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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永不瞑目 -海岩 著-第60部分

小说: 永不瞑目 -海岩 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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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春他们下了出租车走进大堂,前台迎面一座长形的浮雕极其触目。浮雕上依次绘刻着百年来出入这块风云聚散之地的名人和伟人们。凸现着利顺德甚至整个几天津的历史地位。他们在前台登记时,李春强拉着老板的架子,问接待生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客房吗?你们可是百年老店。接待生振振有词地介绍说我们这儿二○八房是总统套房您有兴趣住住吗?一九一二年孙中山赴京晤袁,一九二四年北上反段,都是住的这套房子。庆春想巧了,这次他们来也是会晤老袁,当然此老袁非彼老袁也,而且房价也贵得令人咋舌。接待生又推荐徐世昌、黎无洪。袁世凯用过的房间。杜长发一听都很贵,就说你能不能给我们挑点好人住过的。怎么净挑些祸国殃民不得好死的家伙,听着那么不吉利。
  接待生笑着看看李春强和欧庆春,说:“我们这儿吉利的房子可大多了,大至乾坤历史,小至风花雪月,不知你们喜欢哪一类。蔡锷在这儿幽会过小凤仙,张学良在这儿与赵四小姐订下终身,你们二位要不要在他们的房间过一夜?”
  杜长发瞪着眼,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我们老板娘最不喜欢第三者插足了,你别净搞这种情人约会的房间,有正经的没有?”
  接待生说:“那让您老板住三○九房吧,是美国第三十一届总统胡佛住过的,当年他在这儿谋夺开滦煤矿,后来当了总统,又发财又升官,够吉利了吧。”
  李春强不想多啰嗦了,对杜长发说:“就是它吧。”
  于是杜长发就要了这一间,同时让接待生在同一层再挑个房间给他住。接待生推荐了三三二房。说这位先生我看您身高体壮,要是愿意沾点文气的话这问最好,这是当年梅兰芳梅大师住的房子。
  他们拿了这两间房的钥匙,让行李员拎着行李乘电梯上楼。在现代化的电梯旁边,美国奥迪斯公司一九二四年安装的一部手摇升降机,居然还在运行。而大堂拐角处的一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雕花长椅,已在那里安坐了百年。行李员一路为他们介绍着饭店的各种传统陈设,诸如中国人没铰辫子时就亮起来的灯泡和比他祖爷爷的爷爷岁数还大的电话机之类,引经据典,如数家珍。他们到了房间后,由杜长发统一为那位几乎像博物馆讲解员一样的行李员付了小费,便各自关了房门在屋里等接头的电话。
  欧庆春和李春强在走进这个房间的半分钟后,所有的好奇便消失殆尽。这位美国前总统住过的房子看上去并无出众之处。也可能他当时只有二十四岁,还是个一文不名的毛头小子。庆春想,还不如到袁世凯的那个房间看看是什么样子呢。她对李春强说:“不知道老袁今天是不是也住在这里,咱们要是在窃园大盗的老袁的房间和毒品贩子的老袁接头的话,出去就能写部小说了。”
  李春强没有呼应她的感慨,坐在沙发上歪着头问:“怎么样,初为人妇的感觉,找着没有?”
  庆春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下,说:“我在胡新民那儿早找着了。”
  李春强尖锐地跟了一句:“还在谁那儿找着过?”
  庆春正视着李春强,沉下脸,说:“春强,我可是一向尊重你。”
  屋里的光线似乎有意昏暗着,只亮着床头的两只小灯。李春强坐在阴影里,庆春看不清他的脸庞。这老式的房子开间很大,屋顶很高,人在其中不免有些渺小。
  这种空旷感又给他们一种隔膜,仿佛彼此相距很远,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空洞的回声。
  李春强说:“我也尊重你。当初,你选择胡新民的时候,咱们熟悉的同学都不信,我也想不通,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前两天我妈一个朋友来串门儿,给我妈算命,我也加塞儿让她算了一算。她说我命中福禄财寿都有,唯独缺了喜,我妈当时还不高兴了。我说妈你别不高兴,她算得对。庆春我知道你喜欢标新立异,你总是要给人惊奇。我有时确实,确实会一时接受不了。可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想了咱们相识的这七八年,我想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我都应该尊重你。”
  庆春站在窗前,透过纱帘可以看到月光下封冻的海河。李春强的这番话使他在她的心目中立刻成为一个亲人的角色,成为一个可以承接她的一切委屈和苦闷的宽宏大量的大哥,是的,他们毕竟如他所说亲密地相处了七八年!她心里的千言万语,好像压抑了很久很久,她真需要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倾听者,好把它们决堤而出,但她还是忍住了,只吐了几个字:“肖童,他又复吸了。”
  “什么?”李春强坐在阴影里没动,但口气中显然有几分惊讶。他张嘴刚想说什么,但又吞回去。斟酌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戒毒又复吸的,百分之九十五,他只不过没能免俗罢了。”
  而欧庆春却不能像李春强那样,把这件事当做一种沿途风景,因为这件事可能已经使她看不到彼岸了,那种孤独的彻痛是刻骨铭心的,她像是自问自说地喃喃道:“他是答应过我的。他是向我做过保证的。也许我们不该再派他去找欧阳兰兰,他们勾引了他,他就又吸上了。”
  李春强的口气已经不是那种见怪不怪的冷漠,而是变得严肃起来:“那么这个情况你跟处长说过吗?他又复吸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不说呢?”
