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四方之囚龙塔-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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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音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轻轻牵住白衣的袖子。
白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一丝落寞稍纵即逝,他淡然地望向青远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得出青远动怒了,李风消失的瞬间,一股压得人无法呼吸的怒火霎时点燃。
为何选择带走李风而留下自己,应凝曦在考虑什么,白衣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既然应昊海顺利离开了,他也不枉此行。只是,依照眼下的形势,他存活的可能唯有看天意了。
“蚀天”迎上冷风长刀,白衣被强大的力量震得浑身难受,青远下手极其重,白衣招架不住,转眼就已满身伤口,切开的血肉依稀可见白骨。七百年,青远长久手下留情,白衣几乎要忘却这柄长刀到底具有多强的破坏威力。
迎面一刀砍下,白衣吃力地抬手挡住,青远朝下一使劲,剑刃细微一声响,剑身被斩成两截。
白衣顿觉眼前一红,刀刃从额头滑过右眼,在脸颊留下一道长口。
难以言喻的痛传来,心随即拧紧了,白衣朝后退了两步,伸手触了触右脸,他抬起头,右眼已经什么也看不见,鲜血从触目惊心的伤口淙淙往外淌。
原来所谓的七百年也就如此而已,时间不过是用于证明,一切从一开始早已注定。
白衣微微笑了笑,抬起手,紧握手里的断剑,快步靠近青远挥剑砍下去。
最后一击,对方似乎犹豫了,长刀在半空稍微一滞。
白衣只感到身前重力一击,身体顺势飞了出去,耳边的叫喊是紫音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尖锐凄凉。
随后,全都安静了。
另一边,林羽取来药丸喂李长生服下,李长生挣扎好一会儿,嘶哑喊道:“娘……我……的嗓子……”
“别说话。”林羽轻拍他的手背,“你安心休息,得过几天才能恢复。”
“但是……”李长生嗓子痛得钻心,况且,他方才并未使用九转乾坤,是谁将他们带了回来?他回来了,应昊海回来了,白衣和紫音却没回来,虽然他平时不太喜欢白衣,但也不能将他们留在青远那儿,会有生命危险。
应昊海陪了李长生很久,直至李长生睡着,他才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林羽在房内,床上,李风陷入了沉睡,林羽仔细为他把过脉,服下药,这才示意应昊海出屋说话。
林羽轻轻合上房门,唯见应昊海脸色难看,但又什么也不问。她叹了一口气:“你在怨我不带他们回来?”
“为什么?”应昊海低声询问。
“我并没存心留他们在那儿送死。”林羽摆摆手,她心疼自己来之不易的炼炉,“我对李风说了两次,要带哪些人走,他也清楚复述了你们的名字。不知是御魂术不稳定,还是临时发生了什么,没能带回白衣纵然可惜,但李风心里没想着青远,没把这个大麻烦一并带回来实属不易。”
应昊海垂下眼帘,龙纹再度在李长生身上浮现,李长生早晚会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到那时,他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第26章 第 26 章
此后两天,应昊海寸步不离陪在李长生身旁,守着他按时服药。待到他能正常说话,应昊海已做好心理准备回答李长生要问的问题。
李长生夜里总是在悄悄观察腹部的龙纹,应昊海知道他想问个明白,但又有点顾虑,害怕问出些不愿知道的事情。
一番云雨后,李长生贴近应昊海,扬起头望着对方:“少爷,我有点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应昊海勾起嘴角,手探到李长生身下,指尖抚摸着他腹部的龙纹,从龙角沿着龙身的鳞甲滑到龙尾:“你要问这个?”
李长生因对方的动作霎时脸颊发热,别过视线,点了点头。
应昊海翻身将李长生压在下面,捏住他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若我说我并非常人,而是龙族的皇子,你相信我的话吗?”
