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抄-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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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阿雅没能抓牢,便垂下了手。
枝繁叶茂的桃树,却来不及结出一只桃子。
雄鸡高唱,天亮起。
那绪静静地盯着看,看怀里的阿雅慢慢散开,化开,扩散开,消失不见了,除了一块黑曜石。
什么都没有了,徒留下他额头那块黑曜石,在那绪手心发热。
清冷晨光里,地上已落枝的桃花,复又盘旋升起。
密密麻麻,织成当年的景:
那时候的阿雅隐在树上,傲横道:“别以为一只桃子就能随便打发我。我又不是猴子。”
那时候的那绪站在树下,天真道:“可是,不是只有猴子才可以吃桃子啊。”
那时候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他们对峙。
一切无声。
天地无声,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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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阿雅死后,那绪闷了好几天,话也没有,也不大吃东西。
绸族和葛天一族忙着汇合,谁都没来赶他们离开,当然谁也没来管他们。
最后,还是莫涯抬起那绪的下巴,逼大师与自己平视,恐吓道:“你这样下去,我会吃醋的。”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
这个理由无法让莫涯心动。整整三斤陈醋下肚,他吐了三天,也不吃东西。
一对都是青黄不接的脸。
莫涯蹲下,又与打坐的那绪平视:“借我身体发泄下?”
那绪摇头称不用。
莫涯不管,自顾自地扯开那绪的衣领:“绪大师,交功课吧。”
窗外日光纯粹,映入莫涯深靛的眼,显得愈加清澈明晰,隐隐里透着一种诚意。
那绪与他对视片刻,颔首道:“好。”
一顿缱绻后,那绪过了晌午才起,找了个石磨将阿雅的黑曜石仔仔细细磨成了粉。
日西沉时完成。
黑色的粉在余晖下晶莹闪烁,那绪掌托石粉,有点发呆。
莫涯头枕那绪腿上,问他要做什么。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那绪将粉装入个小布袋,低声道。
月东升,他们慢慢走出这个城,谁也没有阻拦。那绪头也不回。走出几里外,那绪寻到个高处,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把石粉小布袋打开,将石粉倒出。
粉平静地泻下,忽然,四周刮起了怪风。
风卷起黑曜石的石粉,向不远处的孤城飘去。风里好似有人低低在泣吟:“归去来兮”。
是的。
是那绪下了咒,整出个结界。
庞大的结界笼罩了整个城池,以及城廓外三里。
所圈界线之处,依稀景色扭曲。
这样,谁也出不来了。
自傲的葛天一族,估计好几辈子要与绸王他们为邻了。
“那绪你究竟在做什么?”莫涯双手抱臂。
“你说的对,他们一族要生,一族会生,天生就该在一起。”那绪平静答道。
莫涯呀然:“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们在一起了,是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他们两族可以各得所需,岁岁循环下去,多好。”那绪的祝福非常诚恳。
他们这样上了官道,徒步不久,终于见了小镇的影。
镇外半里,就能瞧见热闹。
莫涯忽然停步,转向那绪道:“我们直接去找皇帝要经书,是先回万佛寺一趟?”
“随便。”
“我要考虑是不是和他风雨一番,做最后的道别。”
许久,那绪没有说话,抛下莫涯,平静地走远。
莫涯欣慰,觉得那绪这么样,总比他温和地说不介意,来得舒服。
而那方,那绪已走到镇前马贩子处,买了一匹老马。
货银两讫后,那绪上马,一牵马缰,拨转马头,向莫涯笔直冲来。
不至于如此生气吧。
莫涯见势不妙,撒腿欢奔。
人逃,马追。
实在跑不动了,莫涯回过身,大字型立定:“喂,出家人不能开杀戒,你吓谁呢?”
那绪勒住马,微笑,将手递给莫涯,问道:“那莫施主你逃什么?”
莫涯上马,与那绪同骑:“我方才是在开玩笑。”
“哦,忘了说,我一直不能太激动。”言毕,那绪头枕着莫涯背,昏了过去。
莫涯好一会才回过神,踢马肚,向射阳那个好地方,缓缓走去。
如此走了半月有零,终于又回到了万佛寺好地方。
最开心的是那嗔,脸上两块小肉乱颤地向莫涯飞扑:“哥哥,我好想你哦。”说话后,瞧瞧那绪,万分体贴道,“师哥,我也想你。”
代为看庙的白泽似笑非笑地打招呼:“回来了?”
瞎子椴会闭着眼,非常享受地在晒太阳。
房顶上,最风尘仆仆高守,顶着猎猎寒风,眺望群山重重黛青。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
翌日,那绪给谛听写信,信里询问了他的伤势,还大致说了这边的情况;并很含蓄地捎了句,山还继续被封着,问他何时回来解封。写完信,那绪用纸折出只大白鹳将信送去。
目送白鸟飞上云霄,那绪转身回屋,却见高大人无所事事,坐在屋顶犯傻。
“天寒地冻,高施主不如进屋吧。”
隔了甚久,高守才怏怏答应:“也好。”
不日,小雪。
高大人正好又在立雪中,抬头却见白如雪的大鹳振翅而归。
他预感定是谛听回了信,血忽地一热,激动地窜进了原来谛听的屋子。刚进屋,他又倏地觉悟,这鸟脑袋才多大,信怎么样送也不会送进这屋子。
手撘上门板,想去找那绪去探听下消息,又怕自己过于突兀,不大好意思。
环视四周,谛听的房间久没人住,满是灰尘。
他索性卷起袖子打扫起来。
干得正来劲,完全没发现莫涯已经蹲在门口。
莫涯蹲了一会儿,才对他贼笑:“高大人,真忙啊!”
