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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部分

醉枕江山-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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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珂眼中倏然闪过一抹异采,李慕白胡须捻到一半便停在了那里,半晌才缓缓顺了下去,看向杨帆的眼睛浮起几分笑意。杨帆吟完这首诗,见半晌无人应声,只好继续作完这场秀,拱手向众人道:“献丑!献丑!”
杨帆幼承家教,尤其是父亲被贬谪岭南之后,他把重振家声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对他的教育更为费尽心思。
再后来,杨帆随着师傅去了海外,他的太师傅虬髯客虽然形貌粗犷,昔年又是绿林之首,但他是扬州首富之子,自幼延请名师教授,也是满腹学问。他当年想争天下,靠的可不是盖世无双的武功,而是满腹经纶、治世之才。
在海外这些年,虬髯客没有指点过小徒孙的武功,但是文教却是亲自着手,杨帆的文采自然是不差的。
一位老者哼道:“恭为德首,慎为行基!年轻人,你既擅作诗词,后花园中众世家子邀你吟诗作赋时,不管你心中如何不屑,随意应承一下又何妨?又何必刻意贬低,哗众取宠呢?须知势不宜恃、气不宜狂,含蓄退逊,方是谦谦君子之道。”
杨帆拱手道:“这位长者是……”
独孤宇替那老者答道:“这位长者,是博陵崔公。”
原来是博陵崔氏,那么不管他是崔阀阀主还是崔家的一位重要长者,那都是极了得的一个人物了。杨帆诚恳地道:“长者面前,敢不坦率直言?晚辈并无哗众取宠之意,而是对诗词之道确实就是这么一个看法。
晚辈既不屑于它,又何必掩饰自己的轻慢。今日堂上,若非长者要求,晚辈也不会做这首诗的。若是天下太平,晚辈又出身高门士家,既不用忧国忧民,也不用为口食奔波,说不定也有闲情逸致与众公子吟诗作赋自得其乐。
可如今安西四镇重归我朝,四镇是打下来了,吐蕃与突厥念念不忘断我退路,重夺安西;南疆之中种种变乱,眼下是安抚下来了,可重要的还是朝廷接下来的种种政策,否则叛乱再起,便成大祸。
朝中酷吏横行,诸位长辈既对晚辈之事知之甚详,想必也清楚晚辈与酷吏们斗争的惨烈,如此种种关乎国计民生、家国天下的大事面前,诗词之道自然就是一团泥巴了。若是晚辈这首诗还入得各位长者法眼,在晚辈看来它也就是一团捏得好看些的泥巴而已,实无大用。”
崔公还要说话,李慕白已然笑道:“崔老头儿,你要和二郎谈的事情,是家国天下呢还是诗词歌赋?你是打算说服二郎,让他从此浸淫诗词之道,成为一代词宗或者诗坛大家还是朝廷干臣?”
崔公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种事,他的确没有必要和杨帆纠缠。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家族的传承、天下的太平,诗词这种东西,他也有许多年不曾在意了,李慕白如今喜欢收藏,他则喜欢游山玩水,如果大事需要,这些雅好也可以随时牺牲的,杨帆重不重诗词,他哪里在乎过,怎么偏为此事起了争执?
这些长者倒也豁达,一俟想通此事,便一笑置之了。崔公绝口不提诗词,而是正色说道:“二郎可知我们这些老头子今天要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杨帆似笑非笑地道:“晚辈揣测到一二,前辈大概是想栽培晚辈,为世家的传承与存在效力吧?”
这间屋子里没有不可信任的人,纵然有人愿意为了厚利背叛别人,可是没有人会为了厚利背叛自己,而且也没有人付得出足够的代价让这间屋子里的人背叛什么,因此杨帆开诚布公,毫无掩饰。
李慕白微笑道:“二郎是聪明人,那老夫也不打马虎眼了。只要二郎愿为我们所用,我们可以提供一切资源帮助你,最迟五年,让你成为侍郎;再十年,成为尚书。又七年,入政事堂!五旬之前,便得以拜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呵呵,送你一个杨相公,你意如何?”


第十九卷 长安无数山 第0597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慕白说完,只道杨帆会惊喜若狂,却没想到他神态平静,竟然没有半点激动之色。李慕白眉头一皱,又缓缓舒展,微笑道:“二郎入仕以来一帆风顺,小小年纪便做到了五品官,或者以为接下来也是一片坦途吧?
老夫不妨直言,这官越往上越难升迁,越往上越难有空缺职位给你。以你现在的品阶,再升一级都不知有多少人和你竞争,而且个个都有深厚的背景、强大的人脉,你便再立下贪天之功,也难再进一步。
我们,则可以给你一个寒门庶族子弟进入官场后最缺乏的东西:势力和人脉!卫青、霍去病,功勋固然卓著,李广先时所建功勋又何尝弱于他们,为何他们能平步青云,有机会去创造更大的功绩,拜将封侯,荣耀千秋,彪炳史册,而李广却命运多桀、下场凄惨?
二郎智退突厥十万大军、离间吐蕃王相使其不和,平息南方诸蛮之乱,这其中任何一桩功劳拿出来,如果你是姓武的,都可作为天大的功劳宣扬天下,至少做个大将军,何以你连一个五品郎将,都得是破格提拔?
