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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永不瞑目 -海岩 著-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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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了你不紧张吗?”
  “不会的,我从小就是个人来疯。”
  “好吧,明天我会提前一会儿去,还有事要和你谈。”
  肖童没想到庆春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毕竟要占用她的上班时间。他和她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约了不见不散。
  演讲比赛就在他们学校刚刚落成的礼堂举办,那礼堂是好几个香港大亨联合赞助的,由一位曾在本校建筑系毕业早年留学海外后来举世闻名的设计大师亲手设计,现已成为燕京大学的一个体面。它的外观高大雄伟,看上去卓尔不凡。又给人一种陈旧感,一种空荡荡的整洁,这就避免了一团新气的浮华和俗艳,也避免了以后的陈旧。学校里到处都是饱学之士,任何重复,抄袭,套裁和流俗的东西,在这里都不会得到喝彩。尽管它朴素简洁,但毕竟有教堂般壮观的结构,这结构又使你感到它的奢侈和价值。建筑的精神含义也是一种形而上的东西,也许它的本质和宗教一样,就是使人卑微。
  肖童把在演讲比赛前和庆春的见面就约在了这里。这礼堂一落成便成为学校的一个新的标志性建筑,非常好找。他们在礼堂的背面见了面,背面是一片青青的草地和树林。在一个庞大建筑前的草地上与情人约会,在肖童看来有些欧式的情调。
  况且站在礼堂魁伟的躯于下他并无卑微渺小之感,反而觉得仰仗了它的庇护和威风。
  因为今天是正式比赛,所以他穿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服。他的身材挺拔,而西服又是在德国买的,质量很好,所以看上去极其妥帖。他和庆春坐在草地上,他把西服上衣脱下来小心地放在一边以防弄皱。庆春今天倒是穿得很随便,不认识的看了会以为她也是本校的学生,是肖童的同窗。
  肖童此时的心情格外好,不像前几次和庆春见面时那么深沉严肃。他有些放荡无形地在草地上或坐或躺,有时还把腿放肆地跷到天上。他和庆春吹嘘着他的男人气概,也就是前天喝醉以后的那场表演:妈的我把那个打我的小子揍了,揍得满脸开花见红见彩。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们白揍的,下次我见了他还得揍,那种王八蛋吃硬不吃软。
  庆春问:“你在哪儿揍了他?”
  “在帝都夜总会。”
  “你干吗总去那儿,干吗迷上夜总会了?”
  “没有,我去玩游戏机。”
  “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对这东西人迷?”
  “我不玩这东西怎么能给你们找到那张账单。”
  庆春说:“肖童,那是另一回事。我觉得你已经不小了,你应该成熟些,别再总玩游戏机,别再动手和人打架,嘴里干净点别骂骂咧咧的。我知道在大学里嘴粗是一种时尚,但我看不惯你这样。”
  肖童半是认真半是嬉皮笑脸地说:“行行行,我听你的,我把一切都改了,我变得深沉了文雅了你就会爱我吗?”
  庆春不作声。她可能对肖童说这种事所用的口气过于轻浮而反感。
  肖童一点没看出庆春的不快,依然毫无眼色地嘻笑着穷追猛打:“你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你说说又怎么啦。”
  庆春说:“肖童,我们今天不谈这个。”
  肖童说:“为什么不能谈,我心里想什么就要说出来,你也用不着憋着。你喜欢我吗?还是不喜欢我,讨厌我,觉得我不成熟,啊?”
  庆春说:“肖童,我们年龄差了那么多,你觉得你的想法现实吗?我们都清醒一点好吗。”
  肖童说:“差了这么几岁算什么,你不能算老我也不算小了,只要两个人愿意没有什么不现实的,你是不是怕别人说什么?”
  “不,你知道我喜欢成熟的男人。”
  “我可以成熟。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玩游戏机了,不骂人不打架了,我说到做到!”
  “一个人的成熟不是靠他自己的决心,而是要靠时间岁月。
  你现在整天还迷恋于打架和游戏机这种东西,几乎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水平。等你何年何月成熟了,我可能已经老成了黄脸婆了。“
  说到这儿肖童开始严肃认真了。“你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的。
  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庆春从草地上站起来,似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她转过身背向肖童,说:“你说这话也只能表明你太不成熟,这是无知少年才喜欢说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决心在说的时候比谁都真诚,但用不了多久就全变了。年轻人都是这样激情和善变。
  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
  肖童也站起来,追在庆春身后:“既然你也幼稚过,你凭什么不相信我也会逐渐老练起来!”
  庆春回过头,她回过头却不知说什么好:“我已经快二十七岁了肖童,我该结婚了我不能等。”
  肖童愣住了,他没想到在这个最晴朗的日子里,这个最幸福的话题会说得这么艰难这么沉重。在他一向的自我感觉上庆春是喜欢他的。这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女孩子能不喜欢他。他怀着一丝侥幸,说:“我也可以马上结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准备好。”
  庆春笑了一下,似乎还是在笑他的幼稚。“别忘了你还在上学呢。”
  “那不妨碍结婚。”
  庆春严肃着,说:“肖童,我已经和别人订婚了。我和你,咱们在一起不现实。”
  肖童脑袋里嗡的一声,他颤抖地问。“你和谁,和谁,订婚了?”
