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至完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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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看到云烨坐在台阶上,自己也坐了下来,瞅着天上的白云说:“朕不怕强项令,也不怕胡搅蛮缠,甚至不怕据理力争。
可是李纲先生给朕描绘的那些惨景,让朕不寒而栗啊!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恐怖的手段有那么多轻易要人性命的东西,云烨,这些东西都是从你白玉京学问体系里延伸出来的东西,你怎么看?我们如何应对。”
“陛下,后果比您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有一种东西在四年内杀了两千五百万人,由此您就能想象他有多冇么的可怕。
白玉京之所以要掀开这层恐怖的面纱,目的就是为了先治好天花,谁知道自从我们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加深,发现阻隔我们认知微观世界的大河上,已经出现了第一块踏板。
从学问上,这是一件好事,是我们对自身世界的一种认知可是,从李纲先生人文的看法上再去观察,我们的确是在自寻死路。
最可怕的是我们还不能硬性的阻止,一旦那些研究从明面上转入到地下,就更加的难以控制了,到时候咱们大唐不可能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云烨终于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李二不说话。
君臣二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思,云烨把头埋在膝盖里,苦思对策,李二瞅着天上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都清楚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万无一失这种事情。
云烨从后世带来的见解和学间的副作用逐渐出现,大唐在尝到初期甜美的滋味以后,开始为他出现的副作用买单了。
这次的大爆炸只是一个开端,后面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事情。云烨真的想跑路,如果能跑到远岛去钓鱼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点着了火,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火药作坊的破坏力有限,自然能够出现在京冇城,那些研究小虫子的家伙必须远远地转移,沙漠,群山,还是海岛,荒原都可以,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出现,要是他们也出现事故,就不是死几百人,塌陷一座山的事情了。”
李二呵呵笑道:“你多虑了,我们的祖先以前差点被大洪水淹死,差点被野兽吃掉,差点被疾病折磨死,差点被战争吞没掉,还不是好好地活下来了?
其实很侥幸,小子,你以为历朝历代的王朝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大部分都是侥幸,汉高祖如果被项羽在鸿门宴上杀掉,就没有两汉的存在,曹操如果再狠一点,杀掉司马懿,同样没有两晋的传承,所以啊,人生在世充满了侥幸。
你如果不是一出山就遇到了程处默,也不会来到大唐,很有可能会在大唐的国土上兴风作浪,或者悠游人间,就像你师傅一样走在大唐的国土上,却永远不会融进这个国度。
我和皇后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你的身心和大唐同呼吸共命运,知道朕付出了多少代价吗?安澜稀里糊涂的成了你的小妾,皇家稀里糊涂的默认了这一笔烂帐。
在你的问题上,我和皇后从来就没有人君的自觉,处罚你的时候也都是按照家法来处置的,罚站,斥责,殴打,都是!哪怕是在我最恼火的时候都没有想起来用君王的权利,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青雀两个人穿着软甲吗?
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我不是用君王的口气跟你说,而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告诉你,我们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新鲜事物的出现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好多时候他们出现的都非常的偶然,到了时间,自己就会出现,就像瓜熟蒂落一般自然。
所以你说把他们送去荒原,沙漠,海岛其实就是一个法子,茫茫的秦岭足够大了,选一个合适的那地方让他们去折腾吧,我想看看发展到极致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小子,放手去做,朕等着看你的成果,人生百年,如同白驹过隙,能将大唐的国运推到极致是朕的心愿,就算是要下坡,也能多下几年,至于厉害,只要看清楚了,总会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性。”
朝堂上的打击不过是一丛烟云,稍一触碰就会消散,来自李纲的问诘,才是最要命的,一段不长的文字,让人从骨子里透着寒意。
云烨离开皇宫之后,就打算要彻底的整顿一下书院了,这些年自己放任书院自冇由发展,现在看起来不合适,这棵树有点长荒了,横生的枝蔓太多,需要修剪。
“下手轻些,这棵树依然只是小树,朕还指望子孙后世从上面摘果子呢,莫要损伤太大,你下手历来狠辣,朕担心伤了树,你还是和皇后一起去书院吧。”
这是李二在云烨临走时说的话,他希望云烨一边大刀阔斧的改革,也希望长孙的春风化雨能够让这颗树焕发勃勃的生机。
李纲已经不能说话了,云烨单膝跪在他的床前,握着老人的冇手,他甚至能感受到老人的生命火焰正在慢慢熄灭。
这位老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给他力量,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喉管里有轻微的咕噜声。
他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
“先生,弟子打算要修剪一下书院这棵树了,如果下手重了,还请您不要责怪,弟子知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含着您的心血,有一些横生的枝蔓把根须扎在您的血肉里正在疯长,再这样长下去,他们会抽干这棵大树所有的养分,而学生却不能肯定他们会长成什么样子。
博学之,审思之,明辨之而后笃行之,这是您对书院所有师生的期望,学生不会忘记,这里将会成为新思潮的诞生地,却不能成为这些新思潮的成长摇篮,他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他们是对我们整个人类有益,才能继续生存,否则就让他湮灭吧。
这一次学生将彻底的将武器研究和火药研究,生物研究完全彻底的从书院中录,离,送他们去遥远的深山,您以前的看法是对的,书院是一个教导人们如何更好生存的地方,不是一个名利场,也不是一个杀人研究院,还书院本来面目,是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并且持之以恒。
李纲似乎非常的焦急,眼睛四处张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云烨知道他有话说,于是就把墨汁涂在老人的手指上,自己拿了一张纸,将老人的手放在上面,李纲满是老人斑的手艰难的在纸上滑动,半晌才停止。
“好!”这就是李纲最后要说的话,看着这个几乎不能辨别的字,云烨将老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知说什么好,他在弥留之际,依然给了自己最大的支持。
李纲的儿子去世了,没有孙子,只留下一个孙女,所以云烨就跪坐在老人的床榻前,给他念贺表。
第五十八节纷乱的情缘
“闻我兄将登仙界,小弟喜不自胜,若有瑶池献瑞之举,当速速告知,小弟接踵而至焉。”
“汝享尽人间富贵,受尽天下令名,如今远行,恨不能结伴同行。”
“我已备好酒宴,日日等你梦中访友,为何迟迟不至焉?”
