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蜿蜒-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放地区呢。可老爸老妈认死理儿,觉得儿子考了一回状元,进京读了一场书,就该做京官。愣不让回老家,不让回老家也就罢了,还不让去别的地方,七尺男儿这心里就是憋得慌呀。照二说:行,咱就看仓库吧。不就看仓库吗?咱什么都能干。
老陈走了后,照二跟着癞股长进了房间,那就是他的办公室,里面摆了七张台子。癞股长说:你拣张没人的台子坐吧。照二看到里面有两张台子积满灰尘,估计没人坐。他拣了张靠窗的,心想咱不是憋得慌吗?临窗透口气吧。照二找癞股长要了块抹布,打扫自己的办公台。癞股长对自己的那块抹布很看重,犹豫了半天才拿给他。照二心里说:不就是一块抹布吗?紧张什么,赶明儿给你买一块。实说吧,我知道你姓赖,可就是要给你加个病头。照二打扫卫生花了一个钟头,他把自己的那一小块地方搞干净后,就坐在那儿喘气。那时就觉得口干舌燥,想找个杯子倒点水喝,找了半天,发现办公室就一个暖瓶,老癞桌上有个老烟枪一样的塑料杯。老癞说:找什么?杯子?自己买去。照二就后悔没把江一的杯子拿过来。大学四年他还没用杯子喝过水呢,每次都是用吃饭的槽子。不就喝个水吗?还得买个杯子。买个杯子没什么,占地方呀。咱人住的地方都不够,哪能给杯子占一块地儿!
照二突然想起晚上的住宿问题。他本来不想跟老癞有什么共同语言,这会儿还得不耻下问:喂,我说老癞领导,咱住哪儿呀?癞股长愣了一阵,说:这可得找陈处长。照二说:咱这儿除了陈处长,还有别的领导吗?老癞说:有,多的是,您要找哪一位?照二说:咱谁也不找,咱就找个地方住。老癞说:你也甭问陈处长了,肯定是让你跟我挤,每次来的大学生都这样,住不了三个月,准搬走。照二心想:真让你说着了,咱还不住三个月呢,落了户就走。
到了吃饭时候,回来三条汉子,一个女子,加上照二和老癞,一共六个人。一会儿有人送外卖来,大家吃围餐。老癞没给大家介绍,照二只好自我介绍说是新来的。两个人没有反应,一个“眼镜”说:欢迎欢迎。却不过来跟他握手。女子对照二笑笑。大家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把报纸摊开,围桌而食。照二一看这架式,知道可能没自己的份,有份也不想跟他们吃。这种吃法还真不习惯,咱们又不熟,算怎么回事?等熟了再说吧。大家吃饭的时候,照二去看工地。工地还真大,钻机在轰轰烈烈地向地底下冲刺,吊车在搬钢筋。照二抬头看了看大标语,好像在建什么广场。这年头就是怪,楼房不叫楼房,要叫广场,叫花园,真他妈的像放屁。建筑工人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着,在一堆乱钢筋旁边坐着几个乡下婆娘,正用锤子砸钢条。那几个婆娘看到他走过,就把手里的活停了,盯着他看,像看外星人一样。照二自言自语着:我这辈子就跟这些东西就跟这些人打交道?倒真不赖。笑死人啊笑死人了。
走到大街上,不见什么行人和车辆,大概都找地儿吃饭了。照二四处瞅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吃饭的地方,就往一条小巷里走,走了大半里路,看到一家小餐馆,黑乎乎的门面。进到里面也不大,八九张台,也是黑得可以照镜子,只有几个人坐在里面进餐。照二要了一份炒疙瘩,一个青菜,还有两个馒头。想到单位附近没餐馆,以后免不了要在这家黑馆子里吃饭,照二就想跟黑店主套套近乎,实指望熟口熟面,热茶热饭,热心热肠。可一看店主的尊容,心里就凉了。那店主肉头肉脸,就像电影里面占山为王的草头贼。他穿了件圆领恤衫,脖子上搭一条变了色的毛巾,他时不时拿起毛巾在脸上擦。照二本来不热,看他不断地擦汗,觉得身上也燥热起来。好在服务员还算得人爱,尽管长得小模小样,可样子甜美,笑容可掬,对照二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照二觉得这馒头嚼在嘴里才算有了点滋味。可惜大哥不能封红包给小妹,只能回一个笑脸。
