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判官日记-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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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黑暗里,顾岩望着崔震山,他喃喃自语:“崔震山,你我之间纠缠了如此久,今日所有的一切,终于是要尘埃落定了。”
崔震山听不见顾岩的话,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回应道:“顾岩,我们还没完,你别想跑,就算到死,我也不会放弃你。”
顾岩走了过去,他站在崔震山的身边,想伸手去抚摸崔震山,但他只是一个灵魂,什么也不能做,于是只能黯然的望着他,静静的对崔震山说道:“崔震山,我有时会后悔与你相识,但有时想到与你只是陌路人,又会难受的不得了。”
崔震山双眼通红,在这一片混沌的海底,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找不着,心有不甘的崔震山嘴里愤恨的大喝一声,手中的剑重重的劈了过去,海底因这冲击震动了几下,随际又恢复平静。
“顾岩——”崔震山在这里没有找到顾岩,他嘴里喊了这个名字一声,忽然清醒过来,他想起,顾岩不应该在这里,他被自己的结界禁锢在渔村的山洞里,这么一想,崔震山旋身离去。
顾岩痴痴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嘴里默念一声:“崔震山,再见了。”
随后,他的意识慢慢消沉,整个灵魂完全沉入了海底。
☆、第65章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恍恍惚惚之间,顾岩以为自己睡了许久,等他睁眼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立在冥川之畔,在他的身旁,赫然站着的正是酆都的冥君,另外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顾岩望着这老和尚,心里有种熟稔的感觉,却又甚么也想不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询问,又怕显得冒昧。
此时那老和尚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眉眼之间说不出的和蔼,顾岩朝着他轻轻一笑,正要开口说话时,一旁的冥君开口了,他说道:“你醒了?”
顾岩听了这话有些不解,他隐约只记得自己的魂魄镇于南海,防着那重魁狂性再发,却并不知今时岁月几何,于是便疑惑的问道:“陛下,我睡了许久么?”
冥君答道:“不长,不过是瞬间罢了。”
听到冥君这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顾岩有些恍惚,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又好似真的就如冥君所说一般,他不过是睡了片刻而已。
在顾岩发呆之时,卧在老和尚脚旁的白毛瑞兽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它走到顾岩身边,用头在他的身上蹭了两下,还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亲昵的叫声。
顾岩低头看着这半人高的瑞兽,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是谁,我怎么像是认得你似的?”
老和尚开口了,说道:“自然是认得的,往常你们总是一同玩耍。”
顾岩听这老和尚的意思,他们像是旧识的意思,不禁心头一动,于是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一拜,说道:“在下顾岩,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一旁的冥君见了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他说道:“果真是前事尽忘,连自己的师傅都忘了,这位正是地藏王法师,你原本是他座下的弟子,因重生历练,两百多年前才回到酆都,原本卸任判官职务后,再入轮回经历最后一世就得圆满,谁知又惹出了这许多是非。”
顾岩惊住了,冥君说这老和尚竟是自己的师傅,他抬头看向他,此时那老和尚只是微微含着双目,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此番因你执意去救崔震山,错过了转世的时辰,为免你魂飞魄散,只得将你的魂魄镇入南海,一来是防着重魁,二来也能留住你的一缕魂识,菩萨不忍你灵魂永世镇在南海看守罪龙重魁,现抽走了你的这缕魂识,如今只需将你种在菩萨的*里,只待你潜心修佛,终有一日会重塑魂魄。”
顾岩努力回想,觉得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师傅,至于他从哪里来的,他自然也不记得,只听师傅说,他是从师傅的灵识里长出来,师傅见他有了意识,不忍他飘荡无依,于是给他塑了一具肉身,又悉心教导他佛法,直到有一日,他离开酆都,堕入红尘历劫……
顾岩想起前世旧事,立时跪了下来,朝着那地藏王菩萨一拜。
地藏王菩萨看着顾岩,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说道:“你历经三千世人间百态,原本再过一世就能立地成佛,却又止住在这最后一刻。”
顾岩一语不发,只是仍旧跪在地藏王菩萨的跟前,菩萨低看望着他,说道:“你后悔吗?”
“不后悔。”顾岩轻声说道
若说他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是不该连累崔震山,害了他七生七世,因缘之下,他虽错过了转世,但能够还他一回的恩情,顾岩也觉得值得了。
菩萨听了他这话,只是慈爱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说道:“当日,人间战火四起,无数生灵涂炭,你不忍心苍生受苦,立誓要修佛普渡众生,可记得为师当日是如何问你?”
“若是要渡人,先需渡已,你可渡得了自己。”虽说日时遥远,不过当地藏王菩萨问出这句话时,顾岩的脑海里立时便回想出了师傅说的这句话。
菩萨便问:“那你可又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我?”
顾岩低下头,答道:“如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心佛及众生。”
地藏王菩萨双目如炬,又问:“你做到了吗?”