如果你能为我们所用,你曾经所建立的功勋,终有一日会获得相应的回报。别的不说,天下文教十之七八掌握在我们世家手中,朝廷的喉舌在我们这里,只要我们愿意,你的名声一日之间就可以传遍天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不许你相应的官职和权利。”
郑公目光微微一闪,轻笑道:“或许……二郎是担心我们会让二郎做出许多违心之事吧。”
崔公道:“这与二郎的个人志向并不冲突。一个人苦读诗书,力求闻达,入仕后所求不过是个人前程,进而是家人后辈的前程、还有一个就是一抒平生报负,名传千古。要做到这一切,他要拜座师、结同年、联同志,鲜有六亲不认做一孤臣的,这难道不是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
一个真正的家族,目的和作法与其类似,只是想要提携和帮助的范围不是同年同志而是家族,可是一个庸才坐上官位不但害人更加害己,就算你想提拔重用他,我们自己也是不肯的,千年世家的眼光和气度,不会那么短浅。
不管是想要个人前程的登峰造极,还是世家传承的千秋万代,天下的太平和稳定都是达成这一切的最基本条件,所以想求一人之前程、一家之前程,与一国之前程,利益本就是相通的。
帝王想千秋万代,世家想基业永存,为官想功成名就,只是能力不同,愿望的大小有所不同,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会让你做些作奸犯科的事情。”
杨帆笑而不语,这可以载入家谱,令千秋万代子孙夸耀荣光的成就,于他而言,诱惑力还真的不大。本朝的宰相,看着风光,可也太容易成为阶下囚了,杨帆入朝这几年,前前后后,宰相们是一拨一拨地被杀、被囚、被流放。
有武则天这个强势女皇,有二武虎视眈眈,这些宰相们在位时算不得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在其位时境况比乞索儿都要悲惨,正是这种事情看的太多了,所以这足以打动天下人的承诺,杨帆却是波澜不惊,他更在意实际的权势和利益。
哪怕默默无闻于天下,却能操控他人的生死荣辱,那是何等逍遥?一个虚名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当然,做了宰相,也必然会拥有极大的权势,可是靠人扶持上位的宰相,永远也比不得李昭德这般风光。
李昭德自己就是世家子,靠着自家的能力和人脉上位,他不受控于他人,而杨帆则不然,他要靠世家的帮助登上相位,那就必然要成为世家的傀儡。在这一步步攀登的过程中,不知要有多少秘密和把柄操于世家之手,他的官做的越大,受人控制的力度也就越大。
崔公见他含笑不语,不由眉头一挑,道:“怎么,如此厚禄,还嫌不够么?”
杨帆道:“那么,杨某需要做些什么呢?”
不等他们回答,杨帆就自己答道:“现阶段,自然是继续同酷吏为敌,一方面铲除对你们危害甚大的酷吏,建立自己的清誉,获得朝野的赞誉,另一方面,对有利于世家的政策,诸如户政、农政、科举学政等大力迎合,摇旗呐喊,对不利于你们的政策,竭力反对。接下来,如果我能成为侍郎、尚书乃至宰相,更要在关乎国计民生的大政方面,与世家同荣同辱,共进共退。”
崔公沉声道:“这一切,与国与民同样有利,这不正是你一向的志向吗?”
杨帆道:“国与民的利益,大多数时候是一致的。可有时候,要维护国家的利益,就要损害百姓的利益。同样,朝廷与世家,也是一般无二,大多数时候,朝廷与世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但具体而微,也会有不相符的时候,甚至相冲突的时候。我若成了你们的人,自然不管谁是谁非,也不管与我个人是否有利,都要硬着头皮,为世家鼓而呼!”
郑公沉声道:“欲有所得,自然要有所付出!”
杨帆悠然颔首,道:“郑公所言甚是,欲有所得,自然要有所付出。不过,代价与收益,要划得来的买卖,才有人去做。宰相?哈!于杨某而言,一个宰相之位,并不具诱惑。”
崔公耸然道:“位极人臣的条件还不能让你动心?你想要什么?”
杨帆道:“呵呵,一个位极人臣的传话筒么?这件事,原本是由姜公子负责的事情的一部分吧?你们现在是把官场明面上的这一部分拿出来,单独交给一个人打理。于姜公子而言,其实并不是削弱了他的权势,反而让他摆脱了掣肘其行动的部分,可以更加放手做事。
而对我而言,无论我做什么,我想要动用的一切,我所要达到的一切,都来自于姜公子。我只是他的一张嘴巴、一双手,由他来控制着我说话或者作事,可惜我又不像他真正的嘴巴和双手一般重要,如果不需要了,随时可以换掉,或者……牺牲掉!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慕白很是意外,他自忖给予杨帆的好处已经是每一个为官者梦寐以求的东西,杨帆根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杨帆就是没有答应。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在场所有世家大佬们的意料。
他们本以为如此丰厚的报偿,可以让杨帆诚惶诚恐,涕泗横流,可杨帆此刻对一个宰相之位的态度,就像他方才说的玩诗词与经纬国政的大本领相比就像小孩子玩泥巴一样,一样的不屑一顾。
众世家高门的家主、阀主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最后还是李慕白沉住了气,缓声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杨帆竖起一根手指,道:“我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你说!”
“姜公子的位置!”
堂上众人闻声愕然,随即齐齐莞尔。
杨帆这一要求,在他们而言,就像佛祖听说顽劣的孙猴子竖起齐天大圣的旗子,要坐一坐玉皇大帝的位子一样可笑。一群皓首老者含笑摇头,连发怒都懒得。一件事情如果无理到了可笑的地步,他们又怎会发怒?
李慕白有些忍俊不禁,他强忍笑意咳嗽一声,道:“二郎思虑周密,性情沉稳,想来不会提出这般无稽的要求。呵呵,二郎这么说,其实只是想要我们给你一个保证罢了,是么?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你就是自己人,你与卢家的一切旧怨都算不得什么了。姜公子么,也绝不会挟怨报复,而且会对你竭力维护。”
杨帆摇摇头,道:“李太公误会了,杨某并不是开玩笑。一个宰相之位,打动不了我,在我眼中,宰相也是一团泥巴而已。姜公子坐这个位子已经够久了,是时候换个人、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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