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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暗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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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盛一愣,倒也觉得他这话有道理。旁边一直不语的繁茂这时举起杯来,笑道:“我不是专程为酒而来,却有幸饮到美酒,意外之喜,意外之喜。要感谢二位。”

箫道人点头道:“你此言甚是,不像令兄一早便有备而来,挟菜逼酒,居心叵测,居心叵测!”

繁盛又饮一口酒,洋洋自得道:“此酒不加勒逼,焉能喝到?”

箫道人和繁茂相顾愕然,旋而放声大笑。笑声在这寂寥清冷的道观后园内回荡,隐约间掠过墙头,散没在四边辍耕的农田上空。

(七)

周宅内,周太太收到了长子繁昌从苏州托人捎回的一封家信。信内字里行间,散发着某种莫名的不祥气息,令她感到了寻常时人们所谈论的劫数,正隐然向着周家接近。她睁大眼睛,意图从这些端正的颜体字迹中分辨出那不祥预感的清晰形象。正在这时,繁盛、繁茂兄弟俩联袂而归。她忙不迭地将他们唤到眼前,将那封信递过去,幽幽叹息了一声。

繁盛惊讶地望望母亲,低头去看那信。信内,繁昌言简意赅地写道:

苏州省府行营形势大好。汪主席念及故人情分,相待甚亲,昌常随侍左右。主席闲来道及先君,忆昔日东瀛时相交之情,未尝不慨然涕下。

又,前线战事吃紧,局势难料。望母亲及茂弟谨守家门,以免无妄之灾。二弟此时情形,心中挂念,吾已敦请省府李士群主席出面斡旋,以他的身份,当令对方有投鼠忌器之感,不敢对二弟任意加害。言不多述,望母亲大人保重身体,勿以庶务为劳,颐养天年。

不孝子繁昌顿首

繁盛放下信,和旁观的繁茂交换一下眼色,微微笑道:“大哥如此关心,倒令我惶恐不已了。”

周太太瞧着两个儿子,喃喃低语道:“他在那边越受重用,我便越加如坐针毡,万分的不舒服。要是能急流勇退,守宅归隐,那才是周家的幸事。”

这晚的家宴,受此封信的影响,气氛十分的郁闷。大嫂玉茹回娘家省亲,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周太太的满腹心思无处宣泄,看着桌上的菜肴提不起食欲来,只是喝汤。繁盛夫妇和繁茂似乎也受了感染,只吃了一小碗汤泡饭,嚼了一根酱黄瓜后,早早离席。

周太太无奈地看着一桌子的菜肴,吩咐王管家说:“让厨房给我熬一小碗小米粥来,我今晚的胃口太差,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王管家早已习惯她这种阴晴多变的性子,答应一声去厨房了。在宅内巷口拐弯处,他正巧碰上衣冠齐整正欲出门的繁茂。繁茂说出门去散散心。王管家叮嘱一句说日本人这阵子宵禁,8点后,巡逻队逮着人可是要抓走的。繁茂点头表示知道了,自己只在宅子附近的街巷溜达一圈,无关紧要。

繁盛和妻子许怡回到了住处,沏下了茶水。许怡坐在窗口桌下,低头又望见那本沪版杂志,翻阅几页,还是上次那本,不禁有点儿奇怪,问繁盛为什么不另换几本看看?繁盛笑笑,说:“就这一本,旅途用来散心的,哪里还有?”

许怡也笑,说:“这次出门就没带,把它丢在了枕头下,还是我替你收拾床褥时翻出来的。莫非,这冥冥中自有注定,还是要折返回来的?”

这一刻,日本宪兵队、皇协军城防团所部,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在街头巡逻,驱赶着零星的行人,并以逮捕拷打作为恐吓。繁茂在归来的路口邂逅了乘坐出来巡视岗哨的本田中佐。他隐身在一家商铺的深窄门洞里,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个壮实中年日本男子耀武扬威持刀而坐的模样,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厌恶感,悄悄吐了一口唾沫,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远处的夜幕之中后,继续自己的归程。

他回到宅中。王管家坐在门房间里,自斟自饮有了些许的醉意,抬头见他进来,忙起身埋怨道:“我再三嘱咐,您还是迟回了。要是路上被盘查抓走了,那岂不是又生事端?”

