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时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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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荷与这些鹿,便只能听凭主人处置罢了。看够了荷叶莲花,便来听听雨打残荷,玩腻了仙鹿牵衣,便杀了来吃鹿肉,这也是难免的事儿了。” 柳隐闻言静静地看着躬着身子的陈羽,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小厮说出话来倒是有些见地,那么依着你说,我是这荷呢,还是这鹿啊?” 陈羽闻言忙道:“小的不敢,小姐误会了,小的是说自己个儿呢!小的六岁的时候被家里爹娘二十两银子给卖了出来,辗转到了陈府做个没身份的下人。少爷奶奶们高兴了赏点东西倒也是有的,不过,心里不顺了拿来打上几棍子出出气,这也是不断的事儿。这样看,小的可不就是和这荷叶这鹿是一样的的嘛。” 那柳隐闻言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才说:“这样看来,你我倒是同病相怜了。” 陈羽忙道:“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小的我,可不敢高攀。” 柳隐闻言冷笑道:“高攀?呵呵,高攀?只怕我还不如你呢!” 陈羽闻言不敢接话,只是弯着腰站在那里。这时那柳隐说道:“你也不必弯着身子这般谦恭了,这里原也没有外人,你就坐在那里,咱们说说话儿吧。” 陈羽应了一声“是”,便又如先前那般在石凳上坐了,只听那柳隐问道:“刚才我进来时,在这亭子里影影绰绰的看着有人,像是个女子,想来你这么晚出来该是与那人幽会来的吧?” 陈羽闻言一惊,刚想坐起来却就听那柳隐又说道:“你不必站起来,我不是你的主子,也不愿管你的那些闲事,你只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子就是了。” 陈羽闻言不敢作声只好又坐了回去。这私通之罪若是被府里知道了,可是要打死的,如今被这柳隐看见了绮霞,他竟是不敢争辩,只好乖乖的听话罢了,心里只盼着这柳隐可千万要说话算话不要说出去。 柳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的心事,却也并不说破,只是看着湖面上疏离的荷梗,良久才幽幽地说道:“你既有情人,应当知道这情字之重,当是可以贵过万事万物的,情到浓处,便连性命都顾不得了,又何况其他,所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便是说的这个了。可是,为何总是有那么许多东西,让人遮蔽了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的心,就忘记了那生死相守的誓言呢?难道说,情之一字,竟是虚妄不成?或者是,真的有东西是贵过情字的?” 陈羽想了想才答道:“小的见少爷奶奶小姐们常常的赏这荷花,说是荷花有多美,多高洁,小的却暗自想,这荷花再美,若无荷梗将它托上水面来,大家不是谁都看不到了吗?到时别说是开花了,只怕就要憋死在水底了。照此看来,这荷梗竟是比花要重要多了。这花便比如是那情字,而这荷梗,便是小姐口中的其他东西了吧?” 柳隐闻言道:“你每每以物喻人,竟是有些庄周的风范了,不曾想,这首辅大人的府邸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只是,你这说法我却不敢苟同!” 说着,她站起身来,双手抱肩迎风而立继续说道:“物之一理,每每天定,如这莲梗,生了来便是注定要做衬托之物的,又岂能贵过了莲花去?天生莲花,便是要光彩夺目的,又岂能以莲梗这细枝末节而要莲花来为之陪葬?” 晚风徐来,吹得蓼汀小筑上双手抱肩的柳隐下身的裙裾飘飘,越发的清气逼人。陈羽也站起来在一边听她说完,然后说道:“陪葬?小的不知小姐所言何意。” 柳隐便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陈羽的话一般径自继续说道:“难道说,为了要保住这莲梗不被人折去,便要舍了这莲花,让她转到别人枝头去盛开吗?殊不知,这莲花正恋着它,是断然不肯到其他枝上去的,它宁肯就此枯萎了,也不愿自己蒙羞!” 陈羽知道柳隐的故事,故而一开始便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却不免心里一跳,难道说,这柳隐因为被送到了陈府里来,竟已是存了死志吗? 当下陈羽思量了一番,然后说道:“小姐说的甚是,不过据小的想来,这也怨不得那莲梗,倒是该怪那莲花没有眼力,选错了自己的莲梗啊。这样为了自身一点利益就把自己的情份拱手送给别人的人,不过一介犬儒罢了,又岂值得这莲花为它枯萎呢?” 说完陈羽不待柳隐开口便又说道:“小姐博学多才,想必知道花蕊夫人的事迹吧?小的也是闲着时喜欢看书,从书上知道的。这花蕊夫人本是前蜀国的王后,国降之日,她做了一首诗,这首诗便是‘君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小的读到这里时便想,那蜀国国王之所以投降,想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个时候,情这个字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这样看来,他不过是如花蕊夫人所说,是一个庸钝无能而又胆小如鼠的人罢了。” “而后来花蕊夫人在南山隐居不出,从来不想着到长安来探望一下降了的违命侯,想来便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深恶痛绝吧。只是,她知道那君王对自己的情甚至是不如对生命的眷恋的,却也没有因此而消沉。小的想,她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这份情是假的,那么,世上便没有情了吗?这个人是小人,难道天下男儿都是小人了吗?小姐,您说呢?” 那柳隐闻言久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看着湖面,口中说道:“好一张利口,倒是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反过来说的,偏还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哪有那离了枝头的花儿能长久的呢!” 