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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第530部分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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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共同点,赋予我一种特有的乐趣。只有当我看到它时,我的灵魂——在此以前,灵
魂在沉睡,即使是处于我谈话的表面活动之下也是如此,而生气勃勃的谈话使其他人无法看
到精神的完全麻木——突然开始进行愉快的追逐,但是,它追逐的东西,例如维尔迪兰沙龙
在各个地点和时间中的同一性,位于深度一半的地方,即在超越表层的地方,在一个稍许凹
进去一点的地带。因此,人们表面的、可以模仿的魅力被我遗忘,是因为我无权注意它,犹
如一个外科医生,会在妇女光滑的腹部下面,看到正在体内折磨她的病痛。我到城里去赴晚
宴是枉费功夫,我看不见那些宾客,因为当我自以为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拍X光照
片。由此可见,当我把我在一次晚宴中能提出的对宾客们的看法汇集起来的时候,我用线条
画出的图表现了一组心理学的规律,而宾客说话时所引起的兴趣,在这些规律中几乎不占任
何地位。但是,既然我不认为那些肖像是这样的,这是否会使我的肖像失去任何价值?如果
一幅肖像在绘画方面显示出某些与体积、光线、运动有关的真相,这是否会使它必然比另一
幅肖像逊色?这幅肖像画的是同一个人,但和第一幅肖像毫无相同之处,在第一幅肖像里省
略的无数细节,在第二幅肖像里细致入微地表现了出来,看了这幅肖像人们会得出结论,说
模特儿是迷人的,而人们却会认为第一幅肖像的模特儿是丑陋的,这点可能具有文献上的乃
至历史上的重要性,却不一定是艺术真谛。另外,一旦我不再独自一人时,我因轻浮而产生
取悦别人的愿望,希望在闲谈时逗乐别人,而不是在倾听别人谈话时学到东西,除非我去社
交界是为了询问某个艺术问题或是曾在我脑中萦绕的某个因嫉妒而生的猜疑。但是,我无法
看到某种阅读未在我身上唤起对其欲望的东西,无法看到我事先没有画出其草图、事后又想
使其与实物进行对照的东西。有多少次,我清楚地知道这点,即使龚古尔的那段日记没有把
这点告诉我,我仍然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事物或人们上,而在事后,一位艺术家在我独自一
人时一旦把事物或人们的形象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就会不远千里,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事物
或人们找回!于是,我的想象出发了,并且开始描绘。在前一年我看到后会打呵欠的东西,
我现在却事先欣赏,希望得到它,并焦虑地想道:“将来是否真的不能看到它?为此我愿付
出任何代价!”当读到描写人们的文章时,即使这些人是社交界人士,被看作是“一个不再
存在任何见证的社会的最后代表”,读者也一定会大声说道:“真想不到对一个如此微不足
道的人,会谈得这么多,会如此颂扬!如果我只看报刊杂志,如果我没有看到他本人,我也
会对没有经历此事而感到遗憾!”但是我在报上读到这样的文章时只是在心里想:“真倒
霉,我当时关心的只是找到希尔贝特或阿尔贝蒂娜,所以没有对这位先生多加注意!我把他
看作是一个在社交界惹人厌烦的人,一个普通的配角,可他却是一个人物!”我读的那几页
龚古尔日记,使我对这种倾向感到遗憾。因为我或许能从这几页日记中得出结论,认为生活
教导我们要降低阅读的价值,认为生活向我们表明,作家对我们吹嘘的东西没有很大的价
值;但是,我也可以从中得出结论,认为与此相反,阅读教导我们要提高生活的价值,这种
价值我们过去未能予以重视,现在只是通过书籍才知道它有很大的价值。在必要时,我们就
不会对自己不大喜欢一个凡德伊、一个贝戈特的社交圈子而感到难过。凡德伊过于腼腆的布
尔乔亚主义,贝戈特无法忍受的缺点,乃至初期的埃尔斯蒂尔①自命不凡的庸俗,都不能作
出任何证明来否定他们,因为他们的天才是由他们的作品来显示的。当他们还是我们弄错,
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即使是回忆录的作者弄错了,也不能作出任何证明来否定产
生这种天才的生活的价值。  
  ①因为《龚古尔兄弟日记》使我发现,他就是那位曾在维尔迪兰夫妇家中对斯万说
出令人如此生气的话的“迪施先生”。但是,哪一个有天才的人,在具有高雅的情趣之前
(就象埃尔斯蒂尔过去经历的那样,但这种事现在十分罕见),没有采用过他那帮艺术家惹
人生气的说话方式呢?例如,在巴尔扎克的书信里,不是充满了那种斯万情愿死去一千遍也
不愿使用的粗俗词语?然而,象斯万那样的高雅之士,没有任何令人讨厌的笑柄,却可能写
不出《贝姨》和《都尔的本堂神甫》。——作者注。

  这些希奇古怪的趣闻,是龚古尔日记取之不尽的素材,也是读者独自一人度过夜晚的消
遣;我看到的这些趣闻是龚古尔的宾客们讲给他听的,作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我们真
想透过日记的书页去和他们结识,但对我来说,他们并没有给我留下一点有趣的回忆,这并
非完全无法解释。龚古尔因这些趣闻引人注意而得出结论,认为趣闻的叙述者可能十分高
雅,这种看法未免幼稚,因为平庸的人们也可能在生活中看到或听到别人叙述有趣的事情,
然后由他们来讲述。龚古尔善于倾听,就象他善于观察一样,而我却不善于这样做。另外,
