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剑与禅-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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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关白家那位近卫三藐院吗?”
“没错!就是童山公之子信尹公。”
“我的姨丈长年在近卫家工作。”
“请问令姨丈叫什么名字?”
“他叫松尾要人。”
“啊!是要人先生啊!我跟他很熟。每次到近卫家都承蒙他的关照,而且要人先生也经常到寒舍来。”
“真的吗?”
“母亲!”
光悦将此事告诉母亲妙秀之后,接着说道:
“也许我们真是有缘呢!”
妙秀也答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孩子是要人先生的外甥喽!”
妙秀边说边离开风炉,来到武藏和儿子身边,姿态优雅地按茶道礼仪泡起茶来。
虽然她已年近七十,但泡茶技巧却相当纯熟,自然熟练的举止,甚至手指移动的细微动作,充满了女姓优雅柔美的神韵。
粗鲁的武藏,学着光悦正襟危坐,双脚难过极了。他的膝前摆了一个木制点心盘,虽然放着不值钱的小馒头,但却用在这荒野中采摘不到的绿叶铺着呢!
就像剑有剑法,茶亦有茶道。
现在武藏直盯着妙秀泡茶的举止,心里由衷赞叹:真是好本领!简直无懈可击!
他仍旧以剑道来解释。
一位武林高手,手持刀剑凛然而立,其态度之庄严,令人觉得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现在武藏从这泡茶的七十岁老母亲身上也看到了如此庄严的姿态。
他看得出神,并在心里想着:
难道,是技艺的神髓,无论任何事,只要精通了,道理都是相同的。
但是———
武藏望着摆在膝前小绸巾上的茶碗,他不知道该如何端茶?如何喝茶?因为他从未正式喝过茶。
那茶碗好像是小孩捏的朴拙之作。然而碗内深绿色的泡沫,却比天空的颜色更深沉、更宁静。
“”
光悦已吃过甜点。接着,就像寒夜中,握着温暖的物品一般,光悦两手端起茶碗,两三口就喝光了。
“光悦阁下!”
武藏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学武的人,对茶道一无所知,完全不懂喝茶的规矩。”
此时,妙秀像是在责备孙子般,温柔的眼光瞪了武藏一眼:
“你这说什么话”
“对茶道无论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喝茶并不需要高智慧、高知识。你是武士,就以武士的方式喝吧!”
“这样子啊!”
“茶道并非就是礼仪,礼仪是要聚精会神的。你所熟知的剑道,不也是如此吗?”
“正是如此。”
“聚精会神时,如果肩膀僵硬,会损坏煞费苦心所泡的茶味。而剑道也是一样,如果身体僵硬,会令心与剑无法合而为一,你说对不对?”
“没错!”
“哈!哈!我对剑法完全不懂呢!”
武藏原想倾听妙秀接下来要说什么,岂料妙秀接下来只是哈哈几声就将话题结束,武藏不自觉低下头来。
武藏膝盖坐麻了,便改变跪姿,换成盘腿而坐。接着端起茶碗,也不管它烫不烫,就像喝汤般一口气喝完。咽下之后,他心里喊着:
“好苦啊!”
只有这件事,他无法佯装说很好喝。
“再来一杯吧?”
“不!已经够了。”
究竟有什么好喝的嘛!为何人们如此看重,而且还定出一套泡茶规矩呢?
武藏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和先前对这对母子所持的疑问,是不容忽视的。如果茶道只是自己粗浅地感受到的东西,那它就不会历经东山时代长远的文化而如此发扬光大。而且也不会如此受到秀吉和家康等大人物全力的支持而历久弥新。
柳生石舟斋也在晚年隐遁于此道。印象里泽庵和尚也经常提起茶道。
武藏再次望着小绸巾上的茶碗。
武藏想着石舟斋,再看看眼前的茶碗,突然想起石舟斋送他一枝芍药的事情。
不是想起那枝芍药花,而是想到那花枝的切口,以及手拿芍药枝时强烈的颤栗。
宫本武藏 风之卷(11)
“啊呀!”
武藏几乎要叫了出来,一只茶碗,却令他内心受到如此强烈的震撼。
他将茶碗放在膝上,仔细端详着。
武藏与刚才判若两人,他的眼神充满热情,仔细地端详茶碗上的刻纹。
“石舟斋切芍药枝的切口,与这茶碗陶器上的刻纹,两者的锋利度是一样的嗯!两者的手艺都技术非凡。”
武藏肋骨膨胀,感觉呼吸困难———他无法说明原因。只能说茶碗上潜藏着名师的力量。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直沁心肺。而武藏比别人更有这种感受力。他心里暗暗问道:
到底是谁做的呢?
他拿着茶碗,爱不释手。
武藏禁不住问道:
“光悦阁下!就如刚刚我说过的,我对陶器一窍不通。只想请教您,这只茶碗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呢?”
“为什么问这个呢?”
光悦说话的语气,如同他的脸一般,非常柔和。虽然他的嘴唇浑厚,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女性特有的娇柔。下垂的眼角像鱼一样细长,看起来颇具威严。偶尔,带点嘲笑人的皱纹。
“您问我为什么问,实在令我无法作答,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光悦不怀好意又问道:
“是哪个地方,或是什么东西,引发您想到这个问题?”
武藏想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我无法说得很清楚,不过,我试着说说看吧!这个用小竹片切割的陶土刻纹———”
“嗯!”
光悦是个有艺术天赋的人,况且他认定武藏没有艺术理念,因而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意外地,武藏竟然说出不能等闲视之的话,因此,光悦那犹如女人般温柔丰厚的嘴唇突然紧紧闭住。
“武藏阁下,您认为小竹片的刻纹怎样?”
