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单之三离别曲 周浩晖-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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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顺如此郁闷,杜明强倒也有些歉意了。他想了一想,说:“得了,你也别发愁,一会我自然有办法让你歇着。”
小顺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杜明强点点头:“不过我们等下干活的时候还得像先前那样绷足了劲,不能懈怠,否则可就歇不了了。”
小顺见对方的神色不像是在忽悠自己,便应了声:“行!”
“那就开工吧。”杜明强一边说一边抱起一只箱子,小顺也不含糊,紧跟而上,俩人又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劳动状态中。
把箱子装满平板车用二十多分钟,推着车赶路又用了十多分钟。当一行三人再次来到了办公楼群前的停车场时,劭师傅已经在车斗旁等了他们近一个小时。
“赶紧装车。”管教催促道,“别让师傅老等着你们。”
小顺龇牙咧嘴,似乎是疲惫不堪了。
劭师傅看到杜明强二人忙碌不歇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他建议说:“要不先歇会?今天进度还可以,不着急。”
“他们不用歇。”管教立刻否了回去,“早点干完回去还有别的活呢。”
小顺摆出副苦脸,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用眼睛勾着杜明强,心理免不了又埋怨了对方一遍。杜明强装作没看出来,自顾自跳上车斗,招呼道:“来吧。”
小顺想去杜明强此前的嘱咐,便咬紧牙坚持着。好在接下来三人传箱子接力,他算是强度最小的一个环节。杜明强虽说任务最重,但他的动作一直矫健如初,像是有用之不尽的精力。在三人的配合下,不消多久,这第二板车的箱子便又卸去了大半。
“小伙子,把这车装完了,休息一会吧。”劭师傅递箱子的时候看到杜明强额头也开始渗出汗珠,便再次提出建议。
“装完了就休息不了罗。”杜明强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一边用眼睛瞥了瞥站在不远处抽烟的管教,然后他又转回头,故意加大嗓门反问劭师傅,“师傅,您累不累,要不要歇会?”
劭师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连忙也大声回答说:“哎呀,是不行了,得歇会。我这体力还是和你们年轻人没法比啊。”
管教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他把烟屁股扔到地上踩了踩,然后挥挥手冲自己的犯人说道:“得了,你们两个也跟着歇会吧。”
小顺欢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平板车上,用身体靠着车上剩余的箱子,摆出躺在沙发上一样的姿势。杜明强则跳下车斗,对劭师傅点了点头,诚挚地说道:“谢谢了,老哥。”
劭师傅掏出盒烟,冲杜明强跳了跳:“来一根吧?”
杜明强摇摇手,笑道:“我不会。”
劭师傅便自己点上了,他深吸一口又美美地吐出来,然后他问杜明强:“小伙子,你是什么案子进来的?”
杜明强踌躇了片刻,给了个含糊不清的回答:“我没有别的路可走——因为有些事我是必须要去做的。”
劭师傅倒不深究,他眯起眼睛看着杜明强:“我相信你是迫不得已的,你和其他犯人不同——你不是一个坏人。”
杜明强自嘲一笑:“都进了第四监区了,还不是坏人?”
劭师傅把香烟凑到嘴边又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地说道:“监狱里可不一定都是坏人,就像坏人也不一定都在监狱里一样。”
杜明强心有所动,但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只是看着远处的高墙电网沉默着。
“不管怎么说,你干活可麻利得很。”劭师傅跳开了话题,他伸手在杜明强肩头拍了拍,“我和管教说说,以后这装车的活都让你来帮我干。怎么样,你愿意吗?”
杜明强回答得很干脆:“没问题。”
劭师傅欣然点点头,又说道:“不过你下次可别干得这么快了。这里是监狱,干多了也拿不到加班工资。”
杜明强被逗的一乐:“劭师傅,我刚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不怎么爱说话,没想到侃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劭师傅“嘿”了一声:“有用的就说说,没用有什么好说的?以前来帮着装货的那些犯人,不够让我生气的呢,还跟他们说什么?倒不如省点劲自己多干两把。”
俩人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虽然身份境地大不相同,但相聊倒也颇为投机。不知不觉中一颗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劭师傅掐了烟蒂,拍拍手问杜明强:“怎么样,开工吧?”
杜明强说了声:“好。”然后招呼一旁的小顺。小顺也知道休息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让管教等得不耐烦可就不美了。于是他也痛快地从平板车上跳起来。无论如何,这番休息之后,疲惫的筋骨还是舒松了许多的。
接下来再干活时,三人之间便渐渐地有了更多的默契。小顺和杜明强回监区搬箱子的时候总是积极表现,在管教面前留个好印象。到了装车的时候,劭师傅则会适时地提起休息,让俩人不致太过劳累。在这样不紧不慢的节奏中,到下午五点钟左右恰好把一车的货物都装满了。
劭师傅和众人道了别,钻进驾驶室开着卡车往监狱门口驶去。到了监狱的大铁门前,有哨兵过来先对车辆进行了一番检查,然后才打开电动开门的装置。
小顺推着平板车一步三回头,趁着大铁门缓缓开启的当儿,贪婪地向着外面的世界瞥去。
“看什么呢?”管教呵斥道,“那是你瞎看的地方吗?”
小顺连忙把脖子缩回来,同时表功一般地举手说道:“报告管教,我发现了一个安全隐患!”
“哦?”管教停下脚步,“你说说看,哪里有隐患了?”