回到单位,大家已经吃完饭。女子不见了,老癞也不知踪迹,三条汉子靠在椅背上休息。照二心想今天大概不会有人来安排工作了,不如再去街上晃荡。
三
照二去逛杂货铺,给自己置点家具。牙膏牙刷脸盆茶杯,还得有一张草席,吃饭也得有个家伙,如此等等。不买不知道,一买吓一跳,花了几十块钱呢!够吃两个月的。照二一开始还跟人家讲价,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当是操练嘴皮子吧,可费了老半天唇舌,就省了几分钱。照二说:妈那个巴子,看俺不会买东西,尽欺负俺。他后来也懒得讲价,人家说一块就一块。最多把口袋里的钱花个鸡巴光,再找爷老子要,谁让他儿子没本事呢。买吧,买吧,狗日的老板发财了,老子亏血本了。逛到五点多,收获真不小,大包小包的两只手都忙上了。照二就像一个住家老爷们儿一样,拎着一大堆日杂用品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走了一站地,累了,心想这杂货铺离单位也太远了点,好在批发就这一次,今后也就一点零售,可这一次也够受的。
照二走到一块阴凉的空地上,把身上的家伙卸了下来,然后拿目光在大街的两头瞅来瞅去。他那是在找板儿爷。板儿爷呀板儿爷,平时老看到你在大街上窜,这会儿怎么就见不到你个鬼影呢?等了老半天,终于有个板儿爷过来了。照二赶紧招呼:哎,大爷,这儿这儿,给你揽点儿活。大爷三两下把杂货搬上车,照二找了块空地儿坐了。大爷说:去哪儿?照二说:不远,就前面那条街,拐个弯,再走五里地。大爷说:那是不远,你给多少钱?照二说: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给你两块钱吧。大爷说:那可得多谢你哪。说完嘎的一声把车停了,自己先跳了下去,对照二喝道:下来吧,臭小子。照二自然不会下去,他说:大爷,逗你玩儿的,没那么远,拐个弯就到了。大爷说:好哇,小子,你拿我开涮啦。照二说:这不是没事干吗?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找个乐子嘛。大爷又把车踩上了,边踩边吆喝:嗨,师傅,让条道。照二坐着也是无聊,没话找话:生意还好吧?大爷说饿不死。大爷踩着踩着突然停了下来,扭头问照二:喂,这么近,你干吗不自己走?照二说:嗨,不是自小给爹妈宠坏了吗?大爷想想,觉得有道理。
先去单位找癞大爷,让他带着去找房子。这地方乱七八糟的,打个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照二让板儿爷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办公室找人。癞大爷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照二进去时,他把眼皮抬了一下,接着又看报。照二说:大爷,方不方便带我去看看房子?癞大爷显然不太愿意,他扭了扭屁股,说:这会儿看房子?还没下班呢。照二说:大爷你行行好吧,下了班我去哪里找你呀?老癞觉得也是道理,就把身子浮了起来,把报纸扔在桌子上,跟着照二出了门。
老癞带着照二在工地上走,工地凹凸不平,颠得板儿爷的屁股要起泡,急得他在后面直骂娘。好在走不了多远,就折进了一条街,跟着拐小巷,在小巷子里走了八九分钟,到了一栋估计有三十年楼龄的旧楼前。楼高五层,楼面好像给煤烟熏过。照二在考察楼房时,老癞已经进了楼道里,照二赶紧跟了进去,看见老癞正在楼道尽头站着,手在裤腰里掏东西。照二估计那里就是他的新居了,赶紧出去打发板儿爷。
照二拎着杂货进了楼道,往尽头走。他心里说:老癞真不是东西,也不帮我拎拎。
