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1-21卷)-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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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逍遥子是汉人还是胡人。”
想了一千种可能,都没想到颜之推上手就问师父的种族,在他这种大汉主义侵蚀到骨髓里的人面前如果把亚里士多德,牛顿,爱因斯坦之辈祭出来估计下场不妙,脑子里赶紧想着汉人里的历代先贤,再把陈景润之流加进去毕恭毕敬,却又斩钉截铁的说:“老祖宗何出此言,家师自然是汉人,曾说过族裔自晋时渡河南迁之时就隐世不出,最后就剩下他一人。命我薪火相传,不得断绝。”
一句话说的老头老泪纵横,拍着椅子说:“大劫难,大劫难啊,多少文华毁于斯,胡人铁蹄踏破关山,中原士子豖突狼奔,惶惶如丧家之犬,二十载笔墨侵润,钢刀一挥顿成烟云,苗裔断绝,薪火熄灭,男子为狗,女子为粮,婴孩饿毖于野,老者困毖于道,嗷嗷乎惊惶之兽,憫乎冤鬼夜哭,此恨何及,此恨何及?”
听到老头子的嘶吼,云烨的心中似乎也堵塞了一块巨石,当初士子华族举家渡江,好好地中原成为了异族野兽横行之所,那一段历史,想想心里都不舒服。
担心老头子伤心过度,损了身体,赶紧闻言劝慰:“我华族历经三千年不衰,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不计其数如今不是又傲立于世界之巅,突厥人的性命掌握在我等指掌之间,高昌已经灭绝,薛延陀一日三惊,吐谷浑噤若寒蝉,回纥人远遁高原,正是我华族文道昌盛之时,从这次出版之争就能看得出来,多年孕育,一朝彰显,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老头子刚刚伤感了一番,似乎有些疲倦,蜷缩在椅子上问云烨:“你觉得一次有很多的书出现是好事?要知道这样一来,你的阳版书,就会受到威胁。”
“家师曾经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小辈这辈子大概都达不到这种境界,但是让出阳版请诸位长辈先行的恭敬之心还是有的。”
老头子又笑了,摩挲着椅子的扶手,低着头说:“你以为老夫给你奶奶评语,给你闺女点唇,就是为了让你让出阳版?”
“不敢揣测长辈心意,这是小子从内心里这样认为。”
“前面做的那些是为了酬谢你无私的把土豆献给天下人,也是为了你准备吧玉米这样的好庄稼分给庄户们种植这样行径的一种报酬。既然你替天下百姓的肚子担忧,老夫解除你的后顾之忧又有何妨,这是你该得的,是老夫给你的一点奖励,虽然作用不大,却也聊胜于无。阳版是阳版,出书归出书,《算数初阶》四十三万言老夫拜读了整整半年,有些地方虽然还弄不明白,但是这部书,可谓是少有的巨著,教化万民不可替代,出阳版绝对够格,只是为何要连出三版?你为何要把所有的文官全部得罪,以至于让他们如此阴毒的对待你?”
颜家不干涉朝政,里面的好多事情不清楚,云烨就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从万民宫的建造说起,一直到岭南收益收归国有招来许多的不满,一五一十,没有增减分毫,把事情的本来面目源源本本的讲给颜之推听。
“原来如此,朝堂就是一个粪坑,你一个好好地学问人,不在书院教书做学问,沾染这些臭气作甚,少年人的雄心壮志在作祟?”
“不怕您笑话,小子最喜欢过的日子就是教教书,看看山水,做几样美食,看儿女长大成人,把恩师传下来的学问一代代的传下去,清静无为的过日子,不牵扯那么多的因果。”不知不觉的云烨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现在的他对于朝堂上的倾轧厌烦到了极点。
“这有什么好笑的,做学问先就要做到心静,人无欲则刚,只有这样才不会把学问作坏,你有这样的心思很好,替往圣继绝学原本就是少年人的责任,老夫听过你的《少年说》当初满腔的激情哪里去了?朝堂的事情,不要去理会,比你聪明的人有很多,用不着你东奔西跑的解决麻烦,以后人家要是再烦你,就说在陪老夫读书回绝就是了。”
听了老头子的话,云烨被巨大的幸福包围,有这样一个厚实的挡箭牌,实在是太妙了,瞅着椅子里瘦弱的老头子,真想在他的光头上亲一口。
“老祖宗不必为出版的事情担忧,不管有多少书,您只需交给晚辈来出就好,保证一个个全是阳版,现在要出的也不过三十几本而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云烨这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脾气又爆了,见到老头子在为那些书的印制愁,就自告奋勇的大包大揽。
“没用的,小子,你就算家财万贯也没有用,不是钱的问题,以前都是雇人抄书,这几年才有了一种新的印书方法,那就是雕版印刷,没有几个懂行的,匠人太少,全部被皇家征辟了,雕版耗时太久,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所有人才会对你眼红。”
云烨诡异的一笑,从桌子上拿出一枚印章,粘了印泥之后就在老头子面前的纸张上按了下去,只见纸张上出现了五个字,不器君子印,这是一方元章先生亲手雕刻的印章,是云烨生日收到的礼物。
老头子眨巴着眼睛继续看云烨,他知道云烨不会只给他看一方印章的,云烨又拿出一枚印章,把两枚印章并在一起,沾上印泥,又按了下去,只见白纸上出现了九个字“梅兰竹菊不器君子印。”
颜之推似有所悟却又迷惑不堪,这回云烨又从印章盒里拿出一方印章,把三枚印章一起按了下去……
*第三十节 伟大的心
书房里的情形很诡异,一老一少,用各种排列方法把六七个印章摆来摆去,沾上印泥在白纸上涂鸦,这样的情形维持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老头子这才问云烨:“你觉得可行?”