“非常锋利!”
“只有这样吗?”
“不!不只这样,相当复杂,这个人一定很有器量。”
“还有呢?”
“他的刀就像相州产的,非常锋利,而且还漆上芳香漆。再看茶碗,整体来说,虽然朴实,却有着优越感,有一股王侯将相骄傲自大的味道,也有一股睥睨众生的感觉。”
“嗯!嗯原来如此。”
“因此,我认为作者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一定是位名师恕我冒昧,到底是哪位陶艺家烧了这只茶碗呢?”
此刻,光悦厚厚的嘴唇这才绽开来,他噙着口水:
“是我呀哈!哈!是我闲暇时烧的碗啊!”
光悦真是有失厚道。
让武藏尽情批评之后,才说出茶碗的作者是自己。这种故意嘲弄对方,令武藏感到不舒服,应该罪加一等。何况光悦已四十八岁,而武藏才二十二岁,单就年纪的差异,就是不争的事实。武藏却一点也不动怒,反而非常佩服光悦,心想:
“这个人竟然连陶器都会烧更想不到这只茶碗的作者就是他。”
对于光悦的多才多艺,不!与其说是才能,倒不如说他像那只朴实的茶碗隐含着人类的深度。武藏自觉相形见绌。
武藏原本要拿引以自傲的剑术来衡量这号人物,但却派不上用场,便对他倍加尊敬了。
武藏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无形中便显得渺小了。他具有臣服于这一类人的天性,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自己的不够成熟。在成人面前他只不过是一位渺小且害羞的小伙子罢了。
光悦说道:
“您好像很喜欢陶器,所以才能慧眼识英雄。”
“我是门外汉,我只是猜想而已。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事实就是如此,想烧一只好茶碗,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您有艺术的感受性,且相当敏锐———不愧是用剑的人,才能自然地培养好眼力。”
光悦心里已默认武藏的能力,但是,成人就是这么好面子,即使心里颇受感动,嘴上也绝不夸你半句。
武藏忘了时间这回事。他们交谈的时候,家仆已摘回一些野菜。妙秀煮好粥,蒸好菜根,并盛在光悦亲手做的小盘子上,配上芳香四溢的酱菜,开始享受一顿简单的野宴。
武藏觉得这些菜太淡了不好吃。他想吃味道浓厚较有油脂的食物。
虽然如此,他还是打算好好品尝野菜、野萝卜淡淡的滋味。因为他知道从光悦和妙秀身上,一定可以学到一些道理。
但是,说不定吉冈门徒为了替师父报仇,会追到这里来。因此,武藏一直无法静下心来,他不时眺望远处的荒野。
“感谢您热情款待!虽然没什么急事,但是深怕对手的门人追赶过来,连累你们。如果有缘,我们后会有期。”
妙秀站起身来送客:
“若到本阿弥来,请到寒舍一坐。”
光悦也说道:
“武藏阁下,改天请到寒舍一叙———届时再慢慢聊。”
“我一定去拜访。”
武藏一直担心吉冈家的人会追来,但是宽广的原野上,未见吉冈门徒的影子。武藏再次回头眺望那片光悦母子享乐的毛毯世界。
宫本武藏 风之卷(12)
他心里想着:自己所走的路,只是一条又小又危险的路。光悦所悠游的天地既明亮又宽广,两者真是天壤之别。我望尘莫及呀!
“”
武藏静静地朝着荒野的另一端走去。跟先前一样,他仍是低头默默前行。
3
“吉冈第二代丢尽脸了!真令人痛快!喝酒!喝酒!干杯!”
郊区养牛街有家酒馆,泥地间内弥漫着柴火的烟雾,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味,屋内已逐渐暗了下来,但是屋外,晚霞却将街道照得通红,仿佛火烧一般。每次掀起门帘,便可从屋内望见远处东寺塔犹如一团黑炭的乌鸦。
“喝吧!”
围着板凳坐着三四位商人,也有独自一人静静吃饭的六部① 还有一群工人掷铜板、划拳喝酒,这些人把狭窄的泥地间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说道:
“好暗啊!老板,我们会把酒灌到鼻子里啊!”
“知道了,我马上烧柴火。”
酒店老板在房子一角的火炉内添加柴火,炉火烧得更旺,屋外越是昏暗,屋内便越显得通红。
“我一想起来就气,前年开始,吉冈就一直积欠木炭钱和鱼钱,其实这些金额对武馆来说,根本微不足道。除夕那天,我们到武馆收账,竟然被他们撵出来!”
“别生气!莲台寺野事件,就是因果报应,不是替我们泄愤、报了仇吗?”
“所以我现在不但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
“吉冈清十郎也太不中用了,才会输得那么惨!”
“不是清十郎不中用,是武藏太强了。”
“对方才一出手,清十郎就断了一只手,也不知道是右手还是左手。而且还是被木剑砍的,你看,武藏够厉害吧!”
“你亲眼看到了吗?”
“我虽然没亲眼目睹,但看到的人都这么说。清十郎是被人用门板抬回来的,虽然暂时保住性命,却一辈子残废喽!”
“然后呢?”
“吉冈的弟子扬言非杀武藏不可,否则无法在江湖上扳回吉冈派的声誉。但是,连清十郎都不是武藏的对手,还有谁能敌得过武藏呢?吉冈门中能与武藏一较高低、决胜负的,大概只有其弟传七郎而已。听说现在他们正到处寻找传七郎呢!”
“传七郎是清十郎的弟弟吗?”
“这家伙比他哥哥更有本事,但却是个难以管教的二少爷。只要身边有钱,绝不回武馆。他还经常利用父亲拳法的关系和名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