第二章(9)

繁茂笑笑,说:“难得看海陵的夜景,我走了几处,不知不觉地离家就远了。还好,路上没碰上麻烦。我一路走的是捷径,谁让咱们是本地人呢?”

王管家连连摇头,关门下了门闩,径自回去喝酒御寒。繁茂回房去睡,走到繁盛院门边时,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省悟似地笑了笑,没有敲门。

第三章(1)

(一)

半夜间,海陵上空呼啸的北风渐渐平息,不出两个小时凌晨朦朦幢幢结起了一层大雾。漆黑的夜色下更添迷蒙,令这座千年小城犹如蜃海迷航的小船,不知该驶向哪个方向。所有人都在这天的清晨,分辨不出夜幕和晨曦的变化,因为浓雾的缘故,海陵城内外居民都不约而同地晚起了一个多钟头。

海陵城北万字会,日军第七旅团司令部。旅团长南部襄吉匆匆起床,抱怨着这个不宜出行的天气。按照预定计划,他要前往苏州参加由畋骏六大将主持召开的清乡军事会议。宪兵队长本田中佐站在门外候命,准备护送这位上司前往码头,乘船前往江边八滩军港过江,再沿运河去苏州。

他们乘车在海陵城中穿梭而过,来到大埔码头。早已等候的恒生号客轮抵近码头,南部登上甲板,眺望透过云层隐约射来的微弱阳光,心中估算大约半个钟头后,这讨厌的雾气便会消散。他又看看手表,确定了启航的时间,命本田回去后向苏州发电,自己已于今日早晨动身,预计明天凌晨到达苏州。

在一声悠长回旋的汽笛声中,两艘汽艇前后夹护住轮船启航离岸,沿着宽阔的河道向西驶去。

这支小规模的船队,依照昔时周家二少爷奔赴江边的路径,加足火力向前疾驶。烟囱冒出的黑烟上升了不到数米,就被茫茫雾水浸湿,遁形无迹。南部少将坐在暖气充足的舱内,喝着热茶,俯首查看军用地图,找到了自己此次行程的起始河流,并用红蓝笔在图上标号出几处重要的地段,心中暗暗为即将开始的清乡计划作预先准备。

此时,阳光升起,河道中呈现出奇怪的现象。有的路段无雾,有的路段却依旧大雾笼罩,毫无消退之意。船上护卫的士兵们,对这情形很觉新奇,叽里咕噜议论着,并点起烟抿上几口清酒驱寒,情绪逐渐放松下来,似乎已将这次护送任务当作了难得的出门旅游的机会。更有甚者,开始吟唱起家乡小调来。和者颇众,竟在船头船尾唱成了一条声,回荡在雾气蒸腾的河面上。

南部听到歌声,会意地轻声一笑,继续专注于地图的研究。

就在船只驶过白马河岔,前方再无交汇河口,坦荡无阻水面开阔,可以全速前行时。突然,前方开道的那艘汽艇底部传来一声哑闷沉郁的巨响,水花冲透了艇舱,冉冉飞升在半空,哗地一声洒落下来,刺耳之极。只见这艘汽艇中央爆出一个大洞来,冰冷刺骨的河水从洞中涌入。洞口四周,趴伏着十几具被炸死的士兵尸体。其余活着的人,开始拼命往艇身外舀水,以期能延缓下沉的时间。

后面那两艘船连忙倒车,竭尽全力降低船速,以免撞上前面的汽艇。南部襄吉挥手,命令副官出舱去看出了什么事。那名副官刚刚踏上甲板,便听见一声枪响,应声倒地。

随着这声枪响,但见河道两侧的芦苇丛内,机枪扫射声仿佛炒豆,打得这两艘船上人仰马翻,弹痕累累。前面那只艇内忙着舀水的日本兵们还没回过神,便翻身落水,做了枪下之鬼,随着那只被炸破艇底的汽艇在水中倾覆沉没。