“自然可行,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字刻在木板上,难道就想不到把字刻在铅块上,或者泥巴上?我倾向于泥巴,只要刻好了,放到窑里烧一下就好,说文解字上也不过只有九千余字,两个工匠一个月就能刻好这些字,我们把所有的字给他刻上七八套,再把常用字,每个刻上百十个,想刻楷,想刻草,不管是喜欢卫夫人的,还是喜欢王右军的,咱花一点钱去刻就是了。”
老头子欢喜的像一个孩子,摇着手说:“以后就不刻模板了,一套字就可以翻来覆去的用无数遍,只要把字重新排列一下就好,哈哈,这还争个啥呀,只要有工匠,多少书印起来都只是个时间问题,全是阳版,会把那些和你抢阳版的老不修活活羞死。”
很不习惯唐朝人坐起而行的习惯,老头子饭都不吃了,就催着云烨去书院,找元章先生在泥巴上刻字,能把元章先生当工匠使的也就他老人家一个。
不耐烦坐牛车,直接上了云家最舒适的一辆马车,把老仆丢在后面,急的老仆大声的呼唤,让老太爷等等。
老头子进院搅了个鸡飞狗跳强,不管是上课的,还是没上课的,都跑出来给老头子行礼。
“该教,该写文章的去写文章,李纲,元章留下,那个离石也留下,听说你会捏泥人,先去给我活二十斤胶泥回来。”
离石二话不说问清楚了要求。就取活泥巴去了,李纲苦着脸刚要上来拜见,就被老头子骂了一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是个死脑筋,这些年的饭全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一说印书。就只知道耍滑头推辞。连个好主意都想不出来,让老夫抹下脸面问孩子,以后再收拾你。”
李纲撩起自己雪白的胡须,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成了年轻人。不过这话从颜之推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没错,至于挨骂的原因,他已经想明白了。
抬手就在云烨的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自己昨天不肯来陪绑,惹发了这小子的小气毛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老头子骗的高兴了,带到书院来祸害自己。
云烨捂着脖子委屈的对李纲说:“我昨天就想告诉你一种新的印书方法,你不听就走了,现在怎么又怨到我头上来了。”
李纲看看正在和元章先生说话的老头子,低声说:“我受了老头子的气,恼羞成怒之下自然要找出气筒,你看看是元章合适,还是你合适?”
既然老头子出马了,自然就用不到云烨多嘴。想到老头子还没有吃饭,只好下厨去给他做些软乎些的饭食。
雕胡饭就很好,又软又糯的很不错,一盘子豆腐盒子,用人参清炖了一只鸽子。拌了一小盘子荠菜,这本来就是今天给老头子准备的,刘进宝快马把材料给送了过来,包括那只已经炖好的鸽子。
离石的速度很快。有武功在身的人干什么都利索,一大块活好的胶泥就搬了过来。顺便做好了一个小小的木头模具,只要把胶泥塞满,再打开,就是一个规矩的长方体。
李纲,元章总算是明白了老头子要泥巴的初衷,离石先生是玩泥巴的大行家,觉得胶泥有些软,立马就重新活,几个老头子抢着在颜之推面前干活,好像真的成了年轻人。
云烨把饭菜端了过来,老头子不愿意离开办公室,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元章先生刻好几个字,拿去窑里烧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不亲眼看着不踏实,这可是万世之功。
李纲从云烨手里接过饭盘,给老头子端了过去,小声说:“您的身子可不敢亏着,别的不敢说,那小子的饭菜功夫的确了得,您先进些饭食,休憩一会,其他的交给晚生就好。”
老头子很不信任的看了李纲一眼,可是被饭盘里的饭食所诱,勉强答应了李纲的建议,净了手,独自一人进食,云烨在一旁伺候,给老头子把豆腐盒子夹到小碗里,豆腐盒子里面包裹着肉沫,外皮微微发黄,云烨稍微用油煎一下,再上蒸锅蒸熟,去除火气,最是适合老人家食用。
颜之推手已经抖得很厉害了,年纪太大了,用不了筷子,云烨特意给他准备了勺子,好不容易把小小的豆腐盒子放进嘴里,老头子就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吃完后才说:“确是人间美味,可惜老夫的牙只剩下三颗,否则绝不会放过你做的其他美味。”
雕胡饭不多,一小碗而已,老头子吃完饭,鸽子肉没吃,慢慢的喝了一碗鸽子汤,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惋惜的看着剩下的青菜和鸽子,对云烨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以前老夫最喜欢的就是荠菜,也喜欢吃鸡腿,自从牙齿掉光之后,就与这些食物无缘了,只能吃些肉糜,和清粥,我的时日不多了,老夫能感觉的到。”
云烨这才知道老头子发急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万世之功,只是担心自己没机会看到活字印刷术的出现,所以一刻钟都不愿意浪费。
一辈子就想着把华族的文华传播给每一个汉人,他也为此努力了一生,李纲、元章、离石,京城里的大多数鸿儒都几乎受过他的教诲,在自己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时候,能看到活字印刷这样神奇的技艺出现,而且由自己亲手实现,对喜欢书,喜欢到骨头里的颜之推来说,是最好的安慰。
元章先生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刻字,眼前就放着一本说文解字,他雕刻的很快,太阳偏西的时候,已经雕刻好了足够排出论语第一章的字。
颜之推逐个检查,是否有错误,检查完毕又亲眼看着那些字被送进书院的小火窑里烧制,这需要两个时辰。
老头子躺在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