房间里摆了两张床,门口这张空着,放着一些污七糟八的东西,大概是老癞的日常用品,另一张靠窗,床上铺着草席,还有枕头和毛巾被,估计是老癞的龙床了。照二把东西扔在地上,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老癞不在。这老鸡巴毛,一转眼就不见了。照二走到门口就吼了起来:癞大爷,癞大爷。老癞拎着裤子从隔壁房间出来了,原来是上厕所。人老了屎尿也多呀。照二突然回过神来,敢情这旁边就是厕所。走过去一看,可不是,男厕连着女厕,难怪一进来就臭不可闻。老癞说:看什么?嫌厕所臭哇,你可以不住这儿。照二已经拿了房间钥匙,没有什么要求老东西的了,给他这一天的恶劣态度搞得心里很毛糙,这时就老大不客气:老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里那几根老屎肠子。你不就想独占这间房吗?告诉你,我就是不住也要占个地儿,恶心你。老癞听了,气得直翻眼白,他也不说话,哼哧哼哧搬照二床上的东西,全塞到床底下。搬完了,他擦擦手,把一只暖瓶夹在胳肢窝里,走了。
照二站在门口,看着老癞的背影,看到他的背影消失了,就回到房里,蹦了几蹦。哈哈,打败老癞,人心大快。
给床板擦身。当然用的是老癞的毛巾,也不知是他洗脸还是洗脚的。照二把床板擦干净了,才想起老癞的一张老脸,也不知他有没有传染病。越想越恶心,赶紧把毛巾扔地上了。他在床上闷坐一会儿,看着地上的毛巾发呆。他奶奶的,还得把毛巾给他洗干净,也不知道老癞几时回来,要是给他看见,非跟我拼命不可。照二抱着十万分嫌恶的心情把老癞的洗衣粉拆了,把毛巾揉在脸盆里。这真是害人害己呀,早知道就多买条毛巾算了个毬。好容易把老癞的毛巾洗得恢复了本来面目,挂回原来的地方,照二算是舒了口气。接着拖地,拖完了地,床板也差不多干了,把草席铺上,放上枕头、毛巾被。嗨,像个狗窝。照二觉得自己算是干了件大事,不容易呀。该犒劳犒劳自己了,他把自己放在床上,躺着伸了个懒腰。够舒服的,就是恶臭难闻,把厕所建在楼道的尽头,真不是东西,亏他娘的想得出。照二觉得这地方不可久留。
晚饭吃了半斤狗不理,喝了一碗饺子汤,然后顺着街沿漫无目的地走。天差不多黑尽了,路上行人稀少。走着走着,照二突然停下来了,原来前面是家电影院。照二走到海报前,把海报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嘿,是部西片呢。俺就犒劳自己看场电影吧。看完了电影九点半,照二走出影院大门,天黑得拧得出墨来,路灯在眨着眼。在照二身后,一些人正拿着票进场,照二想:咱就再犒劳自己一场电影吧,反正回去也是闻臭。于是又看了一场电影。出来十一点,还有人拿着票进场,照二想:干脆咱再看一场。电影是不好看,总好过回去闻臭味吧。
回到宿舍已经两点了,老癞居然不在房里。这老不死的,深更半夜也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坏事。照二洗刷了一下,灌了一杯自来水。看了三场电影,居然没喝一口水,真是了不起呀。照二倒头就睡,很快进入梦乡,梦见自己娶媳妇,他揽着美人进了洞房,正要成就好事,突然一声炮响,哎呀呀,婚床炸成了两半。什么人这么缺德?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照二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躺在木板床上,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光,老癞站在照二的床前,躬着背,正敲着铁锅呢。照二说:喂,几点了?你敲锅干什么?老癞说:吵着你了?我每天都要敲敲锅,没留神你睡在后面,对不住啊?照二说:一句对不住就完了?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老癞说:知道,我回来时刚好两点半。照二抬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