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剑与禅-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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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四五根的细柴薪,就将房内照耀得有如白昼。
火焰就像风中的红牡丹,紫金色的火光交织着鲜红的火苗,熊熊地燃烧着。
“太夫!”
终于有人开口:
“你添加的柴火———到底是什么树枝呢?它不是普通的柴薪吧?”
正当光广询问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已经弥漫着由柴火中飘出的香味。
吉野回答:
“是牡丹树。”
“啊!牡丹?”
这个答案震惊在座的每个人。平日一提到牡丹,都只想到它美丽的花朵,牡丹怎么可能成为柴薪呢?众人半信半疑,于是吉野将一枝烧过的柴薪放到光广手上,并说道:
“请各位过目!”
光广将牡丹柴薪拿给绍由、光悦看:
“原来如此,这就是牡丹的树枝啊!怪不得”
接下来吉野又说:围绕扇屋四周的牡丹园早在建扇屋之前就有了,其中有好几株牡丹树已经具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为了让一些古株开花,每年冬天,必须砍下那些被虫蛀过的古株,好让它长出新芽来,柴薪就是那时砍下的古株,当然无法像杂木那样,一次可以剪很多。
砍下来的短枝,拥到火炉内燃烧,柔和的火焰美丽极了。它不但没有熏眼呛人的烟雾,而且散发出怡人的清香。不愧是花中之王,即使成为柴薪也与杂木不同。从实质上来说,无论是植物还是人类,活着的时候,开出美丽花朵;枯萎之后,还可以成为美好的柴薪。有人能够像牡丹这样,拥有真正的价值吗?
吉野感慨万分,无奈地笑着说:
“唉!我却不如这牡丹花,一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年轻时还能以姿色让人欣赏;年老色衰之后,却只是一堆连香味都没有的白骨。”
牡丹枝熊熊的白色火舌,旺盛地燃烧着,炉边的人们全然忘记夜已深沉。
吉野说道:
“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但是这滩区的名酒和牡丹薪,却足够供应到天明。”
众人对吉野的招待非常满意,尤其对豪华奢侈已经相当厌倦的灰屋绍由,更是既感叹又夸赞:
“怎么说没什么可招待的,这胜过国王的招待啊!”
“请各位留下几个字,当做纪念吧!”
吉野拿出砚台。就在磨墨期间,侍女已到隔壁房间铺上毛毯,并展开唐纸。
光广帮吉野催促泽庵:
“泽庵,难得太夫这么央求,你就提笔写点什么嘛!”
泽庵点点头说道:
“应该光悦先写。”
光悦一言不发,跪坐到唐纸前,画了一朵牡丹,而泽庵则在花朵上方空白处题字:
国色天香
堪珍惜
应惜之花
终雕零
光广也故意写了一首戴文公的诗:
忙里山看我
闲中我看山
相看不相似
忙总不及闲
吉野在众人劝诱之下,也在泽庵题歌下写着:
纵然盛开
花之寂寞
雕谢之后
何人堪怜
吉野写完,将笔放下。
绍由和武藏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强迫他们提笔留字,这对武藏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
此刻,绍由看到隔壁房间的壁龛挂着一把琵琶。他便提议在今晚散会之前,请吉野弹一首琵琶曲。
“太棒了,一定要弹。”
众人央求着,吉野也不推却,立刻拿起琵琶,动作坦率自然,既不是夸耀自己具有才艺,也不是故意谦虚。
她离开火炉,抱着琵琶坐到隔壁房间的榻榻米上。炉边的人们也都静下心来,听她弹了一节平家曲之后,仍然沉默无语。
炉中的火焰转弱,房内也随之暗了下来。众人沉醉于乐曲中,浑然忘了要添加柴薪。这个乐器仅有四条弦,弹奏起来却是千变万化,忽急忽慢。即将熄灭的炉火,偶尔飘起火焰,将人们的心唤回到现实来。
一曲终了,吉野面带微笑地放下琵琶,坐回原位:
“现丑了。”
此刻,众人站起身来准备回家。武藏好像从空虚中被救回来一般,终于松了一口气,抢先跨出房间。
宫本武藏 风之卷(57)
除了武藏之外,吉野向每位客人打招呼送别。
武藏跟随其他人将要踏出门槛时,吉野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
“武藏先生,请你在这里过夜,无论如何今夜我不会让你回去。”
武藏听她这么一说,羞得满脸通红。虽然他装作没听见,但是大家都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窘态。
吉野问绍由:
“我可以留这位客人在这里过一夜吗?”
绍由回答:
“好啊!当然好啊!你把我们招待得那么周到,我们怎么可以不讲情面呢!光悦先生,你说是不是?”
武藏慌慌张张地推开吉野的手:
“不,我要和光悦先生一起回去。”
武藏坚持要离开,正要走出去,光悦却不知为何也劝说道:
“武藏先生,请不要这么说,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再走吧!况且太夫这么有诚意啊!”
大家也和光悦一样都劝他留下。
武藏心里推想:众人留下对女人完全没经验的他,一定是将来想拿此当笑柄,这不是大人们恶作剧的诡计吗?但是,他看看吉野和光悦两人都一本正经,丝毫没有戏弄的意思。
除了吉野和光悦之外,其他的人看到武藏发窘的样子,都忍不住想戏弄他:
“你是日本最幸福的人喽!”
“我很想代替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揶揄。突然屋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打断了这些人的调侃,堵住了众人戏弄玩笑的言语。
“出了什么事?”
