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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部分

狄仁杰断案传奇-高罗佩(荷兰)-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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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池小亭会面,一面探问真情,一面恳求你莫要加害于史晓鸣。你心中恐惶,担心事发,故将烈性蒙汗药倒进了孟岚的白瓷杯里。孟岚麻倒后,你便杀了他,恐被官府验出药来,又匿藏了那只白瓷杯。孟岚夜间从不会客,已迩遐尽知,故昨夜破例无人知晓,甚至也瞒过了孟夫人。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罪行却被莲花池中的青蛙叫破。袁掌柜,铁证如山,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袁凯失声叫道:“我昨夜将一只死青蛙踢进莲花池里,惊动得池里蛙声一片,故闲话时露了真迹,万万却没想到正是那池中的青蛙令我败露,我竟还嘲笑那小妖物不会上官府告我杀人哩。如今想来,真是天理昭彰,好畏人也。” 
  …

  汉家营

  黄昏,狄仁杰策马行走在一条满目荒凉的官道上。白日凝寒,朔风凛冽,他哆嗦着将身上的狐裘长袍往紧的裹了裹。官道的两侧是滔滔奔腾着的洪水,铅灰的天犹如一面失去了光泽的镜子。混浊的洪水一直绵延到天边,大块大块的乌云被朔风驱赶着涌向远外重阴森严的山峰。 
  狄公独个信马疾驰,把他的扈从人员远远甩在半里之外。三天前他还是在荒漠边缘的北州当刺史,两天后便要返回京师长安去担任大理寺正卿了。此时此刻狄公的心情是复杂的,官职的突然陟升使他有点晕眩,在北州的那段传奇般的经历又使他恋恋难忘。 
  三天来狄公和他的扈从人员一直由北向南前进,眼看已临近了黄河。但黄河意外的泛滥造成了方圆一千多里的洪水区,不久之前还是人口稠密、物产丰饶的中原,如今成了一片汪洋。一路上他们看见一队队难民,扶老携幼,步履艰难地在寻路觅食。狄公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官驿吃午饭时,扈从的校尉来报告说他们已进入了洪水区的中心地带——北堤,他建议狄公在此歇宿,等候北堤方面来的水情报告。但狄公命令继续前进,说今天天黑之前要渡过黄河。因为他必须在两天内赶到京师谢恩就职。 
  狄公紧抓着缰绳正得意地驰驱,官道前出现了一个十来丈的大缺口,混浊的黄泥水哗哗奔流而过。缺口的那头,官道通向一个树林茂密的山岗。缺口上架着一条狭窄的、用麻绳和圆木草率扎就的浮桥。浮桥半浮在水面上,随着翻腾的波浪时升时落。 
  狄公策马刚待上桥,驻守民团的头目大声叫道:“老爷,这座桥马上就要断了,水流太急,大人还是权且留步。” 
  狄公勒定缰绳,迎着刺骨的北风焦急地回头望了望遥遥落在他身后的扈从,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这座在波涛中摇晃不定的浮桥,他决定碰碰运气,冒险过桥。 
  他知道翻过对面那座山岗,没三五里路便是黄河北岸了,那里有渡船会将他渡过黄河。 
  狄公小心翼翼地上了桥。浮桥的圆木浸在泥浆水里很滑,水浪打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他刚走到浮桥当中时,一株被急流卷来的大树撞在浮桥的侧面,随之而起的巨浪滚过浮桥浸到了狄公坐骑的肚子,鞍鞯、马靴全部湿透。浮桥一阵激烈晃荡,险些儿将狄公掀翻下马。狄公拍了拍马的脖子,壮着胆镇定地一步一步走着。当他走完浮桥刚跃上了对岸,只听得身后一声巨响。原来一株连根拔起的大树把浮桥的中间部分顶撞得拱了起来,如一条龙弓起背脊一般,顿时桥身断裂,圆木四散。十来丈的大缺口波涛翻滚,一段一段的圆木很快被急流卷走了。 
  狄公长长吁了一口气,望着身后的滚滚浊浪,远远向对岸那民团头目扬了扬马鞭,便策马上路了。 
  突然,前面树林里一声“沙沙”响,窜出一骑拦路的强盗,高声喊道:“留下买路钱!” 
