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物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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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岸边，盛藤一拧头发，正准备上岸，一只宽大的手掌就立刻升了过来。盛藤抬头，眼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却不似这个年纪的普通男子，而是一副超凡脱俗的神态，但也没有修行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酷之感，更多的是温润如玉。
　　　　“清禾师兄！”盛藤惊呼道。
　　　　虽然岸上的年轻人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脸上多了成熟的镇静，而那种一看到就会安心的温暖笑容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盛藤，欢迎回来！”清禾对着盛藤露出了笑容。
　　　　“喂！你没事了吧？”一边跑来的小九一脸生气的样子对着盛藤大喊道。
　　　　“嗯，都已经好了！”盛藤一手接过清禾递过来的毛巾，一边回答。
　　　　“神兽大人！”清禾扶手行礼，“师傅让我带两位回去！”
　　　　“我不要回去！”盛藤嘟起嘴不高兴的回了一句。“我才不要回去，我也不想见到鬼柳！”
　　　　“可是，”清禾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老太太可是很想念你啊！听说你受伤了，她老人家一夜都没有合眼，要不是怕影响到祛除诅咒的效果，她老人家一定要亲自到泉水边来接你的！”
　　　　“奶奶”盛藤不由低声重复，六年，自己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她了。小时候，奶奶一向是最疼爱自己的。那时住在寺庙里修行，她怕自己吃不习惯素食，总是悄悄给自己带烧鸡，红烧肉。还被方丈发现了好几次。现在想来，还是回去见见她吧！
　　　　盛藤回来的消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几乎龙泉的所有人都聚在了大门口，看这个主动离开龙泉的鬼柳的小女儿。盛藤只能低着头快速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虽然是鬼柳的女儿，但是没有继承族长之位的人便和鬼柳的众多弟子是一样的地位。更何况那时候自己主动选择了离开龙泉，在所有人看来，那就是一种逃避，一种背叛。
　　　　而让大家更好奇的是，这个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阴阳术修行的女孩子，为什么琎芫家的守护神兽大人会一直待在身边。按照惯例，只有下一任的族长才会得到神兽的庇佑。这个没有黯瞳，没有纯正阴阳师血统，没有师从琎芫家任何一人的，鬼柳的小女儿。烦杂的人群中，盛藤隐约听到这些词，只是什么都没有说，唯有低头快速的通过人群自动留出的通道。
　　　　只有小九高昂的立在盛藤肩头，用眼神秒杀每一个多嘴的人。
　　　　盛藤穿过前厅，直接进了后院。后院是一个有小桥流水的花园，虽在深山之中，却甚是有江南水乡的淡雅婉转之韵。西墙边是一株高大的常年盛开的曼陀罗，那是盛藤最喜欢的植物。
　　　　花园的南面便是奶奶的房间。
　　　　朱红色的楠木门带着几百年不变的古香古色，举手的瞬间，盛藤又犹豫了，也许自己并不应该回来，六年前，自己选择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便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家。
　　　　转身，而门却开了。
　　　　“盛藤，盛藤”一个苍老颤抖着的声音唤起自己的名字。
　　　　盛藤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回头扑到了老人怀中，带着哭腔喊道，“奶奶”
　　　　年迈的老人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时光已经不会再在他们身上流动，只是现在的她只有自己的胸口那么高，记忆中的奶奶曾是那么的高大。是自己长大了，长高了。