顾岩俯首回道:“不曾。”
他的语气里带了羞愧,但却绝对没有后悔,地藏王菩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念了一声佛号。
“起来罢。”地藏王菩萨对顾岩说道。
顾岩默默站了起来,立在师傅身旁,那雪白的谛听又用头顶了他一下,仿佛是在安慰他一般。
不知几时,冥君已然不见了,此时冥川边只剩下这师徒与瑞兽谛听,菩萨看着远处奔流的川水,轻声说道:“孩子,你心里有大慈悲,这一世是你的劫,能助你过去的,只能是你自己。”
想起了崔震山,顾岩胸口像是被人被重击一下,他心里的那个影子始终挥之不去,又怎么能一向心佛呢。
“师傅,弟子心知执念太深,若是寄养于师傅的肉身里,反倒会拖累师傅。”
那地藏王菩萨摇头说道:“执念这东西,一念之间便可放下。”
顾岩忍痛说道:“师傅,弟子放不下。”
望着徒儿的神情,地藏王菩萨虚空一指,开口说道:“你再回头看看过去,可还能放得下?”
顾岩抬眼一看,只见一一道道过往的画面从眼前掠过,那里面的每一个主角都是自己,这些人里有讨食的乞丐,福贵的闲人,平凡的农人,画面最后定格在骑马游街的状元郎身上……看到这里,顾岩的意识已经微微有些模糊,三千世的岁月,原以为无穷无尽,现如今看来,却不过是在指弹之间便匆匆而过。
“你见过世人百态,又尝遍人间的悲喜,还打算执念于这虚妄的情爱之中吗?”
听了师傅的话,顾岩忽然落下泪来,他开口说道:“师傅,我冥冥之中遇到这个人,忘不了逃不掉,只因情深缘浅,又叫我欠了他许多的情债,如今还不得偿还。”
菩萨便说道:“这三千世里,你经历过的情爱还少吗?”
顾岩苦笑一声,他虽经历过三千世的情爱,却从没有一人像崔震山这般让他尝尽苦头,却又甘之如饴。
“他是不同的。”顾岩低声说道。
地藏王菩萨却缓缓说道:“有何不同?或许多年以后,你再回望崔震山,心中荡不起一丝涟漪,就犹如此刻你看你过去的三千世时一般平静。”
顾岩看着地藏王菩萨,他的双眸里带着感伤,答道:“正因如此,弟子才不敢转世,更不敢跟着师傅修佛,就是怕一日,忘记了这人。”
眼见顾岩如此坚决,地藏王菩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为师是劝不住你了。”
看着这心爱的徒弟,菩萨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说道:“今日你若是不愿随为师走,这缕魂识转眼间便会化为乌有了。”
顾岩默然,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地藏王菩萨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为师说的吗?”
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顾岩对着他双手合十俯身参拜:“一切因果皆是弟子命里注定,弟子无话可说。”
地藏王菩萨又望了他一眼,说道:“去吧。”
他一挥手,顾岩的魂识渐渐融化,最后,冥川边生出了一株红色的花,那花无叶无根,只有火红色的六片花瓣立于枝头,在川水的滋润下,花枝渐渐生长起来,直长到一尺来长才停下来。
地藏王菩萨注视着这火红色的花朵,他轻声说道:“为师不忍见你散去这最后一缕的魂识,现将你化为一枝六瓣彼岸花,日夜以川水浇灌供养,只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后,地藏王菩萨念了一声佛号,转身离去。
风中,只剩下那朵六瓣彼岸花摇曳不止。
后记——
有一日,酆都来了一个寿数已尽的颠道士,这道士举止落魄,讲不清自己的来历,不辩解生前的对错,在酆都的‘生死司’销去前世过往后,便由鬼差引到孟庄,只待一碗孟婆汤饮下,便能转世重生。
在排队取汤之时,那道士看到冥川旁生了一枝六瓣彼岸花,整个人顿时呆住了,他心口一痛,又定定的望着它,痛楚渐渐消失,心里变得安宁起来。
“我竟认得这花。”颠道士嘴里喃喃自语。
这道士看痴了,连送到跟前的孟婆汤都忘了接,直到递汤过来的孟婆细细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原来是你。”
颠道士回过神来,他像是没有听到孟婆的话似的,指着那六瓣彼岸花问道:“那花叫什么名字?”
孟婆抬眼遥遥望了一眼,说道:“彼岸花。”
不对,它有名字,颠道士睁着浑浊的双眼望着那株披岸花,虽然他记不起来,但他心知这花一定有个名字,这名字他十分熟悉,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在红尘里颠沛流离了许多年,一直在寻找,从来不曾有停歇的一日,找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要找什么,或许是为了找一个人,或许是为了找一件东西,或许就是为了找这朵花……因为他知道,当他看到这朵花时,漂泊了许久的心灵忽然沉淀下来。
“该喝汤了,喝了就上路罢。”孟婆笑着对那颠道士说道。
颠道士不肯接孟婆递过来的汤,他指着那花,神情欣喜的说道:“我认得那花,我认得那花……”
孟婆说道:“许是真的罢,但都已经不重要,喝下汤,你曾经受过的许多苦痛都会忘掉。”
那孟婆的这话说完,颠道士怔了一下,孟婆又催促道:“快喝罢,莫耽误了时辰,也莫辜负了等你的人。”
颠道士接过孟婆手里的汤,他望着那株血红色的彼岸花,沉默了许久,最后喝下孟婆汤,不过片刻功夫,他的双眼一片清明,犹如新生一般,孟婆对他说道:“好走!”
着罢,孟婆指引他过奈何桥,那饮下孟婆汤的颠道士走上奈何桥,却又停了下来,他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冥川边的那株彼岸花,最终转身走过奈何桥。
正文完结