“窥伺兄长甲书六卷五十载,终于等到得手之日,却涕泪横流,恨不能同往。”
“: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龚鬃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菜出禄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口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好……”
云烨不断地念着这位五华翁亲笔的写的洛神赋,自己念的神思悠扬,李纲先生本来面带笑容,听得很舒坦,可是到了后来,就变得很是愤怒。
元章先生一把夺过书信,指着大门对云烨说:“滚出去,几百个字能念错三个,简直就是书院之耻。”
云烨不好狡辩,只好垂首走出房门,跪坐在门外的毯子上,听着元章抑扬顿挫的念着《洛神赋》心中一片安宁,如果说刚才还是悲痛万分,现在却似乎有了一点小小的喜悦。
这个念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听着那些书信,看着李纲的容颜真的让人感到非常的舒服,所谓君子如玉就是指的这样的情形吧。
元章先生的声音忽然变得暗哑,云烨心中一痛,明白这位慈善的老人到底还是离开了自己。玉山,离石,金竹几位先生的表情非常的坦然,鱼贯进入卧房和老友告别。
云烨用颤抖的手写了一封讣告命人送去万民殿。
没用多长时间,礼部的官员就来了,同行的还有百十个专门操办丧事的小吏,他们的动作很迅速,灵棚,道士,和尚很快就被请来了李纲居住的小楼顿时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
云烨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劲量的把自己弄得很忙碌,这样艰难地熬过三天之后,李纲的溢号下来了,文贞,这是排序第二好的隘号第一好的就是单隘号“文。”李二还是遵守着天尚不全的习惯,从不愿意把最好的给人。
李二停朝三日以示哀思,书院里同样缟素一片,都是先生的弟子,在帽子上缝一块麻布表示一下敬意哀思还是很妥当的。
李纲才去世,离石就换上了麻衣,日夜不休的开始给李纲造像,玉山元章亲自执笔一个为李纲先生作墓志铭,一个替李纲先生做传,玉山书院的陵墓区也迎来了第一个住客。
李纲先生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拒绝陪葬皇陵的大臣在他的心里书院和学生比皇帝重要的太多了,他冇喜欢这座书院喜欢他的学生,喜欢看着他们慢慢地成长,只是那只给他拉车的熊猫在坟前呜咽了七天之后,也死在了那里。临死前,滴水未进。
于是先生的造像就变成了坐在熊车上的模样……
贞观二十一年,注定是大凶的一年,也是在这一年,秦琼,魏征,纷纷谢世,昭阳宫的哀钟几乎每个月都没有闲着,当刘弘基不幸马上风阵亡之后,再也无法忍受的李二终于下了一道诏书,今年什么都不干,不兴刀兵,不讨冇伐不臣,不大兴土木,国体不做任何改动,甚至连自己的皇陵建造都停了下来,在老君观焚表谢罪,下了罪己诏。
即便如此,依然没有阻止脑骨老臣纷纷谢世,萧禹死了,姚思廉死了,薛万仞死在了凉州,唐俭死在了郫州……
云烨感觉自己也快要死了,兵部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多的事情,李二说国体不做任何的改动,可是军事改革却从来没有放缓过。
到了春天的时候,剑南,朔方的军器供应到底还是出了岔子,这个时候没人去考虑云烨有多么匆忙,兵部的人手有多么的紧张,前方大军出了问题,只能证明兵部尚书是个酒囊饭袋。
书院的调整也在进行,不过进行的非常谨慎,不断地有书院教授被调离书院,带着他的学生不知道去了那里,友人相问,总是笑而不答,神秘的指指天上就当是回答了,拜别了所有朋友,还清了所有账目,年老的告别妻儿,年少的带着妻子,然后就杳然无踪了。
“秦岭里的天然山洞还要进行扩建,不要管已经深入到那里了,只管走到最深处,那些家伙一旦研究出来一些没名堂的东西,到时候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山洞有多深挖多深,大门有多坚固就修建多坚固,不要担心花钱,一旦出事,我们有多少钱都白搭,山里面建一座堡垒,家属会部安置到那里,我不管他们有什么要求,统统满足他们,就算是想要燕来楼的歌妓,你们也要给他弄过去!只要他们不出堡垒就行。”
云烨口干舌燥的从大堂出来,扭动几下腰肢,又整整忙碌了一天一夜,那些先生发现自己到了深山,居然永无出头之日,于是心情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