　　　　“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老人紧紧握着盛藤的手，粗糙的皮肤像是树皮，但还是那么的温暖，“我知道你回来了，就专门让人帮你打扫了屋子，那屋里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盛藤来到她过去住的屋子，推开久违的房门，铺面而来的就是淡淡的竹子的味道，那是用竹子做成的书桌常年散发出的味道。果然是什么都没有变，就连小时候清禾师兄为自己做的竹马也原封不动的放在床头，雪色羽毛的地毯上的木偶也还像离开时一样的跌坐在地，一切都没有变，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就如出门了一趟，然后回家，只是这此出门，整整六年。
　　　　




☆、第二十章　曾经的约定

夜晚，月光如水的倾斜在林间。
　　　　白发蓝眼的男子坐在最高的树枝上望着月亮沉默不语。那是一个可以用妖艳来形容的男人。瓷器般光滑的容色，纤细的眉形，优雅柔和的轮廓上是一双太过于夺目的冰蓝眼睛，像是最纯净的湖水，又像最深沉的夜色，让乍逢之人都不由晕眩。更为奇特的是那是竖立的瞳孔，犹如野兽一般，却也带着慑人的幽艳。
　　　　他绝对不是人，人不会有那样的魅惑，而且是一个男人。
　　　　“白，你在想什么？”树下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白发蓝眼的男子都不需低头，便知道来者一定是他，鬼柳。
　　　　只有鬼柳才会叫这个名字，自己唯一的真名。琎芫家的人都只会准称自己神兽大人，那个小丫头的话总是没大没小的叫自己小九。
　　　　唯有鬼柳，才会称呼自己的名字，白，这世间唯一可与黑相对抗的，白。从进入琎芫家那一刻起获得的真名。在自己漫长的岁月中，却少有人唤起的真名。现在再被唤起，却意外的感到陌生。
　　　　“在想盛藤？还是安雅？”鬼柳再次淡淡的问道。
　　　　安雅男子一惊，轻盈的越下树，眼神中却是百感交集，“鬼柳，你的黯瞳已经可以看到人的内心和记忆了吗？”
　　　　“一点点而已。”即使被质问，鬼柳也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你从来没有以人形出现在盛藤面前，白，是因为那个叫做安雅的女孩吗？”
　　　　男子点头，他是妖怪，没有人的虚伪做作，特别在信任的人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内心。
　　　　“盛藤和那个孩子到底有多像？”
　　　　“一模一样。”
　　　　“可是她不是”
　　　　“当然不是，我知道，安雅在一千年前就死了，”小九再次抬头望向月亮，喃喃道，“也许盛藤是她的转世吧”
　　　　鬼柳没有再接，只是一步一步走向泉水之中，虽是水面，却如在平地中行走，慢慢停在了水中央。
　　　　“怎么做到的？”小九问。
　　　　“心无杂念。”
　　　　“心无杂念”小九自言自语的重复，“也只有鬼柳这样冷血的人才可以做到。”
　　　　鬼柳却是一笑，“还在因为盛藤和楚姬的事情，怨恨我吗？”
　　　　提起当年的事情，小九顿时怒道，“我不明白，你当时和楚姬经历了那么多阻挠才在一起，可是最后，你居然”
　　　　“我爱楚姬。”鬼柳打断了小九，“我爱她，所以才会让她离开。”
　　　　“爱？”小九不明白，爱一个人就应该和她永远在一起，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就那样离开，人类的爱情，小九不明白，即使修行千年，看了那么多悲欢离合，小九也依然不明白。
　　　　“楚姬不适合龙泉。”鬼柳缓缓的解释着。
　　　　“因为她只是普通人，没有阴阳师的血统？”小九反问。
　　　　“这还不够吗？白，这里是龙泉，是琎芫家族，楚姬待在这里，她会开心吗？”鬼柳叙述着从来没有提起过的过去，没有紧张没有难过，像是在讲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时，我以为相爱就是要在一起，可是后来我才明白，爱是让对方幸福开心，楚姬是只小鸟，小鸟要翱翔于天空，而不是困在这狭隘的牢笼中。”
　　　　“那盛藤呢？”小九争辩道，“你总不会说她没有阴阳师的血统吧！”
　　　　“不，盛藤正好相反。”鬼柳转过头望着小九，深黑色的瞳孔犹如黑夜，“黯瞳，会选择每一代着中最强的继承。”
　　　　“盛藤果然继承了黯瞳！”小九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一切，现在鬼柳的话更加使他确认黯瞳的事情，那么六年前的那日