  狄公见那强盗头上裹着一幅红布,宽大的肩膀上围着一块虎皮,背上一柄五环金刀,手中一杆长枪拨弄得“呼呼”旋转,枪尖几乎碰到狄公坐骑的耳朵。 
  狄公勒住了马,不由火冒三丈。他朝那强盗嗤了一声,“唰”地抽出腰间的宝剑便向那强盗砍去。强盗慌忙用长枪来招架,转身又抖起枪尖向狄公猛刺过来。狄公举剑一劈,正中那枪杆,顿时断作两截。强盗大惊,丢了枪杆,夹着马肚便跑进树林里去了。狄公“呵呵”大笑,将宝剑插入鞘内,一面还抱怨自己不应对一个剪径的毛贼如此动怒。 
  狄公一直上到树林后的山顶,一路并不曾遇到人。岗头上狂风怒吼,树林里山涛响彻,翻过这山岗迂回下去便是黄河北堤了。翻腾的波浪冲击着一直向西延伸的岩石堤岸,黄河对岸隐在一片铅灰色的浓雾里。北堤一带并不见有渡船,古渡头只剩下断桩残阶,白色的泡沫哗哗地卷上来又退下去。黄河由西向东呼啸澎湃,发出低沉的隆隆声。 
  狄公看着这一派萧条凄凉的景色,忍不住叹息频频,双眉紧锁。这时他看见不远的山岗上有一幢旧式的庄园,庄园四周围着高墙,东西两边耸立着高高的戍楼,整个庄园正如一座壁垒森严的城堡。墙里一排高檐鳞比栉次,慢慢升起的炊烟被强劲的北风很快吹散了。狄公无计奈何,只得投奔去这庄园借求一宿。这时他才发现不仅无法传信给黄河两岸的军营官驿,就是与黄河北岸的扈从亲随也失去了联络。 
  狄公策马向那庄园走去,忽然他发现路旁的大木桩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的长发披覆在已经变了形的脸上,人头下面还钉着一双被剁下来的手。狄公茫然若有所失,慢慢策马向前。 
  狄公来到庄园的门楼前,见那两扇大门都包着厚厚的一层铁皮,显得十分坚固。他正想敲门,门却是先开了。一个老庄客探出头来,见狄公官员装束,忙将他引进一个宽敞、幽暗的庭院。狄公刚翻身下马,便听到沉重的大门被关上时发出的“嘎嘎”的声音。 
  一个瘦瘦的管家模样的人迎上前来,气吁吁地说:“我在戍楼上早看见了你,我马上叫庄客来开门。贵相公显然是长途跋涉贲临敝庄的吧?” 
  狄公见那人四十上下年纪,容貌不老,言语文雅,知道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我姓狄,名仁杰,是北州的刺史。此刻正想赶路去京师公干,受阻于洪水,欲行不得,故想在贵庄暂宿一夜,随即拜纳房金。央烦先生向庄主禀报一声,万望周全方便。” 
  “原来是刺史大人,原谅小人无礼了。小人名叫廖隆,是这里的管事,我这就去向闵员外禀报。老爷厅下稍候片刻。” 
  廖隆转身径向内厅而去。这时狄公才发现庭院的两侧外屋挤满了大群的难民。庭院后有一个马厩,狄公忙把他的坐骑牵进了那马厩。马厩外有五六个少年正忙着放风筝,狄公见那风筝大都造型新巧,颜色鲜艳。几个已经放上天的由于风力太大,绳线绷得很紧,下面的少年使劲扯着,生怕绳线断了。狄公好奇地看了一会,请一个少年为他的坐骑洗刷喂料。那少年接过狄公给他的铜线,高兴地答应了。狄公然后又赶快回到外厅的台阶下等候。 
  一个头戴紫貂厚皮帽,身穿灰羊毛长袍的矮胖先生从内厅急步出来,下得台阶,双手拉定狄公激动地问道:“刺史大人,你是如何到达这里的?” 
  狄公皱了一下眉头,答道:“我骑马来的。” 
  “你碰上了飞虎团吗?” 
  “什么飞虎团?”狄公疑惑不解。 
  那矮胖先生正待张口解释,一个高大健壮的先生来到了他们面前。他很有礼貌地问道: 
  “刺史大人,你是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吗?” 
