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身体-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过客说,你买床干吗,你不是浮 在空中吗。
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说,我妒嫉得要从空中掉下来了。
过客说,别掉下来,你知道我爱的是你,我对身边的女人不感兴趣。
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说,那我们见面,好吗。
过客说,干吗见面?见到的不就是身体吗。
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说,那身体不是你吗。
过客说,那身体也许是我,可一上网我就把它丢了,你还见它干吗。
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说,你不是用身体在打字吗。
过客说,是的,可是你见不到它。
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说,你觉得这样最好?
过客说,是的。
傅生其实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不想见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大概他觉着自己是条成熟的网虫。成熟的网虫只活在想象中,如果见面,那想象的生活无疑就毁了,所以不见面是一条原则。但也不一定,也可能是傅生怕被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看见。傅生上卫生间又照了一回镜子,自己把自己观看了一遍,若说他自恋,是不对的,他照镜子若不是用哲学的眼光,起码也是网虫的眼光照的,他在镜子里看见的不是自我,他看见的那具身体,在他看来几乎多余的,他想把它扔掉。傅生揪着自己稀稀的头发,试图将脑袋从脖子里拔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其实反过来把镜子扔掉也是可行的,没有了镜子,就看不见身体,既然身体看不见了,那跟扔掉也就没有太大差别。
可镜子是李小妮的,要扔掉得经她同意,傅生说,李小妮,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以吗。
李小妮说,当然了,什么事?
傅生说,能不能把镜子扔掉。
李小妮说,干吗扔掉。
傅生说,看见自己很烦。
李小妮说,你太好玩了,怎么有这种感觉?
傅生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确实很烦,扔掉吧。
李小妮说,那不行,你什么都可以扔,但镜子不能扔,你扔掉镜子,我就看不见自己了。
傅生说,干吗要看见自己?
李小妮说,怎么能看不见自己?
李小妮说着,突然感到自己和傅生说的都很深奥,深奥得自己也不懂了。这深奥自然来自傅生,她就盯着傅生看,先是奇怪,然后是陌生,再然后是欢喜。就像一部使用了陌生化手法的小说,陌生化是要产生美的,美是要产生爱的,那瞬间她再次感到爱上傅生了。
傅生一点也不知道那瞬间竟然被人爱了,他失落道,既然你不愿扔,那就算了。
李小妮说,你是不是嫌自己丑,照镜子不好意思啊。
傅生说,就算是吧。
李小妮说,其实你很可爱,女人很喜欢的。
傅生说,是吗。
李小妮说,是的,你成家了吗?
傅生说,没有。
李小妮说,那总有女朋友吧。
傅生说,没有。
李小妮满意地笑了笑,随后突兀说,我也没有。
傅生若把话题再深入一点,也许就两人都有了,但这时傅生的电话响了,傅生就回房接电话。电话是一指打来的,傅生说,操,搬哪儿去了?也不告诉我。一指说,你和李小妮怎么样了?傅生说,没怎么样。我在时光酒吧,你和李小妮一起来吧。傅生有点不想去。说,现在几点了?一指说,不迟,才十二点,快点来,傅生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傅生走到李小妮房门口,说,一指叫我们去泡吧。
李小妮说,一指?我不去。
傅生就非常意外,说,你和一指不是朋友吗。
李小妮说,朋友?是朋友,但是我不去。
傅生若说,那么,我也不去。也许就有故事了,但傅生一个人去了。时光酒吧就在南面不远的一条小巷里,去的通常是一些北大的学生,一指也经常光顾那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高谈阔论诗歌什么的,他的下半身写作大概就是在那儿扯淡扯出来的。一指见了傅生,说,李小妮呢?傅生说,我正要问你,她一听说是你,就不来。一指“呵呵,呵呵”了四下,以示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含糊不清的,傅生也就没兴趣问了。
一指说,今晚我特无聊。
傅生说,无聊就写诗。
一指说,写诗是手淫,今晚我想做爱。
傅生不知道怎样续他的话题,只好翻两下眼白,表示他是一个白痴,不懂。一指说,你怎么还是这副死相,跟女人同居了那么些天,也一点改进没有,李小妮跟你真的没有一点事?
