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令-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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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心中有山,眼中自然有山,”谷梁米露出“看,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这是人生的道理啊!同学们听懂了吗?”
小脑袋清一色地摇啊摇。
“这是说,同学们只要心里有想做的事情,认真去做,就一定能够做好这件事情。懂了吗?”尧浅倩讲解说。
“懂——了——”拉长了的童声齐喊。
但是接着又杂乱起来,“老师我饿了。”“老师我也饿了。”“我也是。”
可食物昨天就已经尽了,只能每人再分些水喝喝。一群孩子继续没精打采地忍着饿,等待入夜。
晚上仍旧戎子守夜,黑暗里静静坐了一两个小时,终于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句,“你怎么还不睡?”
隔个十来分钟就要偷偷翻一次身的谷梁米背一寒,慢慢地转过身来看他,月光下戎子的脸是真的黑成一团模糊不清,谷梁米只看着那黑黑一团眨了眨眼,“……睡不着。”
“好热,闷得慌。”他低声说着,从地铺上爬起来蹲到戎子坐的凳子旁边。
其实是他身上皮肤干痒得实在难受,所以才睡不着。但这话一说出来估计又要被戎子鄙视个半天,说些废物之类的话。
这样靠近看戎子的脸就清晰多了,皱着的眉、紧抿的唇、眸中射出的精锐的光。戎子只是面容清秀,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超凡脱俗的美人,但都说月下看人美,更何况看的那个人心里头又正想着些有的没的,这一面对面,谷梁米小心肝又开始扑腾得格外欢快,耳朵里轰隆隆地。
觉得自己好象只狼人月夜发情,连忙把头低下去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往戎子那里蹭,嘴里说着,“反正睡不着,我陪你守吧。”
戎子哼了一声,这次懒得赶他,有些困乏地揉了揉太阳穴,离了凳子,与他一起肩并肩坐在地铺上。
他们身后爆头卷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
谷梁米跟他靠得近,肩靠肩腿靠腿,一时口干舌燥,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虚紧张,开始找话题,“那个……我上午说了一句话,其实我自己也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戎子抬了眼淡淡瞥他一眼,又转回去了,“哪一句?——心里有山,眼中自然有山?”
“你当时在听?你还记得?”谷梁米欣喜道。
废话,就这么大个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哪个没听到!不记这个,难道还记那两只白痴的狼和羊?!戎子心里头想着,懒得说,只白了他一眼。
谷梁米没注意到他表情,只继续道,“这是我在电影里看来的,但是……我以为的意思跟尧老师不一样……”
“你以为是什么?”戎子道。
“啊……我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想到什么就会有什么’……”谷梁米抱着膝盖道。
戎子哧地冷笑了一声,道,“这句话引了苏东坡与佛印一个典故,‘心中有佛,所见皆佛’,说的是参禅之人讲究见心见性。居然能被你们歪解成这样,倒也不容易了。”
“啊?”谷梁米呆呆地,意识到自己又给鄙视了一番,悻悻抓抓脑袋,“好啦,就你知道得多。”
戎子哼了一声。
“……可是我一直以为是那个意思,”谷梁米沮丧地嘀咕着,“一直一直想的话,说不定有一天真的有了……”
虽然老是被嫌笨,老是被刻薄,老是被看不起,可是这么多年,就是挤也好粘也好硬凑也好,也该在对方心里占下块位置了。一直一直想、一直一直等的话,说不定有一天,真的会等到……
“光想有什么用,就你这么笨。”直接一句打断。
谷梁米没说话了,闷闷地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就知道……再怎么挣扎也好,闹腾也好,终究还是入不了他的眼。
那日里戎子抱着随便的样子回想起来,好像两人间真的有什么似的。普通的同事不会那样抱吧?明明只认识了几日,却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守夜也要两人一起。
果然像那种闪闪发光吸引人的性子,才能引起戎子的兴趣么。
冷冰冰的石头,像他这样一直傻傻地去暖、去孵,终究是孵不开的。不若一道耀眼的闪电,只短短一瞬,能当头劈中,亮起火花……
比起来他才是路人么。
一边戎子哪想得到他心里百转千回,见他好像真给自己打击惨了的样子,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罢了,这家伙本来就笨,自己又没说错什么。
他两人各怀心事地坐在一起,夜渐深。谷梁米脑袋一直没抬起来,埋啊埋啊,埋到后头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本来连着两夜不休息对戎子来说还没什么,但今日为了请那几道蓄灵符,放了几砚血,催发时又耗了极多灵力,此刻逐渐觉得困顿起来。
阴晦沉闷的夜,不知潜在何处的敌人,未知的明天——所有的焦躁和烦郁,都在旁边这人低低的呼吸声中,在脑中身体里叫嚣的倦意里,渐渐偃旗息鼓,淡淡浑成一片,越压越低,视野越来越模糊。
远去的无数背影,表哥遗体上沾血的白布,上司桌前的花瓶,小孩时候的谷梁米抱着脑袋蹲在墙角,随便爽朗的笑容,丧尸迎面而来的血口……无数的繁杂的片段自脑中流水般过去。戎子像陷进梦海里,挣扎不出。
恍惚间似有响动。
很轻的响动。戎子好像听到了,好像没有,想要挣扎着睁开眼去看,却始终从那胶片般回放的梦境里脱离不开。想动,却发觉身体动弹不得。是被梦魇住了。
又是一阵轻响。
够了……够了!在脑中一声大吼,戎子终于从梦中挣脱开来。已是大汗淋漓,脸白如纸。身子猛一颤动,连着把身边的谷梁米也给碰醒。
谷梁米迷迷糊糊抬了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我竟然睡着了!戎子惊想。竟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
昏暗月色里什么都是朦胧,戎子低喘着气看着周围,地上桌上都是静止不动的黑影,高低起伏的呼噜声入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但隐隐又有些不安,像是发生过什么。
“怎么……”谷梁米听他呼吸声过急,担心地把手按在他臂上,低声问。
重重吐了口气,他揉着太阳穴,摆摆手示意谷梁米没事。
又突然放下手抬头——不对,刚才梦中,好象确实有听到什么……
从怀里摸出火符,刚要念咒点燃,就听见外面、走廊的那头,一声刺耳的哭叫。小小细细的惨叫声融在夜色里,寒意登时入骨。
“老师!呜啊——!!”