  “不,我有六十多名士卒随从,他们” 
  “啊,苍天有眼!”矮胖子不禁叫了起来,“我们有救了!” 
  “他们此刻在哪里?”高个儿紧问道。 
  “在山岗北边的官道上。洪水在那里冲断了一个大缺口,我刚过了那缺口上的浮桥,浮桥便断了。浮桥一修好,他们马上便会来到这里。” 
  矮胖子听罢,耸了耸肩,失望地摊开了双手。 
  “请问你们谁是这庄园的庄主,我想今夜在这里借住一宿,依例拜纳房金。” 
  “到这里投宿?”矮胖子尴尬地一笑。 
  高个儿恭敬地答道:“庄主卧病在床,有失远迎。我名叫颜源,是这庄园的总管。这位是庄主闵员外的胞弟闵国泰先生,他是昨天才赶来这里料理他哥哥的病情的。” 
  颜源一面说着一面引着狄公向内厅走去。狄公见那内厅两旁各有一间厢房,两边厢房与内厅之间用九折屏风隔开。颜源说道:“且请刺史大人房中用茶。”说毕三人进了东厢房。颜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三人逊让坐定,颜源又忙捧壶献茶。秋公摘下他的宝剑放在桌上,又解开了狐裘长袍的钮儿,背靠椅子,暗中观察眼前这两个人。 
  颜总管白净面皮,容貌端正。眉须间却露出不安本份的神色,言语上又不免矫揉造作的腔调。年纪在二十五上下,但厚厚的眼睑下已隐隐有黑斑生出,松驰的嘴唇角散开几丝深深的皱纹。狄公一眼便知道他属于那一类城里游手好闲、轻浮好色的浪荡公子。但他竟在这么一个荒僻的乡村庄园里当了总管。 
  颜源献茶时,狄公便问道:“颜先生和闵员外想来是亲戚了!” 
  “我同闵老夫人沾上点亲。我父母都在州府。去年我得了一场大病,险些儿坏了性命,病愈后父母便送我来这里调养调养,换个环境。” 
  “今夜飞虎团会彻底根除你的病!”闵国泰忍不住插话了。 
  闵国泰说活带有浓重的乡音。圆盘似的脸上一圈浓黑的络腮胡子,下颚宽厚,脑满腮肥。一副盛气凌人的傲慢相,看上去便知是城里商贾掌柜一流人物。 
  “令兄患的是什么病症?闵先生。”狄公问道。 
  “哮喘,加之心脏有病,喘得就更厉害。”闵国泰草率地答道,“早些时候能留心颐养,他还不至于病成这么个模样。大夫说,如果不躺平在床上,不须—年半载这性命便要赔了。害得我只得把城里的茶叶行托给了那些信不过的人,一个人跑到这个鬼地方来。飞虎团今夜就要把这庄园杀得鸡犬不留,我算是晦气极了” 
  狄公道:“你们说的飞虎团莫不就是一伙剪径的草寇?我来时就碰上过一个,他们的肩上都披着一块虎皮吧?不消我两剑就将他吓跑了。你们休生恐惧,浮桥修好找的扈从士卒便能赶来这里救援。” 
  “你说得倒轻巧,刺史老爷,修浮桥的木头从哪里来?”闵国泰又急了。 
  “我来时便看见一处橡树林,不能派人去砍伐些吗?” 
  颜源苦笑一声答道:“那橡树固然不错,但那伙强盗正潜伏在那里。你来时没见一株木桩上挂着一颗人头吗?那个可怜的人正是我们的庄客呵!飞虎团怕我们派人去缺口那边向官军求救,在村子前后都设了埋伏。” 
  总管说着又从茶盘里拿出一根筷子,在筷子的两侧各倒放一只茶盅;“这根筷子便是黄河,这边的茶盅是南岸官军的苗寨,那边的茶盅就是敝庄。”他又用食指蘸了点茶水围着庄园画了一个圆圈:“敝庄所处的山岗是北岸唯一的高地,它的四周全被洪水淹没了。所以我们此刻正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岛上,往南岸去的渡船由于河水暴涨全卷走了。渡口也淹没了。闵先生恰好是昨天早上最后一班渡船从南边过来的。现在天知道渡口几时才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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