。含悲痛而唏嘘啊,已起身却再彷徨。举衣袖遮住满脸珠泪啊,万分懊悔昔日的作殃。没有面目再见人了啊,颓然上床。用香草作成枕头啊,隐约约又躺在郎君身旁。蓦地惊醒全都乌有啊,魂惶惶若所亡。鸡已啼而仍午夜啊,挣扎起独对月光。看那星辰密密排列啊,毕昴星已移在东方。庭院中一抹如水啊,像深秋降下严霜。夜深深如年啊,心怀郁郁,多少感伤。再不能成寝等待天晓啊,乍明复暗,是如此之长。我唯有自悲身世啊,年年岁岁,对郎君永不相忘。


赏饭学的恶果


  男女感情,一旦在基础上破裂,一方如果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复合就不可能。读者老爷似乎可参考《霍光传》。霍光先生大权在握,威震天下,公元前一世纪二十年代,他阁下从小民群中,选拔了落魄皇孙刘询(汉宣帝)先生,当西汉王朝第十任皇帝。有一天,刘询先生跟霍光先生同乘一辆车,刘询先生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无他,霍光先生的虎威,使这个暴发户皇帝仍自顾形惭,于是霍光先生虽有天大的功勋,仍埋伏下被排斥的杀机。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阿娇女士的心理状态恐怕不太正常,这不是说她疯啦,而是可能常常想起她对刘彻先生恩重如山。咦,你小子这个皇帝,可是俺娘给你弄到手的,还不是为了俺嫁给你乎哉。千言万语一句话,没有俺,焉有你?这种“赏饭学”嘴脸一出笼,当男人的就罪恶沉重,杀身难报。既难报矣,就会产生反抗。普通小民,有骨气的,离婚的离婚,出走的出走。没骨气的,因妻大人和她的娘家人财大气粗,跳不出她的手心,只好以裙带关系为满足。可是身为专制帝王,一旦他不吃这一套,就惊天地而泣鬼神矣。
  刘彻先生的挣扎,第一次就碰了钉子,在老娘王女士的警告下,不得不屈服,可是心固不甘也。以后经过逮捕卫青先生事件,他已经大大地不耐烦,摩拳擦掌,待机而发,但他仍然能够克制。而最后出了巫蛊,才决定翻脸。翻脸之后,我们可猜想得出,刘彻先生可能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他的目的不在杀她,而只求她阁下和她阁下那个炙手可热的老娘,离他越远越好。离他越远,他越觉得他才真正是一家之主,才能恢复自信和自尊。
  在这种情绪之下,靠一篇《长门赋》,不可能改变态度。阿娇女士惨败到乞灵于文学功能,已说明她黔驴技穷。呜呼,刘彻先生是皇帝,不是小民。皇帝的特征之一是,周围的美女数都数不清。而被阿娇女士逼得跟她誓不两立的卫子夫女士,更正在得宠,她能允许她的死敌复活乎哉酷吏张汤先生杀人如麻,他不过看眼色行事,事实上,都经过皇帝批准,那些哀哀冤魂,显然的全是阿娇女士的爪牙,或被认为是阿娇女士的爪牙。这其中不可能没有卫子夫女士的主意,她要把阿娇女士的势力,彻底清扫。
  阿娇女士最后的努力落空,《长门赋》只在文学史上留下佳话,在现实上没有发生丝毫影响。更不幸的是,阿娇女士被囚禁后的次年,公元前129年,老爹陈午先生死掉,老娘刘嫖女士明目张胆地姘上家奴董偃先生,在侄儿刘彻面前,就更不敢说啥。这样拖了十余年,公元前116年,刘嫖女士也死掉。儿子们为了财产,发生骨肉相残。刘彻先生下令撤消陈家世袭的侯爵。阿娇女士到此,更毫无希望。
  大概是公元前110年,阿娇女士只不过三十八九岁,正是丰满成熟的年龄,她终于死在长门宫。这个无期徒刑的美丽囚犯,临死时的心情,永留我们遐思。


卫子夫


  时代/公元前二世纪七十年代至公元前一世纪初
  其夫/西汉王朝第七任皇帝汉武帝刘彻
  遭遇/悬梁自尽


幸运之神


  一个人在年轻时,胆大包天,毫无所惧,连老虎的尾巴都敢拉,一谈到命运,立刻笑得牙齿全落。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觉得人生艰难,几乎时时都有命运之神的巨手,从中拨弄。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过。各式各样的格言隽语,在实践中总觉得有点“似乎好像不见得”,这巨手给人生带来最大的困惑。
  卫子夫女士在汉王朝皇宫中崛起,是传奇性的。而凡是传奇性的,也就是命运性的。从一个女奴爬到皇后的宝座,没有自己的努力当然不行,但纯靠自己的努力,同样也不行,必然有许多不能预料又无法控制的因素介入。卫子夫女士温柔敦厚,小心翼翼,无论性格和品德,都无懈可击,可是正在她一帆风顺,即将高升皇太后之际,却又以意外的悲剧作为结局,使人不得不想起命运的力量。呜呼,大千世界,就像一座水泥搅拌器,而一个人(包括最尊贵的帝王皇后),不过水泥搅拌器中的一颗沙粒,身不由主地随着环境转动,不知道碰到些啥,也不知道终点是啥。
  卫子夫女士的出场,在阿娇女士的篇幅里,已经叙述过,盖阿娇女士受到她严重的影响。不过,卫子夫女士和刘彻先生初见定情的那一段,却是一幅中国宫廷荒唐势利的片段画面。
  在专制政体中,皇帝拥有无限权力,除了生他的老爹老娘之外,任何人都必须拍他的马屁,叔伯姑舅、兄弟姐妹,全都有志一同。拍得他舒服,就可钱权并至。拍得他不舒服,轻者没钱没权,重者脑袋搬家。
  刘彻先生的老娘王女士,真是一个多产的老奶,她在前夫金王孙先生家,已生了一女。后来姘上了西汉王朝第六任皇帝刘启先生,又生了三女一男。三女是:平阳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一男就是刘彘兼刘彻先生。
  ——从前,皇后也好、公主也好,都有名有姓。自从公元前二世纪六十年代之后,儒家学派借政治力量,逐渐控制中国人的思想,女人地位遂一天比一天低落,低落到没有独立人格,成为男人身上的一种零件。于是,就只有姓,而没有名矣。偶尔有姓有名,倒成了奇迹。柏杨先生只好跟进,曰“某公主”,曰“某皇后”。
  三位公主都是姐姐,刘彻先生则是幺弟。幺弟当了皇帝,三个姐姐的气势当然非凡,但三位姐姐对这位幺弟,可不敢端姐姐的架子,只敢端拍马屁的架子。跟我们故事有关的大姐平阳公主,她生命的一部分就是对她的这位唯一的宝贝幺弟,全神贯注,不久她就发现刘彻先生一直没有儿子。在古老的社会中,认为不生儿子,责任全在老奶,而不在臭男人。这种跟科学恰恰相反的理论,似乎到现代二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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