  庆春耽了一下,说:“这是我的私事。”
  肖童想笑一下,随即却用哭腔大喊:“你在骗我,你骗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庆春用冷静的声音压住他的激动:“你不信就算了,我没必要让你相信。”
  “是谁你都说不出来,你是怕我去找他打架吗?”
  也许是他的泼皮无赖的行状激怒了庆春,庆春冷笑一声说道:“那个人叫李春强,是侦察英雄,刑警队长,擒敌高手,散打冠军,你可以去找他打架!我不拉着你!”
  肖童狠着面孔僵住了。庆春欺人太甚地又问:“你上了人身保险吗?”
  肖童脸色发白,被失落、气愤和怨恨煎迫着,他从地上拎起衣服,扭身就走。
  庆春把他叫住:“嘿,你是男人,你应该多少有一点风度吧。我们今天还没有谈正事。”
  肖童站住了,忍耐着:“你要谈什么正事、‘庆春从他背后走上来,说:”你前一段为我们工作,有成绩,有贡献。下一步还有许多工作需要你做,我们希望你再接再厉。“她从自己带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我们领导批了一千块钱给你,给你当个车马费补贴,也算是一种奖励吧。你给我签个收条。“
  肖童并不去接那个装了钱的信封,那信封里的钱更刺痛了他的心。“我不是为了钱,庆春,我是为你!你想拿这一千块钱把我做的事来了结掉吗,我还不致于这么便宜!”
  庆春正色地说:“我告诉你,你做这些事是为国家为社会,我欧庆春个人绝不欠你的!”
  肖童的眼里霎时充满了血丝,声音也抖起来:“庆春,你,你为什么这样说,这么多天,这么多天我冒着危险,我和我不喜欢的人没完没了地泡在一起,因为我想着你,我心里想着你才坚持下来。
  你今天,你今天为什么这样说“
  庆春的口气也一下子软下来,她想用手绢替他擦拭眼泪但他没哭。她说:“肖童,你为了我我很感谢。但是,我们并不是在做一项交换,我不可能拿自己的感情去和你的情报进行交换。”
  肖童的泪水干涸在眼里。他带着一种输不起的愤怒和暴躁,说:“我也不是在交换。可我有我的自由,我的权利。现在我告诉你,我不想干了。我不再给你们干了!你们另找别人吧。”
  肖童说完,并没有因发泄而获得畅快,相反,他感到自己内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和崩溃。他撇下庆春,向礼堂里跑去。
  庆春在身后没有叫他。
  跑进礼堂的后门肖童才发觉自己跑错了方向,他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地哭上一场。但此时礼堂的后台已全是忙碌的人群,盛大的演讲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人员和比赛的选手都各就各位进人角色。他必须立即收住痛苦,擦干眼泪,循规蹈矩和别人做出同样喜悦和庄严的面孔,见了每个老师同样要热情礼貌地称呼。
  他这样做了,眼圈红着但对每个迎面而来的人都笑一下,笑得非常生硬,他确实无法控制和掩饰自己。在后台一角他碰上郁文涣。这礼堂也是交给他的服务公司管理的,学校没活动的时候他可以出租经营。他一看肖童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把他拉到一边低声盘问:“你怎么搞的!你到底犯什么事啦?”
  肖童说没事你别管我我什么事也没有。
  “你还瞒我!公安局抓你的人都来了,我刚才在学校保卫处都见到了。你前天把谁打了?”
  肖童愣了。公安局?抓我?
  郁文涣不失老师身份地嘱咐教育道:“呆会儿演讲比赛一结束,人家警察就带你走,你可别耍脾气,好好配合人家,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听见了吗。到里边有什么说什么,别害怕,现在公安局也都是讲法律讲政策的。你是学法律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懂。”
  郁文涣走了。
  演讲比赛开始。
  他是第几个出场的,是怎么走到台子中央的,全都糊里糊涂。舞台迎面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静得只有一两声咳嗽。他下意识地想找一找卢林东,但什么也看不见。他身后成梯形地坐着年轻的主持人和年老的评委,一个个面带疑惑地注视着他的脸,他由此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台下也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人头摇摆。作为朗诵配乐的钢琴协奏曲《黄河》从扩音喇叭里放送出来,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他居然忘记了该在哪一个音节上进入。他张开嘴念了第一句,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重新开始,拼足全身的力气把演讲词念了出来。
  “我们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母亲是母亲给了我们生命。
  养育和温情。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母亲那就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祖国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壮丽的山河,是世界文明发达最早的国家之一。
  然而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和我们中华民族一样,在漫长的历程中,充满了灾难、危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上下五千年,英雄万万千,壮士常怀报国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就是每个龙的子孙永恒的精神“
  他断断续续丢词落句地勉强背出了第一段,便再也想不起后面的词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台下乱了,台上也慌了。主持人用尴尬的声音挽救着场面:“这位同学太紧张了,让我们用掌声鼓励他!”
  下面立即响起了掌声,鼓励和起哄兼而有之。
  他没有继续开口,低头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但脑子里只有庆春刚才的冷漠,她宣布已经订婚时的冷漠。
  《黄河》协奏曲迟疑地中断下来,全场都在看他。主持人说:“这同学真是太紧张了,没关系,你先下去再准备一下,我们请下一个同学出场。”
  一个工作人员上来,示意他下去,他这才机械地挪动双脚,步履蹒跚地走到后台。看见两个保卫处的干部迎面上来,他立刻明白自己的时限已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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