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海岩 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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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说:“你先开车走吧,我下来要到这附近有点私事。”
李春强当然不便细问,只笑一下:“你把见面地点约到这儿,敢情是公私兼顾呀。”
他们就在路边停车分手。李春强驾车自去,庆春拿出手持电话就地呼叫肖童。
然后她顺着大路往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
公共汽车还没来,肖童回电了。他说:“你呼我?”然后就不说话。庆春说:“还生气哪,至于吗。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肖童说:“我讨厌你和那家伙在一起。”
庆春息事宁人地解释:“他是我的领导”
肖童说:“他领导你可不领导我,我又不欠他的。”
庆春顿了一下,问:“那你欠我的吗?”
肖童哑了片刻,问:“你在哪儿,我过去。”
庆春举目四望,街对面有一座雕梁画栋的酒楼,她便把会面约在那里。
肖童显然并未走远,不到五分钟他就驱车而至。庆春上了车,他不看她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庆春说:“你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一言不合,拔脚就走。将来大学毕业走向社会,怎么和人相处啊。”
肖童答非所问:“他怎么没来?”
“谁?”
“你领导。”
庆春说:“你不是不想让他来吗。”
肖童说:“你不是成心带他来吗。”
庆春问:“既然你是因为工作要和我们接头,我们谁来都是可以的。你今天约我,到底有没有情况?”
肖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有一批货,藏在延庆龙庆峡那边的一个小旅馆里。”
“是什么货你搞准了吗?”
“没有,我也搞不准。只是昨天晚上听他们谈话时这么说。
欧阳天的助理老黄告诉欧阳天那批货已经存在十八盘旅店了。欧阳天就说最近不大顺先存一阵儿再说。这是他们背着我说让我听见的。“”。
庆春面孔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那十八盘旅店在龙庆峡?”
“老黄后来在吃饭的时候和欧阳天聊天,说今年北京这么热,老板你真该到龙庆峡住几天。风景好不说,是真凉快,比开空调的感觉可舒服多了。不过十八盘那儿没法住,那儿条件太差。他说可以住坝上。”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庆春没有马上兴奋起来。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又询问了许多昨晚谈话的细节。肖童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庆春说,不是不相信,这事必须慎重,有些细节必须问清。这些细节你不一定看得出问题但我却能分析。
谈完了,她自己心里也分析完了,她对肖童说:“对不起肖童,我今天不能陪你多聊了。你的这个情况我得马上报告一下。”
肖童这回懂事地点头:“你要去单位吗?我可以送你。”
庆春没有回单位,她拨了李春强的手持电话,然后让肖童把她送到离处长家不远的地方,下车和肖童告别:“也许我很快还会呼你。”
她赶到马处家的时候,李春强已在屋里端坐。就在客厅里那过于软陷的沙发上,马处和他一起听了庆春不厌其详的汇报,似乎谁也不能马上挑出破绽,但谁也不急于发言。
后来马处笑:“你们是不是都给上次弄怕了?”
庆春说:“没错,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
马处笑:“情报要是个个都准,也就不叫情报了,情报分析工作也可以取消了。”
不知李春强是吸取了上次表态过急的教训,还是对肖童个人的不信任,他始终只是听着,不发一言。最后还是处长先说:“这样吧,从理论上说,对这种情报,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既然那小伙子上次的情报不准,对这次的可信度也不妨稍稍打个折扣。所以,咱们在行动上可以多留一点进退的余”地。“
庆春和李春强把眼睛盯住处长,等待具体指示。马处长看着李春强说:“今天下午你先派人去一趟龙庆峡。摸一摸有没有这么个十八盘旅店,踩踩点,再留两个人监视,今天晚上用常规治安检查的方式也行,借口搜捕逃犯也行,搜它一下。万一情况虚假,也不致于找不到个台阶下。”
庆春和李春强对视了一眼,从互相的眼神上看,似乎都觉得这主意行。
领了命令,他们从处长家出来,已接近吃午饭的时间。李春强提议由他请客就在外面吃,庆春说还是早点口处里把人员安排妥当,今天是星期天找人要费时间。
于是两人就开车回了处里。
午饭也是去机关食堂吃的。
星期天在食堂里就餐的人照例不多,所以饭菜也是凑合,大多是前一天剩的。
庆春吃了一半就没了胃口,正思量着把剩的倒掉影响好不好。杜长发走进了食堂,见了庆春便牢骚满腹:“真是没有一个星期天能过得好,我正带着我老婆做人工流产呢,这BP机就把我呼来了。”
庆春问:“你也该要孩子了,做什么人工流产?”
杜长发大大咧咧地说:“我是想要,可我太太不干。她说了,你只管生不管养,没门儿!要生你自己生去。我太太那工作,出差太多,生了孩子她也没精力管。你说咱们干的这工作,真是把千秋万代的正事都耽误了。”
庆春笑道:“我看那么多老同志,干公安几十年了,个个有子有孙的。你将来要是断子绝孙,准是干了别的缺德事了。你最近没对不起你老婆吧?”
杜长发憨厚地笑道:“不敢不敢,刚才门口来了个女的找你,长得还行,我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庆春问:“是吗,谁找我?”