傅生说,没有。
一指说,晚上我去跟李小妮睡觉,你没意见吧。
傅生说,没意见。
一指说,那么走吧,我们俩个没什么好聊的。
一指和李小妮其实平淡得很,互相聊了几句天,一指就到了傅生房间,说,今晚我睡你这儿了。傅生说,你不是来跟她睡吗?一指说,说着玩的,哪能当真?不一会,一指就和傅生挤在一米宽的铁床上睡了。睡了一会,傅生又被一指挤醒,他好像刚做一个梦,一指把腿撂到他的腿上,傅生就醒了,很是失落。现在,他讨厌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指的身体,而且一指还像猪那样打着呼噜,傅生不客气踢了他一脚,一指停顿了一下,又更响地打起呼噜来,傅生又狠狠踢他一脚,一指才嗷嗷着问你干吗?傅生说,你应该去跟李小妮睡,我替她买了席梦思床,宽得很。一指说,你们床都准备好了,还是你去吧,我在你房间手淫算了。俩人这样让来让去,让得都不想睡了,忽然,李小妮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说,你们两位正人君子,让完了没有,谁来跟我睡呀。一指说,操,你都听见了?正笑着,又听见李小妮哭了,傅生吃了一惊,说,开玩笑的,干吗当真?不想李小妮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俩人一时不知所措,都呆呆地听着。
第二日,傅生想表示一下歉意,但看着李小妮已灿烂如初,早忘了昨夜曾大哭过一场。傅生觉着没有必要,也就不提。
三
当李小妮知道傅生整夜趴在电脑前是和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网恋,觉得傅生实在是幼稚得可爱。网恋那玩艺,她也玩过的,不过是爱情泡沫而已,还互相见过面,及到一见面,网上的激情就像春梦一样了无痕迹了。不过,网恋也是好的,一次一次的网恋就像彩排,为真正的爱情提供经验。所以李小妮对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并没有什么感觉,那是一条虚幻的鱼,可以作为引子,开始她的爱情旅程的。
那夜,楼里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突然停了电,傅生的网上生活也随之中断,傅生在黑暗里呆了一会,除了上网,就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可干。操。傅生准备去北大南门的网吧上网,李小妮说,你要去哪儿?傅生说,我去网吧。李小妮说,你别去,我一个人害怕。傅生说,你也一起去吧。李小妮说,别去了,呆在黑暗里聊聊天不是挺好的。傅生只得留下来陪她。
傅生坐在客厅里,闭了一下眼睛,又睁了一下眼睛,发现睁眼闭眼都是黑的,就有点决定不下到底该睁眼还是闭眼,及到李小妮端了蜡烛来,这个问题才得以解决。蜡烛短而胖,红色的,就是酒吧里常用的那种,它自身的红颜色似乎比它上头的那团光亮还吸引人,傅生就有些兴奋,说,你怎么有蜡烛。李小妮说,上回过生日留下的,想不到还有用场。李小妮穿了睡裙,黑色的,黑夜的黑,是那种松松宽宽一伸手便可以掀起来的,就像掀开黑夜的一角,露出里面动人的白,其实不掀它也是不存在的,它是黑夜的一部分,李小妮就剩了脸,脖子、胸口以及双臂,浮 在黑夜之上,况且又是烛光,就那么一团白,似乎也是穿了黑睡裙的什么身体,这烛光,这黑夜以及黑睡裙,使李小妮获得了一种虚幻的性质。傅生难免不为所动,不知什么时候,俩人就抱在了一起,傅生的手掀开了黑夜的衣角,李小妮说,抱我进去。李小妮的声音也像一种幻觉,傅生就抱她进去。这也如同傅生所有梦遗的春梦,往往中途半端,傅生的身体颤抖了,尔后就僵那儿不动。李小妮说,怎么了?傅生说,没什么。李小妮说,你不要我?傅生说,不不李小妮即刻明白了,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
后来虽经李小妮的诱导,傅生的身体又发动起来,但傅生的感觉很枯燥了,像是在完成一种非常枯燥的运动,尽管运动的效果不错,李小妮发出了呻吟,一种由痛和快合成而节奏强烈的声音,可傅生听起来总觉着是肉体的另一种呼噜。
这个夜晚实在是一个糟糕的夜晚,它像梦,但又不像,梦醒了便忘,这个夜晚却注定要留在傅生的记忆里,而且是关于下半身的记忆,他的下半身似乎没什么可自豪的,几乎给他带来了耻辱。后来,他不愿跟李小妮第二次做爱,是否跟身体的恐惧感有关?事毕,李小妮说,
你在网恋,是吗?
傅生说,是的。
李小妮说,我不许你网恋。
李小妮可能觉得傅生已经和她做爱,便归她裙下,为她所有了。但傅生说,那不行。
李小妮说,她比我好吗?
傅生说,不知道,没法比。
李小妮说,她叫什么?
傅生说,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
李小妮说,好怪啊,她是干什么的?
傅生说,不知道。
李小妮说,她浮 亮吗?
傅生说,不知道。
李小妮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也叫恋爱?
傅生说,恋爱要知道这些干吗?
李小妮说,那你们怎么爱啊。
傅生说,就是不断地说话。
李小妮说,那你爱她什么?
傅生说,爱她什么?好像是个问题,我不知道。
然后,李小妮又问网恋的经过,傅生说很简单,她问我怎么称呼,我说就是过客。她说不对,所有人都是过客,过客不能是称呼。我说,哪——我不知道,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本来叫什么。她说,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我不知道,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她说,那么,我可以问你到哪里去么?我说,当然可以,但是,我不知道。不等我说完,她就抢了说,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我说是的。她说,看来,你是真过客,不是冒牌货。就这样开始了。
李小妮说,好像在背台词。
傅生说,是的,当时我刚看过《过客》,窗口上还打开呢。
李小妮说,你们准备见面吗?
傅生说,她是想见我。
李小妮说,你不想见?
傅生说,是的。
李小妮说,见见吧,我也想见。
傅生说,不想见。
李小妮似乎得到了保证,抱着傅生准备睡了。傅生说,你睡吧,我回去。李小妮说,你不陪我。傅生说,我习惯一个人,俩个人睡不着。那你回去吧。李小妮失望地转过身去。傅生回到房间,在暗中坐了许久,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他怎么跟李小妮做爱了?他并没想过要和她做爱的。当然做爱也不是什么大事,做了也就做了,问题是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而且没什么劲,似乎还不如手淫,手淫充满了自由和想象,是一种艺术,就像写诗。傅生就想起了一指,独自笑了一下,又想起李小妮是他带来的,至今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他和李小妮做爱了,是否就算有了关系?傅生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结论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