小顺说:“刚才那个装货的卡车就是隐患!如果有犯人和开车的师傅串通好了,藏在车上的货物里面,那不是就可以混到监狱外面了?”
管教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顺:“你想法倒挺多啊?想越狱了是不是?”
小顺可怜兮兮地苦着脸,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有这个胆子?我要真有这个想法就不会说了来了嘛。”
管教也是诚心要诈唬小顺一下,见对方装得乖巧,便又笑骂道:“你懂个屁。大门口那儿装着红外热像仪呢,所有车辆进出的时候都要过一遍。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就算是只老鼠也别想混出去。”
“红外热像仪?”小顺不太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眨着眼睛问了句,“能透视的啊?”
“差不多吧。”管教懒得跟他多说,应付似的解释道,“只要你是个活人,都能测出来。”
杜明强在一旁却听得明白。红外热像仪的主要用途是监测环境中的温度分布,因为人的体温正常情况下都会比环境温度高,所以如果车斗里藏着活人,在热像仪的显示屏上就会呈现人形的热源反馈。有了这样的设备,犯人们想要潜伏在来往的车辆中越狱就难比登天了。
小顺又回头往监狱大门的方向张了几眼,不知还在瞎琢磨些什么。就在这时管教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后者掏出电话先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即便按下接听键,对着话筒说了声:“喂,张队?”
电话那头很显然就是四监区的负责人张海峰了。年轻管教听对方说了几句之后,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起来,他凝目盯着小顺,目光锐利逼人。
大约两三分钟后,管教挂断了电话,然后一步步地向着小顺走过来。
“管教。张张队有什么指示?”小顺预感到有些不妙,震慑于张海峰的威力,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管教喝了声:“站好!”
小顺连忙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管教很严肃地问道:“你有没有藏什么东西?”
“藏东西?”小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管教也不和他磨矶,直截了当地命令道:“把所有的衣兜都给我翻过来!”
小顺毫不含糊,利利索索地把衣兜、裤兜全都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确实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管教却还不罢休,又伸手在对方周身上下拍捏了一遍,不过仍然没什么发现。于是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来,目光又盯住了不远处的杜明强。
杜明强机灵得很,立刻也站的笔直,同时主动将衣兜、裤兜掏了个干干净净。管教当然不会客气,走上前又是一通拍捏,甚至连裤裆这样的隐秘角落都不放过。可结果依旧令人失望——他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管教拿起电话给张海峰回拨过去。
“喂,张队我搜过了,暂时没有找到好,我明白。”
感觉自己已渡过了眼前这关,小顺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等管教挂断电话后,他便在一旁试探着问道:“管教,出啥事了么?”
管教一挥手道:“先回车间再说!”
往回走的路上,管教的脚步又快又急,这无疑印证了确有某些意外的变故已经发生。而当三人回到生产车间时,杜明强更加明白:这意外还是颇为严重的。
四监区所有当班的管教几乎都集中到了车间门外,包括监区中队长张海峰。这个被犯人们称作“鬼见愁”的威严男子正铁青着脸和身旁的生产负责人老黄说着些什么。老黄神情尴尬,带着种犯了错误般的窘迫和郁闷。
负责监管杜明强和小顺的年轻管教主动走到张海峰面前汇报道:“张队,那俩个犯人我带回来了。”
张海峰往外瞥了一眼,然后低低地喝了声:“再搜一遍。”
立刻有人上前,一人对付一个,将杜明强和小顺贴面按在墙上。然后又是一阵上下其手,将这俩人的周身都摸了个遍。
年轻管教一边见证着同事们徒劳的努力,一边在张海峰身旁小声地嘀咕着:“我刚才都搜明白了,确实不在他们身上。”
张海峰“嗯”了一声,微微一甩下颌道:“把他们俩带进去吧。”
杜明强和小顺跟着管教进了车间,却见犯人们都已起身离开了工作区,贴着墙根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而黑子则独自一人蹲在队伍的最前面,两手抱着头,一副倒霉不堪的衰样。
小顺张眼瞟着黑子,目光中露出幸灾乐祸的得意神色。黑子这时也抬起头来,正好与小顺四目相接,他立刻恨恨地盯着对方,似乎有无穷的怒火正喷薄欲发。
“你们俩赶紧入列站好!”管教的催促打断了这俩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小顺和杜明强找到自己监舍所在的区域插进队列。原先就站在队伍中杭文治特意挤了挤位置,让杜明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杜明强站定之后便悄悄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黑子的铅笔丢了。”杭文治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今天刚领的新铅笔。”
俩人虽然都在压着声音说话,但管教还是注意到了此处的动静。后者立刻伸手一指,严厉地呵斥道:“不准交头接耳,老实点!”
杭文治赶紧恢复标准的站姿,目不斜视。杜明强则微微蹙起眉头,在心中盘算着事情背后的玄机。
在四监区这个极度敏感的区域内,犯人劳动时用到的铅笔素来便是严格管制的物件之一。要知道关押在这里的大部分囚犯都是身负重案的亡命之徒,削得锐尖的铅笔在他们手中很可能就是一件杀人夺命的利器。所以大家工作的时候,所有的铅笔都是现用现领的,下班的前必须把铅笔交还才能离开车间,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铅笔头也不能带走。
事实上,四监区在铅笔的问题上曾经有过血案教训。大概在一年之前,有一个犯人把领到的新铅笔一折两段,将前半截偷偷带回了宿舍。因为他下班的时候正常交还了后半截铅笔,管理人员没能发现这个隐患。结果没过几天,那半截丢失的铅笔便在一次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