　　　　“白，那天在场的只有我看得见结界。虽然实施结界是长老们和我一起，但在选定的时候我已经把结界收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结界，镜藤只是按照左旭告诉她的去做而已。”
　　　　“那你”
　　　　小九还没有说完，鬼柳就打断了它的话，“白，你还记得十四年前，盛藤出生之时，你和我的约定吗？”
　　　　小九自然记得。
　　　　那时自己第一次见到盛藤的时候，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自己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盛藤，粉红色的小脸像是毛茸茸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掐一掐。
　　　　“想好名字了吗？”小九问坐在一旁怡然自得的鬼柳。
　　　　“嗯，”琎芫家的族长，被誉为有史以来琎芫家最强大的阴阳师鬼柳缓缓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指着庭院中一株常春藤说道，“希望这孩子能像那常春藤一样茂盛，就叫做，盛藤。”
　　　　盛藤么？小九低下头，这才发现刚才还在熟睡的孩子已经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拳头，呵呵直笑。
　　　　真像啊这样的笑容真的很那个人很像，不仅像那个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像另外一个人，琎芫家的先祖，安倍晴明。真的几乎和晴明一模一样。小九忽然难过起来，像晴明的孩子，那样的命运
　　　　小九不由望向鬼柳，鬼柳依然一副淡然安逸的神情。让小九也不仅问起来，“不难过吗？鬼柳，这个孩子”
　　　　“白，不要说那样的话，消除妖魔是阴阳师的职责，身为安倍晴明的后人，应该以此为荣，”忽然鬼柳俯下了身子，对着小九行礼，小九不由一惊。这还是鬼柳第一次对任何人施礼。
　　　　“盛藤就摆脱了，请你保护她，直到那个时候来临。”
　　　　保护盛藤，直到最后的最后。
　　　　这就是那时两人的约定，因为这个约定，小九从来没有离开过盛藤身边。保护她，教导她，陪伴她即使没有那个约定，早在见到婴儿时盛藤的第一眼，小九就已经没有办法对这个孩子置之不理。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小九依然记得第一次相见时，盛藤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那双和晴明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仿佛龙泉最纯净的湖水，没有一丝杂质。
　　　　




☆、第二十一章　姐姐镜藤

如果是为了保护盛藤，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龙泉，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的修行，真的很辛苦。小九记得，那日盛藤离开龙泉时没有哭泣，没有吵闹，只是回头看了琎芫家高大的门庭一眼，淡淡的吐了一句，“我要成为比鬼柳更强大的阴阳师，总有一天会！”
　　　　那样坚定而平静的眼神让活了几千年的小九也不由震惊，那时的盛藤才有六岁。之后仅仅六岁的盛藤便开始了艰苦的自我修行。当同龄的孩子都在嬉戏打闹时，盛藤一个人在研究那些生涩难懂的咒语书。当同伴的女生正在讨论喜欢的明星服装时，盛藤在默默比划一个又一个的驱魔手势。当那些女孩子为一只毛毛虫吓的哭泣时，盛藤面对的却是一丈高的食人妖怪。
　　　　六年小学，盛藤没有交过一个朋友，一切都为了修行。为了实现那日的承诺。
　　　　“你知不知道，盛藤离开龙泉后遇到过多少妖怪，多少危险！”想到过去的种种，小九再也忍不住的痛斥道。
　　　　“我知道，”鬼柳微微点头，神情中还是没有一丝的改变，“我知道你们有多辛苦。可是如果那日选了盛藤作为继承人的话，你又是否想过，你们面对的将不再只是单纯的妖怪，还有整个琎芫家族，那些一直认为血统最重要的人，那些觊觎族长之位的人而且，”鬼柳低头望着脚下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如果留在龙泉，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发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