“门口呢,你去吧,我打饭去了。”
杜长发拿碗去了。庆春倒掉剩菜,没洗碗就来到机关大门口。她看见站在门口等着她的,是肖童的女朋友郑文燕。
十九
见了郑文燕,庆春不知为什么竟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胆怯。她不很自然地和她远远地打了个招呼,问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郑文燕的神情气色与以前初见她时几乎判若两人。她气若游丝地告诉庆春她在市公安局有个熟人,是托他辗转打听才找到这儿来的。她和庆春握了手便没再松开,问能不能占她一会时间有事想谈谈。庆春看看表,说来不及了我下午一点前有事要出去。文燕说那还有半个小时呢,我只有几句话说完了就走。
外面阳光猛烈,于是她们移步到机关对面一间清静的咖啡室里,各要了一杯冷饮坐下。还没开口文燕已泪水盈眶。一看这眼泪庆春心里不问自明。
文燕的第一句话是:“肖童和我吹了。”
庆春只能佯做惊讶:“吹了?为什么?”
“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庆春心里跳了一下,但脸上保持了镇定,问:“他爱上谁了?”
文燕抬眼,盯住庆春,庆春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做回避。文燕说:“他让一个有钱的女人缠上了,那女人给他汽车,给他大哥大,也许还给他钱。所以他就变了,他控制不了自己。我太了解他了,他要喜欢上谁就控制不了自己,就会不顾一切。”
庆春的心跳稳定了许多,但她又突然警惕起来,肖童该不会把他接触欧阳兰兰的事在外面到处乱说吧?她问:“这个女人的事,是肖童告诉你的吗?关于他和这个女人的来往,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不是他说的,他当然想瞒着我。他说他要和我分手是不想耽误学习,是我们的性格不合。可我去找过他的辅导员,是他们卢教师告诉我的。肖童搭上一个款妞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卢老师说这样下去会害了他,他希望认识肖童的人都做做工作,劝劝他。肖童现在因为这个在学校里都快臭了。”
庆春看着两颊垂泪的文燕,她脸上的优点本来是那股子文静的神态,一旦换上了愤恨和悲哀,面相就不免大失水准。庆春心里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突然问:“那么,他当初对你,是不是也不顾一切呢?”
文燕用手绢擦眼,擦了半天才坦率地承认:“没有,是我不顾一切追的他。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对他好,照顾他,所以养成他生活上是很依赖我的。我们认识不到两年,可我们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似的,只有柴米油盐,没有谈情说爱。真的,他对我一点都没有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应该有的激情。”
一既然他是这样一种性格,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感情方面控制不了自己呢,你怎么知道他对女人会不顾一切呢?“
“凭我的感觉,凭我对他性格本质的了解。我的社会经验比他多多了,我看他不会看错的。”
“那,”庆春疑惑地问:“你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文燕的表情立刻充满信任与恳切,“你给过他光明,你是他最信赖最佩服的人。
他一定会重视你的话的,我希望你能和他谈谈。“
庆春想,这女孩子也真是傻得可以。找上她来做肖童的工作几乎有点“引狼人室”了。她勉为其难地推脱道:“我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但是一想如果一点也没有帮忙的表示似也不大合乎情理,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见到了我会说说他的。可我怎么说呢?和谁恋爱是他的自由。”
“是他的自由。他不爱我我不能强求。可他那么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不该自甘堕落,去贪图一个女人的汽车、电话和钱!那女的那么年轻就那么有钱,她能是个正经人吗!”
“也许是她家里有钱吧。”
欧庆春见时间快到了,口气上已有些敷衍。但文燕仍是义愤填膺,恨之人骨地说:“用父母辛苦血汗挣来的钱去追男的,能是什么好人!”
文燕对情敌的深恶痛绝,使庆春心里感到一种震撼。看来,再文静的女人,当自己的感倩领地遭到人侵时,也会变得恶毒起来。
她含糊、笼统、原则地答应了文燕的要求,表示尽量做做肖童的工作。从咖啡室和她告别后,庆春匆匆赶回机关。她上午和李春强说好了一起去龙庆峡踏勘踩点的。李春强在她和文燕谈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搜查的一切准备工作,并已和延庆县局取得了联系。
庆春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去龙庆峡。他们一行人便衣打扮,分成几组,乘车穿过居庸关和八达岭,直抵龙庆峡。他们把车停在龙庆峡宾馆的门口,然后乘古城河口的电动扶梯,‘翻上了七十米高的拦河大坝。站在大坝的顶端。庆春的眼前为之一爽。遥目四望,南方山峦浩荡,灰白色的八达岭长城蜿蜒其间。山下绿水如带,炊烟袅袅,与山间雾霭飘浮的岚气,合为一体。回身北眺,峡内青峰四合,一水中流,碧蓝如镜。这诗画般的情境让庆春激动万分。杜长发在身边感叹一句:“真仙境也。”可她反倒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从不停顿的机器里周而复始地运转了多年,这一刻才又回到了人间。她站在大坝上,任微风拂面,忘乎所以地向山谷里喊了一声。弄得周围同伴无不大吃一惊,以为遭遇了敌情。李春强拽了她一下,她才清醒过来,随众人下坝登舟,向峡谷深处徐徐而行。一张船票六十元钱,初嫌昂贵,但船行一路,两岸峰峦人水,水动山摇,步换景移,自然野趣和人文景观兼收并蓄。
一一入目,倒也觉得所费不枉。
他们在十八盘弃船登岸,沿山道盘旋而上。山并不高,山后便是一片平原,有公路可通达至此。在十八盘等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