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童妃-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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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羲沉默了半响,黑墨的眸子内,闪过一道戏谑,更显得整张俊颜,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味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人人都说他宽容待人么?原来也有自己的软肋啊,由不得别人取笑一句。”
齐柬举着火把,视线落在前方,淡淡说下去。“上官将军和妻子都是武将出身,虽然早年就死于战乱埋伏,但据说长相都比较硬朗英气,将军高大魁梧,妻子也是女中豪杰,高挑潇洒,如今细细想来,这长相方面的确有些出入。”
他暗自回想,每回贴近自己的身体,琥珀的身高约莫只够到自己的胸前吧,南烈羲微微蹙眉,因为年纪的关系,她比其他女子都来的娇小玲珑,长相也比京城的女子来的更加纤细精致,的确让人生疑。
蹙着俊眉,他蓦地五指一收,攥紧那红色平安符。“那心悸,看来也不是继承父母的疾病这么简单,她果然不是上官家的血脉。”
既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孙女,上官洪抚养她成人已经是最大恩惠,何必牺牲一家性命,也要保住上官琥珀年幼脆弱的性命?只因为一同相依为命十三载,彼此之间的感情深厚,才让他做出这么伟大的决定?
为何他的心里,突地涌上一阵寒意,仿佛他之前所料想的,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因为皇帝无法容忍皇室娶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成为正统王妃,用这等罪名压制上官洪,所以才对上官府下手?上官洪主动赴死或许因为觉得血统不正为皇族带来烦恼,觉得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既然不是上官家的血脉,取消婚约不就好了?为何偏偏闹出这么多事?而看皇帝,他对宰相的态度始终如一,是伪装太严实,还是他也被蒙在鼓里?
他站在那一寸土地,不顾夜色寒冷,久久伫立不动,她走了,却掀开更多疑惑。
她对自己说过,是太上皇。
她眼神慌乱,表情不安,说,不是皇帝,是太上皇。
她眼神闪烁,问自己是否有随行的侍卫,他因此而冷嘲热讽了一番,根本不给她跟其他男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魂不守舍,说不喜欢这个山庄,她即使安静地坐着,也显得千愁万绪,忧心忡忡。
但金管家明明说过,她失踪之后,太上皇才回来山庄。自从将皇位传给太子之后,太上皇便行踪不定,周游列国,就连自己这两年也鲜少见过他。
太上皇不想召见任何人,就有方法让自己消失在众人面前。
但金管家是太上皇身边的公公,几十年如一日陪伴在太上皇身边,是太上皇最可靠的心腹,他说的话,自然以太上皇为中心。他表面和善慈祥,但南烈羲心里清楚,为虎作伥之人,同样心狠手辣。他说的话,也很可能是蒙蔽真相的谎言。
难道琥珀在山庄里,已经被太上皇召见过了?
他那几天来回奔波,身心疲惫,也没将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胡言乱语。她的眼神除了不安之外,他蓦地回想起,还有满满当当的——苦衷,说不出来,不能说,不敢说的苦衷。
太上皇召见她,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娶得女人这个关系,还是——他早就知道,她就是上官琥珀!
一切,昭然若揭。
即便她是上官家机缘巧合下收养的毫无血缘的孩子,如今,她跟轩辕睿毫无姻缘牵扯,为何连太上皇都要耿耿于怀,把她的存在看的这么重要?
南烈羲不动声色,猝然转身,齐柬猛地跟了上去,火把照亮回去的路程。
山林之中,夜色更加浓重了,随着两人的离去,一声鸟鸣声蓦地划过天际安谧,宛若乌鸦的哭泣,听来更让人觉得内心不安忐忑。
睿王府。
“睿王爷,太上皇来了。”金管家先行一步,走入轩辕睿的房间,轻声说道。
轩辕睿倚靠在床头,一身素白里衣,黑发以玉冠束起,休养了五六日,血色恢复了不少。他坐正了身子,默默望着门口那个方向,默然不语。
轩辕淙身着金色常服,开怀大笑从庭院中走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刚踏入房内,就极力称赞:“我说嘛,我的儿子一定出战大捷,我们轩辕家的人,怎么可能落败而回?!”
“儿臣不能下床行礼,还望父皇见谅。”轩辕睿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容,不见儿子对父亲的过分亲切,反而,太有礼貌,显得有些不自在。
轩辕淙武夫出身,毫不在乎礼节,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他的床前座位上,说的轻描淡写。“免了免了!我听说你在战场上被埋伏,受了伤,特意来看看。”
轩辕睿眼眸一闪,仿佛触及了他的伤口,他短暂的沉默着。轩辕淙掀开他的丝被,手掌覆在儿子双腿上,顿时笑意全无,愁容满面。“怎么,伤了腿?”