第 24 章
戎子手在谷梁米肩上一按,身体弹了起来,子弹般掠出门去。他此时腿上的伤好了大半,除了慢步走的时候有些瘸拐,弹跳时蹬点自如,只是得忍着撕扯的痛。
几个起跃奔至走廊那头,正好将从厕所冲出的一个黑影截在走廊边、靠围墙的小坝里。
月色如洗,映清了对方。
那是一个头发凌乱的高挑男子,沾血的乱发遮了大半面容,只隐约可见俊朗轮廓,月光下猩红的眼睛泛着光。它衣不蔽体,仅有几块破布烂缕垂挂在身上。一身筋肉隆起,肌理分明。死灰似的惨白的皮肤上,沾染着淋淋黑红血迹,还有一些新鲜的液体顺着手脚下淌。
而被它右臂紧紧扣在怀里的,是还在呻吟着的莹莹。
与那日的蔡致一样,莹莹的腹部破了一个大口,肠体脏器垂了大半出来,沿着男子的手臂吊在半空中,往下涌着血。然而她却还无比痛苦地活着,蒙了灰的眼睛望着抓着自己这人的脸,被血濡湿的唇上下开合着,发出黏糊的呻吟。
戎子脸色已然黑冷,掩不住眸中惊异之色。
是丧尸!
难道这就是季逸林?!
它没有走?!还是走了以后再次进来?!
怎么会藏在这里?!
戎子的手发起抖来,呼吸加重,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愤怒,抑或其他。
季逸林,这个名字黑云般聚顶不散这么多日,噩梦般挥之不去这么多日,今天终于现出真面目来!
然而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多激动,以上种种也不过在脑中一瞬而过,就着冲上截住对方的势头,他抬手化出降魔杵,直冲对方头颅逼去。
那丧尸停住向外冲的步子,身形一晃转身避了开去,刷刷退出几步。
戎子还要再逼,突然听得莹莹虚弱地一声低唤。
那一声唤后,对方突然将莹莹小小的身体丢在地上,俯身扣住了她的脖子。
见它右手尖利的指甲卡在莹莹脖上,戎子顿时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喝道,“放开她!”
那丧尸像没听见一般,只低着头看向莹莹血泪模糊的小花脸蛋,喉咙里发出嘲嘲低吼。
“老师……”莹莹泪蒙蒙的大眼睛朝着上方,小嘴开合着呻吟出声。
她无力地抬起手向着上方,向着那张曾经的老师的脸抓摸着,却因为手臂短小无力而触碰不到。
“……老师……莹莹痛……”她又低低地痛苦地唤了一声,血从嘴里涌出来,小手还是吃力地向上抓着。
接下来的一幕让戎子瞪大了眼睛。那丧尸突然将手掌上移覆住了莹莹的脸,然后——扣住她的脑袋,一抽,生生扯断了头颅!
血液在空中喷出道黑红的弧线,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那丧尸抓着莹莹大睁着血红红双眼的脑袋直起身来,看向戎子,以及他身后听见声音跟着跑出的众人。
尖叫声出自尧浅倩,她俨然已被这不能承受的一幕刺激得几乎石化,双手抓着头,嘴巴大开。那最初的一声之后,大张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作啊啊的空音,往日素净净一张脸蛋扭曲得不成人形。
那后头出来的所有人都是脸色青白,被这血腥场面惊得连尖叫都不能。
站在最前头的随便,更是手足冰冷,全身的血气都被吸走一般,几乎动弹不得。
那些不断地想像又不断地阻止自己想像的、那个人杀人吃人的画面,如今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竟恍若惊雷当头,劈得他连站都站立不稳。
那只曾经是季逸林的丧尸却不管众人的震惊,丢下手里莹莹的头颅,喉咙里咕哝出模糊不清的低吼,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往围墙那里窜。
戎子一扬手降魔杵挥出,擦着对方的脸钉入墙体,再次截了对方势头。接着咬指化血为石弹出一张霹雳符。
符咒在半空中炸裂开来,烟尘四起,然而四起烟尘中突地窜出黑影来,那丧尸竟迎着霹雳符的方向扑了上来,眨眼之间扑至戎子身前,一爪冲他挥下。戎子迅速沉身,后退一步避了开来。
他二者近距离缠斗不清,戎子降魔杵不在手中,只能靠拳脚防备,那丧尸速度极快,几步紧逼,眼看着要一爪扣住戎子的喉咙,这次戎子居然不躲不让任它扣住。接着见它张开獠牙狰狞的血盆大口——却是突然一声嘶吼。
被倒着召回的降魔杵在它扣住戎子的那一刹那间,深深地扎入了它的背部,金光登时泛起,在它背上撕扯出一条大口,并迅速如同崩裂的蛋壳一般向四周蔓延。
它仰头发出嗷嗷的叫声,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感觉到痛意,抑或意识到这东西对自己的巨大创伤。嚎叫间不过数秒,降魔杵已将他后背至前胸蚀出一个通透的大洞。
它甩手将戎子丢了出去,后头的谷梁米忙扑上去去接,正好砸个满怀。
接着它将右臂伸到后头,抓住降魔杵柄,猛地扯了出来,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