李长生盯着对方的眸子,他在这个人身边生活了二十年,如今更是花轿进门,结为夫妻,他的心早就系在对方身上,不相信应昊海,他又能相信谁,他慢慢地抬起胳膊环过应昊海颈项:“只要是你告诉我的,我都相信。”
“但是,”应昊海低头吻了一下李长生,“我做过很多错事,欺骗你利用你,深深的伤害过你,你仍愿意相信我吗?”
李长生动作一顿,困惑又不安的视线望向应昊海。
应昊海叹了口气,把自身的重量全压在李长生身上,他顺了顺对方的头发,不轻不重的话语飘过李长生耳边:“我懊悔了七百年,那时明知自己错了,却不愿向你道歉,不肯放下皇子的身份,固执地任由自己一错到底。我理应受到惩罚,禁锢在囚龙塔之下化为虚无,但我始料未及,最后一刻你牺牲了自己来救我。对不起,这句道歉我欠了太久太久,一直想告诉你,却始终说不出口。”
应昊海的音量逐渐低了下去,李长生环抱着他,心里涌起一丝难过:“我不懂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只记得我所认识的少爷尽管有时很任性,偶尔也会捉弄人,却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他关心我,照顾我,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丁点伤害。”
“我的肆意妄为害死了很多你在意的人,长生,我乞求你的原谅,可我不配得到原谅。”应昊海亲昵地蹭了蹭李长生脸颊,“就当是我贪心的妄想,不要离开我好吗。”
李长生探头亲吻应昊海的颈项,抚平对方不稳定的情绪:“近来,我总会梦到我们是上天选中的伴侣,一世相依相偎。奈何,梦里又出现了一座古塔和一名气若游丝的道士,道士告诉我,你和我没有结局。”
应昊海的身体微弱一颤:“是我一意孤行连累了你。”
“好事也罢,坏事也罢,哪怕我知道从前的事之后会怨恨你,我依旧希望,那些事由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让自己整天惶惶不安。”李长生紧贴应昊海,腹部的龙纹忽明忽暗隐隐发烫,从未体会过的对应昊海强烈渴求的异样情绪填满心头,他不由自主轻蹭着对方的皮肤,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少爷,这两天我的身体有点奇怪。”
“那我先为夫人安抚龙纹,再慢慢述说属于我俩的过去。”一扫起初的阴霾,应昊海笑了,没有言语的交谈,他撑起身封住李长生的唇,舌在对方嘴里流连忘返,手指勾勒李长生消瘦的轮廓,最终手停在龙纹细细抚弄,感受龙纹的温度越升越高。
李长生涨红了脸,拉住应昊海手腕,应昊海所谓的安抚龙纹无疑是让龙纹越发躁动不安。应昊海满是笑意,享受龙纹带来的特有的愉悦。为何曾经的他会坚持认为,承认喜欢李长生是一件颜面尽失的丑事,若是早些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对方,他们会不会早已在一起过着平稳安静的生活。
假如能早点告诉李长生就好了。
“长生,我爱你。”
一局棋,错一步,或许就得面临满盘皆输,一个决定错了,一步错,兴许就将步步错,无法走向期待的结局。有些事,知晓了开端却算不出结果。
林羽在研究李风的身体状况,应昊海陪着李长生聊天,而白衣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身心俱疲地醒来。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紫音守在床边,见他醒了,顿时红了眼眶。
此后又是昏睡,再度寻回思维,他只觉浑身痛得厉害,身体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冷风长刀的寒毒伤及了筋骨,白衣意识到这点,无奈地笑了笑。
青远终究没有杀了他。
可他活着已与死了无异。