所有这些也需要一个一个地加以鉴定。德·盖尔芒特先生当然没有给我留下青春优雅的典范
这样的印象,就是我外婆生前非常想看到的典范,她当时向我推荐这种典范,并说德·博泽
让夫人在回忆录中认为这是无法仿效的典范。但是,必须看到,巴赞当时才七岁,回忆录的
作者又是他的姑妈,而那些将在几个月后离婚的丈夫,也会在你的面前对自己的妻子大为夸
奖。圣伯夫最美的诗篇之一,是描写一座喷泉前出现了才气横溢、婀娜多姿的小姑娘德·尚
普拉特勒小姐,她当时还不满十岁①。尽管天才的诗人德·诺阿耶伯爵夫人对娘家姓尚普拉
特勒的婆婆诺阿耶公爵夫人怀有温柔的崇敬,但如果要她来描写公爵夫人,她的描写可能会
同五十年前圣伯夫的描写形成十分鲜明的对照。  
  ①德·尚普拉特勒小姐于1897年当上安娜·德·诺阿耶的婆婆。她曾启示圣伯夫写
过一首诗,题为《布瓦洛的喷泉,致莫莱伯爵夫人的书简》,载《八月思想录》。

  更令人不安的,也许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部分,就是那么一些人,对他们的传说同对一
则趣闻的记忆相比,含义更为丰富,另外人们也不会象对凡德伊、贝戈特这类人一样,用他
们的作品来评论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写过作品:他们只是——使我们这些以为他们碌碌无为
的人们非常惊讶的是——给了作品以启示。博物馆里的大厅能因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绘画而
使人对优美留下的,我要是不了解小资产阶级,也许还会在绘画前对它进行想象,因为这样
我就可以接近现实,并指望从它那儿了解到画家的艺术中最珍贵的奥秘,这点他的画没有告
诉我,但他笔下华丽而长得拖在地上的丝绒和花边,是可以和提香最美的画媲美的绘画局
部。如果我过去就意识到他不是才智横溢、知识渊博、交际广泛的人,而是善于象镜子那样
来反映自己那种即使是平庸的生活的人,是成为贝戈特那样的人(即使同时代的人们认为贝
戈特的才智不如斯万,博学不如布雷奥代),人们就更可以对艺术家的那些模特儿作出同样
的评价。能描绘一切的艺术家在展示美的时候,模特儿是由一些比他稍为富裕的人们充当
的,而画家的才能尚被埋没,他的画以五十法郎一张的价格出售,他在这些人家里所看到的
是他在自己画室里看不到的东西:一个用家具陈设的客厅,家具上盖有古老的丝织品,客厅
里装有许多灯,还有漂亮的花卉、漂亮的水果、漂亮的裙子——这些人比较低微,或者说在
真正高贵的人们看来显得低微(高贵的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正因为如此,这
些人比那些贵族更能了解默默无闻的艺术家,赏识他,邀请他,购买他的画,而贵族们则让
那些学院派画家来为他们画像,例如教皇和国家元首们就是这样。对于后世来说,我们时代
的一个优美的家庭和优美的服饰的诗意,与其说是在戈特为萨冈亲王夫人或夏普兰为拉罗什
富科伯爵夫人画的肖像之中,不如说是在雷诺所画的出版商夏邦基埃的客厅之中,向我们展
示了优美的伟大图像的艺术家们,在一些人那儿收集到素材,这些人往往不是他们时代中最
为风雅的人,而最为风雅的人也往往不请一个陌生的画家来画肖像,原因是他们无法在他的
画上看出他展示的美,这种美被掩盖起来是由于一种具有过时的优美的公式化作品插在中
间,这种作品在公众眼中浮动,犹如病人以为眼前确实存在的那种主观幻觉。但是,我过去
认识的这些平庸的模特儿还对某些使我喜出望外的布局有过启示,提过建议,他们之中的一
个在画中存在,不光是一个模特儿的存在,而且是人们愿意使他在自己画中出现的一个朋友
的存在,这就使我们自忖,我们是否对没能结识所有这些人而感到遗憾,因为巴尔扎克在书
中描绘了他们,或因欣赏他们而把自己的书题献给他们,而圣伯夫或波德莱尔则用最美的诗
来歌颂他们,特别是所有这些雷加米埃、蓬帕杜尔在我看来都不是微不足道的人物,这或者
是因为我天生有病,我于是对自己有病而不能再去看望所有这些我过去不大重视的人们而感
到狂怒,或者是因为她们只是依靠文学的虚幻魔法才享有盛誉,这就迫使人们有阅读时更换
辞典,并使我不再感到痛苦,我由于病情加重,不得不随时断绝与社会的联系,取消旅行和
参观博物馆,以便去疗养院进行治疗。
  这些想法有的会减少有的则增加我对自己没有文学才能的惋惜,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
它们从未在我的脑中出现,在那些年里,我完全放弃了写作的计划,一心在远离巴黎的一所
疗养院里治疗,直至一九一六年初这所疗养院无法找到医务人员为止。我于是回到巴黎,这
时的巴黎和我第一次回来时的巴黎相比已大不一样,这点读者马上就会看到,那是在一九一
四年八月,我来巴黎是为了检查病情,然后返回疗养院。
  一九一六年我重返巴黎后头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想听别人谈论唯一使我感到兴趣的事—
—战争,就在晚饭后出去看望维尔迪兰夫人,因为她和邦当夫人一样,是战争时期巴黎的王
后之一,这战争时期令人想起督政府时期。就象接种了少量酵母后在表面上自然发生那样,
一些年轻的妇女整天戴着高高的圆柱形的头巾,就象和达利安夫人①同时代的女人那样,她
们出于公民的爱国心身穿十分短的裙子,外罩埃及人穿的、十分“战争”的深色直统长袍;
她们脚穿用皮带系的靴子,使人想起达尔马所说的古希腊、古罗马的悲剧演员穿的厚底靴,
或是高高的护腿套,使人想起我们亲爱的战士们的护腿套;她们说,这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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