“是,儿臣无能。”轩辕睿微微点头,却不愿谈更多详情,比往日看来,更加心事重重,沉默寡言。
“去行军打战嘛,难免受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年征战东西的时候,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还照样喝酒吃肉,身上的伤痕是数不清了,还不是照样活到现在!”轩辕淙重重拍拍胸脯,浓眉之下的眼眸,尽是一派肃杀之气,他即便跟皇位远离,还有那万人惧怕的戾气在身。
这就是他的父皇,永远那么笃定霸气,永远觉得自己站于不败之地,永远有王者风范。轩辕睿安静地审视着这个已然一年多未曾见面的男人,也不知为何,方才他走近的那一刻,他却突然觉得父皇好遥远,好陌生,好疏离。那种情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升腾起,霸占在内心最阴暗的角落,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想法,如今意识到,更觉得可怕。
轩辕淙蓦地严肃起来,他的手掌,重重拍了拍轩辕睿的肩膀,重新打量着自己最信赖的儿子,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现在的你很好,晒黑了点,肩膀厚实了,手脚也有力了,才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才像是我们轩辕家的子孙。”
他要看到自己,得到历练,得到丈量输赢的手段,得到训练士兵如何获得军心的秘诀,而不在乎,他是否在血腥的厮杀中,失去了什么。
轩辕睿紧紧抿着唇,下颚紧绷着,俊朗面容上,再无往日温煦笑容,多少显得沉郁冷静。但这些他都无法埋怨任何人,因为是他的执着。
“只有你什么都不怕,那么,谁也无法压倒你,伤不到你。你受了伤,在我看来也是好事,至少你得到一个教训,往后行事该小心的时候更加谨慎,该冲上去的时候更加果断,人,没有半点磨练,是无法战胜别人的。”轩辕淙黝黑的面孔上,言语之间,散发出一种骄傲的气势,那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的姿态,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决绝专制,也曾经让轩辕睿一心痴迷,是他这一辈子想要到达的高度。
在那个地方,他才可以一览众山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轩辕睿突然眼底生出一分讳莫如深的笑容,他回望着自己的父亲,说的万分果断:“儿臣明白,我是父皇的儿子,自然不能让轩辕家族丢脸。”
“你有这样的信心自然最好。”轩辕淙闻到此处,整张脸都闪耀着得意的光彩,他朝着轩辕睿点头,眼底的黑暗,宛若一滩深不可测的死水,显得幽暗又可怖。“坐在马背上,过着不安稳的日子久了,你就会严格要求自己,要让自己找到一个安稳的位置,永远不会掉下来。正因为如此,我已经打下了江山,我的子孙都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但不要忘了,你们要想保住这么安定的日子,就要让自己习惯坐在马背上,否则,这种日子也可以马上被别人毁掉。儿子,这一回摔断了双脚也没关系,下一回,你就该让对方从马上摔下。父皇说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你可是个聪慧的孩子。”
他当然明白,轩辕睿清楚自己的父皇,虽然武夫出身,文采很差,武略却是头等的厉害,他武功不凡,也深懂如何在战场上取胜的诀窍,所以才让他在无数回的征战中,立于不败之地,最终将小小的弹丸之地,扩张成如今的大赢王朝。
他被敌人埋伏,以一敌十,不慎从马背上摔下。那一夜,刀剑刺入他的手臂,鲜血汩汩而出,他奋力反击,低吼一声,满面凄楚,却第一回,觉得那么痛。他也不清楚,为何尖锐的刀剑割伤他的皮肉那一刻,他却突然回想起,那一个画面——她利落翻上马背,她疾驰而去,一只飞箭却从背后穿过,她没有呼喊,也没有回头,更不知那一刻,他在看她。
他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她往前冲了冲,身影有短暂的停顿,仿佛是愣住了,失了神。当时她在想些什么,是否流泪,他都看不透。但他无法理解,为何他在最孤单的时候,一人抵御敌人的时候,会莫名其妙想起那个少女?如今自己经历的那种痛,是否只是她的一半?
他无暇顾及,喊着厮杀的愤怒声音,以长剑抵住敌人进攻,左臂的疼痛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的右掌,暗暗敲击着双腿,但无论如何,他都察觉不到丝毫疼痛,而是,死寂的麻木。
他的心,更凉了,他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这些天整个人都显得阴沉,他不再是往日的轩辕睿,淡青色胡渣从光洁的下巴冒出,他的眼神不再光亮明澈,他也早已失去开怀大笑的能力,甚至,频繁对下人发火。
这样的自己,让自己也觉得陌生。
他微微怔了怔,那沉默的一刻,却突然听到一阵很浅很细小的声音,那埋藏在他的内心,让他有些不安。
仿佛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留住,他伸出手去都没有抓住的那种落空感觉,很空虚,很寒心,很寂寞。
轩辕淙却没有察觉到儿子神色的异样,笑了笑,笑意却在下一瞬,陡然变冷。“也不知道谁跟我说,要是休养不好,可能这辈子走路都没问题。但我想,你是我轩辕淙的儿子,该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
不堪一击,是啊,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废人?即便体内流着他的血,即便是他的儿子,轩辕睿也不能软弱。父皇的语气,带着严重的苛责,仿佛这才是他前来探病的真正原因。轩辕睿黑眸一沉,他面无表情,“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重新站起来的。”
“那是自然,否则,一个废人,怎么能当我轩辕淙的儿子?”轩辕淙的话语之中,藏匿着更深重的寓意,他直直盯着轩辕睿,虽然儿子继承了皇后的美貌,比自己俊朗秀气许多,但那一双眉眼,他却透过其中,隐约见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虎父无犬子,父皇可不希望你成为我的笑话。”
轩辕睿的拳头,暗暗紧了紧,他点头,却恨为何双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情绪矛盾痛苦,掩藏在眼底深处,深不见底。
轩辕淙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继续说下去,将他对轩辕睿的期望,一并说出。“父皇要眼看着你,养好身子,神采飞扬,将那西关拿下。”
西关。是啊,他梦寐以求得到权力的第一站,如今自己负伤,也无法阻拦他想得到西关的欲望。轩辕睿的内心,蓦地涌起一些似曾相识的炽热火焰,星星之火,突然燃成耀天大火。
“算了不说了,这些东西都要靠你自己去争取,对自己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轩辕淙从金管家手中接过热茶,说的表面含糊其辞,却是锋芒毕露。
轩辕睿从容回应,泰然处之,只是眼底的阴郁,还不曾消失。“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