紫音竭尽全力保住了他的性命,却无法及时清除他体内的寒毒,寒毒腐蚀了肉身,留下凹凸不平的刀伤,遍身伤痕累累。他费力地抬起胳膊,动了动手指,筋脉严重受损,这幅躯壳差不多已经废掉了。
他探了探右脸,脸颊的伤痕纹路明显,右眼的位置,裂口愈合了,却已什么也看不见,寒毒影响了左眼,他不时感到头晕目眩,左眼看到的景象也模糊不清起来。
紫音默默地搀扶他坐起身,按照他的吩咐寻回了“蚀天”,宝剑断成两截,白衣轻轻抚摸剑身,剑身密布不少缺口,与他此刻一样残破不堪。
“白衣哥哥,大王怎么可以对你下手那么重,他怎么忍心这么对待你?”紫音眼圈红了又红,眼泪终没掉下来,怕白衣更难过。
白衣面无表情,缓缓把断剑放回剑鞘:“至少他留了我一条命。”
白衣一生仅算过一次命。忘记多久之前,他遇到了一位修行颇深的言咒师,言咒师说他因君王而生,为君王而死,此生飘泊不定,颠沛流离,空守一世却得不到心仪之人。唯有容颜逝去,目不能见,心若止水,方能过得平稳。
他本不信,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认命。
当初,他问过言咒师,应当如何才能寻得今世挚爱,言咒师的回答言犹在耳,死。
白衣觉得这一切特别讽刺,青远永远想不到,告诉白衣此生的命运的言咒师竟是曾经的李风。倘若失而复得才会让人懂得珍惜,他宁可此生孤寂,一心一意效忠自己唯一的主子应昊海。
第27章 第 27 章
不一会儿,宫婢们送来了些稀少珍贵的补品,紫音看也不看,掀起几个木盘就往药房外面丢,药材滚落一地。宫婢们受了惊吓,唯唯诺诺地蹲在地面捡。
“紫音,别拿她们撒气,东西不送过来,她们回去也不好交代。”白衣倚坐在床上,瞅了一眼忙着拾药材的宫婢。
紫音别过头,执意不要这些所谓的珍品:“破药材,不稀罕,把你伤成这样,居然好意思假惺惺地送补药。”
最末的一名宫婢双手端着木盘,她哆嗦着走到白衣身边,她揭开盖住木盘的锦布,盘中放置有一套白色的锦袍:“白将军,大王特别交代,这套衣服一定要交给你。”
白衣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素衫,伤口渗出的血早已把薄衫染上一块块血渍。他抚了抚白袍,考虑片刻:“东西我收下了,你们都回去吧。”
宫婢们如释重负:“谢白将军。”
待宫婢走远,紫音再次踢翻盘中的药材,在地面狠狠踩了几脚。
白衣坐在床上,盯着白袍看了好一会儿,左眼又开始感觉累,他让紫音把烛台拿过来,紫音以为他眼睛又看不清了,端着烛台走近。哪知白衣抬手就将白袍点燃了,火苗窜上袍子,火势渐大,烧到手之前,白衣放开了手里的衣服,看着它燃尽。
紫音满是不可思议。
白衣表情轻松,望着火光十分释然。曾经他认为白色极度纯洁,不管多么肮脏的自己身着白袍亦能褪去所有污迹,他长久裹着一身白袍掩饰自己的惧怕,直到某天得到龙王的赏识,为他赐名白衣。
他原本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如今他沦落为一个丑陋的废人,兴许下一刻左眼也会失明,如此不堪的自己怎能再污了这么干净的色彩。他换了一套药师的旧衣物,衣服散发出浓烈的药味,紫音担心他不适应,白衣仅是笑着说这样就好。
紫音为他准备了一根拐杖,寒毒腐蚀了伤口导致他手脚不灵便,加之左眼病情加重,有拐杖在,总会稳妥些。
阳光明媚的下午,白衣拄着拐杖慢步来到花园,坐在树荫的石凳休息,暖风拂面,百花争艳姹紫嫣红,鸟叫虫鸣更显清幽,他放下拐杖,长长吸了一口气。
战火硝烟远去,耳边没有扰人的喧哗,环绕身旁不再是腥风血雨。
远远的,一抹朦胧的身影走来,近了,白衣才勉强看清对方的相貌,阳光有些令他睁不开眼,他认真辨别了来者的身份,内心格外平静。
青远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他拂手,石桌上方立即显现出棋盘和一盘未下完的棋。
左眼愈发疲惫,白衣瞅着棋盘觉得眼花:“这局棋居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