大家这才注意到事有蹊跷。
匆匆忙忙跑进屋里的男子是受吉野之托到青楼外面打探消息的扇屋男佣。大家很惊讶吉野是什么时候做此细心的安排?而光悦从白天起就和武藏在一起,再加上刚才看到吉野在火炉边悄悄擦掉武藏衣袖上的血迹,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武藏先生不可大意离开青楼。”
打探消息的那位男子气喘呼呼,带着夸张口吻将亲眼目睹的事向吉野及其他人报告:
“这烟花柳巷只留一个出口,全副武装的武家不但守在门口,且从编笠茶屋到行道树一带,也到处都有戒备的武士。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小队,黑鸦鸦地聚集在那里,用锐利的眼光搜寻着据说他们都是四条的吉冈武馆门人。因此,附近的酒店或商家都吓得关起门不做生意了。还有更严重的,传说从青楼到马场,已经聚集了近百名的武士啊!”
那男子报告的时候,害怕得牙齿直打颤。听他说到一半,已可推测事态非同小可。
“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吉野让那男子退下之后,朝武藏说道:
“想必你听了这番话之后,更不想当个贪生怕死的人,也许你会坚持即使不能活命也要回去。但是请你不要心急,即使今夜别人会说你是胆小鬼,只要明日又是一条好汉就行了。更何况今夜是来此游玩的啊!玩的时候,尽情游乐,这才是英雄本色啊!对方想趁你回家的时候,伺机暗下毒手。如果你避开这种情形,并不损你的名声。相反地,如果你鲁莽执意要闯进圈套,反而会被讥笑是欠思虑的人,而且也会给青楼带来不少麻烦。如果你同其他人一起走出去的话,恐怕会连累其他人受到伤害,请你三思而后行。今夜就交给吉野我照顾吧各位,吉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请大家放心回去吧!”
14
此刻已夜深人静,弦歌之声亦完全停歇,好像世上不曾有过歌声鬓影的青楼一般。大伙儿才离去一刻钟,就敲起丑时三刻的钟声。
武藏独自倚坐在门边,似乎准备就这样坐到天亮。
现在,他就像一个俘虏。
客人走后,吉野仍然坐回原来的位子,添加牡丹柴薪。
“那边很冷吧!请到炉边来!”
她重复说了好几次,而每次武藏都回答:
“别管我,你先休息吧!天亮之后,我就回去。”
他坚持不进屋里,而且看也不看吉野一眼。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吉野也不由觉得矜持,没法谈笑自如。真将异性看成异性的话,是没办法从事娼妓工作的———
这是低水准的青楼“买醉者”所抱持的观念。因为他们根本不明了松级太夫的背景和修养。
虽然这么说,朝夕在男人圈中周旋的吉野和武藏之间有很大的不同。从年龄来看,吉野比武藏长一两岁,对男女感情方面的见闻、感觉或辨别也比武藏更有经验。但是,在此夜深时分,眼前这位男人,因羞涩而不敢正视吉野,并强忍着悸动的心,一直坐在原地不动。这使吉野又恢复纯情少女般的情怀,与对方一样内心充满初恋的悸动。
两名侍女不知就里,在隔壁房间铺上豪华的棉被和枕头之后才离去。从枕头垂下的金铃铛,在昏暗的寝室中闪着亮光。这反而变成扰人的东西,令两人无法放松。
偶尔,积雪从屋檐或树梢落下的声音都会惊吓到他们。因为在两人耳里,这声音有如巨响,好像有人从围墙上跳下来一般。
宫本武藏 风之卷(58)
“?”
吉野偷偷瞧了武藏一眼。那时,武藏整个人好像刺猬,全身都处在备战状态。他的眼睛像老鹰般明亮,发梢、神经都处在高亢状态。此刻,任何让他碰到的东西,铁定断裂无疑。
“”
“”
吉野内心打了个寒颤。虽说天将破晓时寒冷彻骨,但是她的颤栗却不是寒冷的天气所致。
这种颤栗加上对异性的悸动,在她的血液里交互奔驰。两人之间的牡丹柴薪,继续燃烧着。最后当火炉上的开水沸腾,发出松风般的汽笛声时,吉野的心境,才恢复原来的沉稳。她静静地喝着茶:
“大概快天亮了吧武藏先生,到这边来喝杯热茶,烤火取暖吧!”
“谢谢!”
武藏依然背对着吉野,淡淡地回答。
“请”
吉野替他沏好了茶,心想再说话只会自讨没趣,只好保持沉默。
放在小绸巾上的茶凉了。不知吉野是生气了,还是认为和乡巴佬多说无益,她收起小绸巾,将杯中的茶倒掉。
接下来,她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武藏,武藏仍然没有改变姿势。从背后看上去,他的身体就像穿着钢盔铁甲,毫无空隙。
“武藏先生,如果”
“什么事?”
“您这是防备谁呢?”
“我并没有防备任何人,我只是警告自己不可疏忽。”
“对敌人呢?”
“当然应该戒备。”
“如果吉冈门徒成群攻击这里,我觉得在您还没站起来之前,就会遭到砍杀。您实在是一位令人可怜的人啊!”
“?”
“武藏先生,我生为女性,对兵法一窍不通。可是,自入夜以来,您的动作和眼神就像死人一般。说得更贴切一点,您脸上已露临死之相。无论是修行的武者还是兵法者,能够在江湖扬名的人,都是能够面临枪林弹雨而面不改色,然而这样就表示他厉害、他是人上人吗?”
吉野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并不是有意要诘问武藏,倒是有点轻蔑的意思。
“什么?”
武藏走进房间,坐到吉野所坐的火炉边。
“吉野姑娘,你嘲笑武藏是个不成熟的人呀!”
“您生气了吗?”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女人,所以我没有必要生气。你说你担心我即将面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