南部听到枪声,立即反应过来,知道是中了埋伏,忙去舱壁上取下悬挂着的手枪,矮身出舱,大声叫喊着:“火力压制!火力压制!”几个卫兵过来,将他拽入舱去。

负责护卫的矢野少佐尖声叫道:“将军阁下,请您安坐舱中,在下立即组织还击并突围。”

说罢,他冲出舱去,挥舞指挥刀集合起四挺机枪,左右对准两岸敌方的火力点,进行疯狂地压制射击。又令掷弹兵在甲板上支起迫击炮筒,瞄准关键目标,共打了三发炮弹,炸掉了右侧岸上的一个重机枪火力点。可是,随即便被左侧的对方射手注意,一梭子点射,炮手及填弹手俱被打死。后面那艘汽艇上的日本兵未受损失,此时反应过来,掉转艇身,迎头扑向左侧芦苇荡,集中火力进行强攻,并在浅水区卸载兵员,分散登岸。这边岸上的火力转而展开对攻,无暇攻击轮船。轮船上的主要力量则撤并于一处,向右侧全力攻击。

第三章(2)

矢野少佐催促着司炉发疯似地添煤加炭,亡命般驶出伏击圈。顺流而下四五里路后,但闻枪声阵阵,已在耳后依稀湮没了。

南部襄吉走出甲板,下令发电海陵及周围驻军所部,以方才遇伏地点为中心,进行拉网式包围搜查,所有可疑分子,一律予以消灭。然后,他命令继续沿河道按照原计划前进,毋令这次被袭而耽搁行程。

(二)

南部襄吉的船队遇伏地点,距离海陵城南门水关不过40多里路。激烈的枪声立刻将雾幻中沉迷的居民们惊醒了。有过战争经验的少数人听出了这声音所蕴含的信息,悄声告诉亲友,这不是一场大规模可能累及海陵的战役,而是一次中等以下的遭遇战。极有可能是新四军所为。街民们聚在路边面摊和茶社里悄声议论着,倾听着远处街头传来的阵阵皮靴声,知道日本人开始紧急出动了。

果然,宪兵队长本田中佐带着大批部队赶向大埔码头,临时征用了十几条船作为运输工具,赶赴事发地点。与此同时,临近那里的几个据点里驻守的日军几乎同时倾巢出动,从各个方向向这边包抄过去,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围歼设伏的敌人。

可是,这次针对南部少将的突袭,来的迅猛,去得也快捷。眼见南部的座船冲出火力圈,无法追上。这河道两侧的攻击火力立时大盛,正打得那些上岸的护卫队焦头烂额时,又戛然而止。随即消逝得无声无息。

战场处,河面上漂浮着一片日本人的尸骸,岸边芦苇丛里到处是受伤士兵们凄凉的哭喊声。戛然停息的枪声,几乎使增援的日军丧失了具体的目标。他们在浓雾消散的田野里东张西望,靠着燃烧着袅袅上升的烟火,才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但敌人已经失去踪影,满目疮痍,不堪入目。

本田中佐率部沿河而至。他指挥着部下把这批战死者和伤员运上船,带回海陵。然后向南部少将发电:经激烈战斗,敌军溃散,本部正分头追击剿灭。

南部襄吉收到这份电文,将它丢给了随船的矢野少佐。矢野一脸的郁闷,低声说:“经此一战,居然不知道袭击我们的对手是谁,真是奇耻大辱。”

南部思忖道:“这不像新四军部队的火力配置。两岸居然部署六挺马克沁机枪,而且还有德式冲锋枪、驳壳枪大量使用。我猜,怕是那支神秘出现的忠义救国军所为吧?”

海陵城南隐约可闻的枪炮声,同时惊起了正在房中酣睡的周家兄弟。

繁盛离开妻子温暖的怀抱,来到后宅登高处,见王管家正架着梯子向南张望,忙问其详。繁茂懒洋洋地拿着个热毛巾,边擦边走过来,含笑说:“瞧这动静,我还以为是过年了呢,满大街的爆竹声响。”

王管家神情紧张地下了梯子,说:“南边有战事,这会儿又风平浪静。怕是日本人碰上了新四军,打了一会儿,就各自走人了。”

繁盛默想片刻,改颜笑道:“停了就好。这枪声让我做梦都不消停。”

繁茂见走廊下母亲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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