  庆春默不作答,她知道她没有揭发此事对她的职责来说是一个错误,如果处长和李春强知道他又吸上了毒,他们可能就不会相信他了。甚至可能不会让他跟欧阳兰兰到吉林去,她也说不清她替他隐瞒是为了他的面子,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李春强马上用客房里的电话和处长通了话,他在电话里报告了肖童复吸的事,并且和处长进行了讨论。令庆春感到欣慰的是,他们讨论的结果似乎一致认为肖童还是可信的,因为他在这个正在执行的计划中几乎没有失误过,而且在去吉林的最后一刻还拯救了李春强和杜长发,也拯救了整个儿计划。
  李春强挂了电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彼此依旧远远地坐着。庆春没有问他处长还说了什么,是李春强自己先开了口:“处长问咱们俩这夫妻装得怎么样。我说咱们俩都没体会过这种角色,都没找着感觉呢。”
  庆春没有接话,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李春强又说:“我想知道,你和肖童,你们定了吗?”
  庆春没有回答,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春强说:“我说了我会尊重你的,但肖童,他最终能把毒彻底戒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你担心。”
  庆春说:“春强,今天我不想谈这个,今后我究竟会怎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春强不再说话,闷闷地打着火抽烟,香烟在昏暗中红光如豆。庆春想,这大概是6。16案最后的一个夜晚了。这个让她激动,也给她悲伤,在她经历中最为惊心动魄的案件,终将结束。而它给她带来的这个意外的插曲又将如何曲终人散呢?这插曲的旋律也许是动人的,因为它的浪漫,也因为它的愁苦。但它的尾声,却不忍卒听。她不止一次地在最无望的时候想起肖童那充满自信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她家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肖童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对她说:“再黑的路我也趟得过去!”那声音也来自司马台险象环生的悬关断路,他在那陡峭的天梯尽头高声呐喊:“嘿!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谁也不许半途而废!”肖童的豪言壮语和浪漫的执迷,总是给她鼓舞。但她也同样不止一次地看到他无望的眼泪,徒劳的哀求,和难以原谅的失信。他连自己都挽救不了,怎么还能给她支撑?
  晚上八点,他们等待的那个电话来了。电话是打到李春强的手机上的。果然是老袁那油滑的腔调:“于老板真准时啊,你在几号房?都准备齐了吗?”
  李春强说:“齐了,没准备齐能来吗。你在哪儿?在天津吗?”
  对方没有透露自己的位置,但表示马上就会赶到饭店楼下的“泰晤士”咖啡厅。
  李春强说好啊,我在那儿恭候。
  挂断电话,李春强又用庆春的手持电话和处长报告了情况,并且通知了三三二房的杜长发。然后他和庆春一道离开了房间,去了楼下的“泰晤士”咖啡厅。
  他们走进这间古老的咖啡厅才发现,老袁已经坐在一个角落里,正怡然自得地呷着一杯浓浓的咖啡,欣赏着餐厅里那支西洋乐队的演奏呢。李春强和庆春搭着臂款款而至,与老袁同桌而坐。杜长发则坐在邻桌,给自己要了一杯啤酒。
  对老袁来说,欧庆春是个生面孔,他冷静但又专注地上下打量着这位漂亮的女人。李春强介绍说,这是我太太,他才伸手和庆春握了一下。
  “啊,幸会。”老袁笑笑,随即奉上一句恭维:“于老板精明强干,太太也这么漂亮。”
  李春强开门见山:“咱们怎么着啊?”
  老袁用手指捻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你不是都带了吗,带了就好说。”
  李春强问:“你们的东西呢,也准备好了吗?”
  老袁答非所问,指指上面,“钱在房间里吗?我先上去点一点。”
  李春强说:“咱们这不是做买卖吗,没见到东西,我哪儿能把钱拿出来?”
  老袁说:“只要钱的数目对,我马上带你去拿东西。”
  李春强说:“我先看东西,东西在,我马上交钱。”
  老袁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带上钱,跟我走,见了东西,一手钱一手货,同时清点。”
  李春强说:“你想带我上哪儿去?那地方保险吗?”
  老袁笑笑:“你跟我走就行了。”
  李春强也笑笑:“我跟你走没问题,但钱我不能带。咱们去哪儿,去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就拖上一麻袋票子跟你走?老袁你没做过生意吧。”
  老袁又笑:“不是我没做过生意,我是看你会不会做生意。”他把声音压低一些,说:“明天早上六点,你们备好一辆车,带上钱,我们会有一辆车在饭店门口等你们,你们跟着这辆车走。记住,你们只能去一辆车。”
  “去哪儿?”
  李春强板着脸问。老袁却掏出二百块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座,笑吟吟地说:“想想吧,这么好的货,这么便宜的价钱,可没处再找啦。要做不了我们不勉强,今天的咖啡我请客。”
  他说完,手里拨着手持电话,轻轻松松地走了。李春强和欧庆春似乎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己消失在咖啡厅的门口。
  晚上,李春强让庆春留在房间里,以防老袁他们万一打电话来好有人接应。他和杜长发溜回市局汇报去了,直到半夜才回来。他回来时庆春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他轻轻开了门轻轻在卫生间里擦了脸,然后和衣躺在沙发上。直到早上五点三十分的叫醒电话将他们叫醒。
  叫醒电话是杜长发在三三二房打来的。他们匆匆洗漱,吃了一点随身带的面包,李春强边吃边把昨天夜里汇报的情况和对今天行动的布置向庆春简单交待了一遍。
  凌晨六点整,他们三人走出饭店大门。天还没有亮,街上也没有人,封冻的海河上弥漫着厚重的雾气,一切都笼罩在灰色的严寒之中,大门外的马路边上,已经停着两辆车,一辆是一部五吨的冷柜车,在它的后面,有一辆北京牌照的银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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