陈羽道:“小姐谬赞了!小的只是想说,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哪!” 柳隐闻言笑道:“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呵呵,好个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你倒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子了,只可惜的是,正如你刚才所说,这鹿与这荷,都是没有自由的,这他年之春,却从何处寻来?” 陈羽闻言愕然,这个问题却是没法作答了。当下他便只好说道:“可是总比放弃要好吧?活下去,总归还是有一点希望的,死了,就永远只能留下遗憾了。” 说完了,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道:“既然没有自由,那就自己去争取得到自由,寻思、逃避,可算个什么英雄所为?!” 柳隐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中精光熠熠地看着陈羽道:“实在是没有料到,你竟是有如此见地,柳隐受教了!” 说完她敛首一礼,陈羽忙避开道:“这可不敢当,小姐这可折煞我了!” 那柳隐闻言一笑,抬起头看着陈羽道:“只是,我却不是那英雄,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子罢了。你说的话,且让我仔细思量思量再说吧。” 说完了她又看着湖面道:“这茫茫尘世之中,浊浊陈府之内,你倒也算的一个知音了,以后有些事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才是,嗯,请教你的高姓大名是……?” “呃,请教可委实不敢当,小的不过是自己有一点感悟罢了,说出来都怕污了小姐清耳,以后小的有事,倒是想找小姐帮忙呢!哦,对了,小的名叫陈羽,大家都叫我墨雨,现下跟在二爷身边充个伴读。”陈羽躬身答道,心想若是这柳隐以后真的做了七姨奶奶,今晚倒算是一桩奇缘了。 “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帮得上,你尽管开口便是,一定尽力为你去办,这世上,除你之外我便连个知音也没了,独独你还懂我一点心事。只是,以后跟我说话再也不要弓着身子,也不要称什么小的,这才是污了耳朵的话。你我只做朋友一般谈心便是了。哦,还有,你以后若是要看我,尽管光明正大的看,切莫再用那种猥亵的眼神儿看人了,让我看见了没的恶心!” 陈羽刚想躬身答是,却又想起她的话,赶忙直起身子来学二爷他们朋友见面时的样子双手一拱道:“是,谨尊小姐之命。” 柳隐看他那样子很是拿手拿脚的,便不由得浅浅一笑道:“罢了,我也冷了,也乏了,赶明儿个再找你说话儿吧,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来,我柳隐虽是女子,也没什么本事,却也甘效绵薄。” 陈羽闻言点头道:“是,要不,我送小姐回去吧,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且月光不好,不免阴幢幢的,我怕小姐……” 那柳隐本已要走,闻言却又停下来看着陈羽笑道:“我虽不是什么英雄,却也不是那等走路都要害怕的弱质女流,好意我心领了,不必!” 说完她裙裾飘飘而去,只是走到那小廊上却又半途停了下来,转身说道:“你那女伴想还等着你,快去找她吧!改日再会!” 陈羽等她走远了,才从她绝世的风姿里醒过神来,又慌忙地找起绮霞来。 只是他在左近看了看,却并不见有什么人影,正想往北走去找找看,却听一个声音在背后道:“别找了,我在这儿呢!”
第一章二 残荷(下)
且说这园子,陈羽跟着二爷是常来的,因此倒也没什么看头了,虽然是晚上另有一番风韵,但是毕竟天已入秋,园子里的景致即便是再好,也不禁有些萧瑟之感了,更何况自他与那绮霞有了男女之情,便每隔三天就要来一遍的,因此也就不再看什么景致,脚下直直的奔着两人约好了的地方而去。 一路来到蓼汀小筑,陈羽在前面没有寻着绮霞,正欲往北走,去后面柳林里找,便见淡淡的月光下,小筑里坐着一个上身穿碎花夹袄下身着浅红裙子的女孩子。 陈羽一见之下不由心中暗喜,心道果然是月下看美人,这绮霞往日里虽然漂亮,可是今日这月光下一个远远的背影已经是比以前所有勾人的表情都更加的撩人了,自己刚才心急着找她,却反而被柱子挡着了没看见,这美景便不免要晚见了一刻。 当下陈羽不待细看,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那女人犹自对着湖面发呆,竟丝毫未察觉已经有人逼进她身边了。 只是当陈羽走近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一者是这身量。绮霞那小妮子的细腰固然是只堪盈盈一握,可是眼前这女子的小蛮腰却是几可做掌上舞,便是那流风束素也不外如是。 二者便是这发髻了,大周旧俗,未出阁女子只做三丫髻、单环髻等,绮霞虽是丫鬟却也是未曾出阁的女孩儿,于是她便经常梳着陈羽喜欢看的双鸭髻,而眼前这女子却是梳着莲花髻,这是少*妇才梳的发髻。 看到这里,不由得陈羽悚然一惊,再仔细看时,却觉得这全身都不像了,绮霞的身子骨从后面看断然没有如此的风流妖娆,便是这衣服也不对,几年来见她穿过几十身衣服,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一身,而离了三四步远看过去,这面料分明是上上等的极品苏缎,府里太太奶奶小姐们得了几匹都还宝贝的了不得,绮霞一个丫头如何会穿上身? 看到这里,陈羽已经断定这人不是绮霞了,来不及想这人是谁,又为何会深夜来此,他只是想赶紧躲起来先找到绮霞再说。 当下陈羽又蹑手蹑脚地要溜回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却见靠近岸边的荷叶下突然有一条大鱼窜出水面打了个水花,又噗通一声落回了水里。那女子听到声音便扭头往这边看来,第一个便看到了抬起一只脚尚未放下的陈羽。 “你是谁?为何深夜来此?”那女子开口问道。 陈羽不由得暗叫一声倒霉,然后便转过身来迎着月光看向那人。一见之下,不由得陈羽不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前两天刚进府的七姨奶奶。 见陈羽转过了身来,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