高守闻言,不知为何耳根顷刻赤红:“几日没有施展筋骨,我有力没地方使。”
“所以替谛听收拾屋子啊?”
“一举两得。”高大人淡然道。
“哦~”莫涯连连点头,点头连连。
“那个,谛听伤得重不重,有说几时回来吗?”高守认真地擦桌子,背对着门,很不经意地问起。
“谛听信里说他现在闻响声,就头疼不已。正好地藏王出游遇到他,说他那边清净,邀请谛听去疗养。”回答的是那绪。
“地藏王?”
“恩。”
“谛听他,他答应了?”高守忙问。
“应该是吧。”那绪进屋,瞅瞅屋内一切,浅笑谢道,“有劳高施主,真替谛听着想,收拾得如此干净。只可惜,他暂时不会住这屋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见不得屋这么脏乱,顺手收拾下,压根没想得像你这般深远哦。”
“那正好,高大人多多舒筋骨,请把寺庙所有屋子都收拾下吧。”莫涯趁火打劫。
一句玩笑,高大人还真的全去干了。忙忙碌碌,像只带了轴的辘轳,一直在转。
莫涯在院子晒太阳,陪那绪喝茶聊天:“我一直以为像地藏王这号人物,我只有神话书上瞧见。原来这世界,还真有‘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神人。”一句话,高守竖起了耳朵。
“也不全是。”那绪话里有话。
“那是什么?”
“有妖言,说地藏王好赌,地狱誓不成佛是因为,他输给了佛祖。”
“妖言你也信?”
“听妖言,能辨识是非,不是更明善恶?”
“佛祖也会赌?”莫涯不信。
“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那绪低头啜了口茶,平静解释。
“看来,地藏王叫谛听跟他混,另有他用哦。”莫涯这句话,声音说得很响,尾音拖得很长。
嘭。
高守一下把扫地的扫帚扔了,跺脚道:“我,我去见万岁,把你们的《心经》要回来。”
话音未落,高大人已经施展轻功,在霏霏细雪里绝尘而去。
……… 11月 6日更新…………………
高大人出走不久,那嗔就跑来找那绪,双手托起腮:“师哥,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是有点。”那绪同意。还有一点变化,小师弟长高了。
“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大悲寺去照顾?事先申明,我不去的。”
“我外出这些时日,你的功课如何了?”那绪正色道。
“啊。”那嗔对对短胖的小粗指,“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为寺庙忙进忙出……”
“去补。”那绪并不客气。
“师哥……”那嗔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一下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补上功课,必定送你回大悲寺,让其他师兄照顾。这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嗔瘪嘴,低头十分委屈地去做功课。
厮时,午后阳光正好。
那嗔扒桌上,写功课。
那绪审查。从他角度看那嗔脸上两边肉胖嘟嘟的坠着,只见上嘴皮却瞧不见下巴。非常可爱。
那绪故意眼不露笑,脸上也面无表情:“功课做得认真些。”
“哦。”那嗔应声。
认真做了一会,小家伙就开始头一低一磕闹瞌睡,不一会儿打起呼噜。
那绪宠溺地摇头叹气,抱起那嗔回了房,将他放上床,盖好棉被,放下幔子。
莫涯在他身后倚门道:“这次出门带那嗔?”
“是。”
“万一撞见你在交功课呢?”
“啊?你不想带那嗔吗?我们这次出门不比之前,日子不短。”
其实莫涯想的,他非常喜欢这个小家伙,只是他不喜欢那绪如此了解他的心思。
“我如此爱你,怕控制不住。”莫涯死撑抬杠。
那绪愣了愣,接受赞美:“过奖。”
“悲天悯人的好大师,是不是觉得失了清白太委屈了?我忒伤天害理了?”
“莫涯,你真的只要这些?”那绪直直望进莫涯黑得发蓝的眸。
莫涯别开眼,嗤笑:“你说我要的是什么?”有点拿捏不住自己的情绪。
“要的不是爱,你要的只是个家。”
“那又如何?”
“出家无家,莫涯要的这份暖,我未必给得起。”那绪坦诚。
“那绪你错了,其实我就想亵渎你。”莫涯逞强,高高挑起眉,“我现在就去找白泽,叫他照顾那嗔。这样就不会破坏你我日夜的欢好。”
莫涯找到白泽时,白泽正忙。
忙着撞墙自尽,鲜血涂红整堵墙。白泽阖着眼睛,睡地上。
整屋,不胜唏嘘的惨相。
莫涯恍然大悟,他绝对不会把那嗔交付给常常自杀的怪叔叔手上。
“找我有事?”白泽睁开眼,气若游丝。
“本来有,现在没了。”
“别吊胃口,到底何事?”
“你不是可以看见未来吗?你自己看啊。”
“你不信?”白泽敛袖,坐起身。
“不信。要不你告诉我,我的未来如何?”
“过来,拉我一把。”白泽十分虚弱地伸出手。
莫涯眯起眼,思忖了一会,才走过去拉人。
谁知白泽借势把脸浅浅埋进莫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